「請問，這個……」
站在店員面前，林增羨看著手上的紙條，說著磕磕巴巴的本地話，努力在腦海里搜刮詞匯，還是沒能抓住什麼。
「您需要什麼呢？」
公寓附近的商店里，店員很有耐心地等著林增羨，視線卻時不時掃過林增羨的身後。
那個正在貨架上選東西，往手推車里放的矮個子女人，怎麼感覺有一點……熟悉？
「就是……」
林增羨蹙了蹙眉，伸手在額頭上扶了扶。
他只是想買一款火花常吃的狗糧，奈何這個店員是中文听不懂，英文也听不懂。
按理來說，再怎麼听不懂，狗糧的品牌有英文名字用作出口，這個店員都不應該不知道。
可是在這個能把Red Velvet叫成「來德貝貝」的地方，他實在是對這些人的口語能力不抱希望。
「你想要的是這個嗎？」
已經在這個商店里完整轉了一圈，金泰妍拍了拍林增羨的肩膀，抬起胳膊晃了晃手上的盒子。
「Oh，yes.」
轉過身，林增羨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伸手接過盒子，然後映入眼中的是金泰妍歪著腦袋，聳了聳肩。
這個如果力度拿捏不好就會顯得有一點粗豪的動作，金泰妍做得恰到好處，自然而然。
與幾乎天天見面的柳智恩那副女人味十足的樣子不同，眼前這個矮個子讓林增羨聯想不到她在舞台上的樣子。
就像是和他一起打網球的西奧，嘴上說著要把你打得趴下喊爸爸，其實會觀察你的狀態，如果發現你工作的疲憊沒有緩過勁，就悄悄放放水，然後給你準備好飲料和香蕉。
金泰妍現在給他的感覺就是這樣，有一些男孩子氣，一面直爽，一面細心。
林增羨沒想到自己的鄰居會是自己負責治療過的患者，能在走廊里遇見也純屬意料之外。
所以，他壓根沒問過金泰妍要去哪里。
只不過，出了公寓樓以後，兩個人都在往這個商店走，也就變相是一起來買東西了。
「那走吧，結賬了。」
金泰妍伸手從額前五指分岔向腦後梳著理了一下頭發，輕輕甩了甩頭，單手推著手推車，經過林增羨身邊的時候，不顯眼地踫了一下他的胳膊。
盡管沒化妝又戴著口罩，但是這個店員看向金泰妍的眼神里有觀察的意味，她已經感覺到了。
「謝謝您。」
幾乎是同時的，林增羨的視線余光飛快劃過店員，說著謝謝，抬腳走在店員和金泰妍中間，隔開了店員的視線。
而等從店員身邊走過去以後，林增羨又刻意落後半步，走在金泰妍側後方，用自己的身形半遮住這個矮個子。
「被發現？」
壓低了聲音的厚嗓突然出現在金泰妍的听覺里，不下力氣地打磨了一下。
「可能咯。」
這種情況見得多了，金泰妍倒是沒有刻意掩飾自己，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林增羨。
發覺自己半個身影都被遮住，金泰妍的目光稍滯，隨後又很快轉回到了正前方。
口罩下，她笑了笑，唇角的線條並不完全柔和。
不是把線條勾起來而顯得溫軟，而是把線條頂起來而隱隱帶著力度。
這個女人此刻的笑里有兩三分痞氣。
住院一周，每天都會被林增羨念叨︰不要熬夜，不要關燈玩手機，不要吃太多零食，不要一整天就只喝那麼少的水，不要總是把窗簾關上，不要總是窩在床上，不要隨時都在看電視，不要吃飯挑剔蔬菜……
金泰妍已經記不清住院的時候「林醫生」不讓她做多少事了。
真的很煩。
但是，真的很負責任。
所以，金泰妍表面上還是那副客氣認生的樣子，其實心里既感謝「林醫生」，又對「林增羨」窩著火。
「杯面」事件只是她住院那段時間里的一個小插曲。
一個她之後想起來，會覺得「林增羨這個人在生活里應該蠻有趣的」的插曲。
越接近三十代，越覺得過去拼命工作實在是太傷身體了，她是真的很想讓「林醫生」成為負責她健康狀況的個人醫生，並不完全因為「林醫生」是裴恩熙的弟弟。
看病的醫生每個醫院里都有，肯為患者這麼耐心嘮叨的卻不多。
也就是因為這樣，當她知道「林醫生」是自己的鄰居時，才會願意放下一些防備，試著用一種尋常的、放松的態度對待這個與娛樂圈毫無瓜葛的外國人，幫忙在商店里找東西。
真誠是相互的，她看到了林增羨對其他患者的真誠，對同事的真誠，以及對她的真誠。
她也會有自己的真誠。
另外就是，林增羨養的狗，真的好乖啊……
「汪！」
各自結賬，和林增羨一起走出商店，金泰妍就看到那只德牧犬從不遠處的樹下跑了過來。
「火花，我們去走一走，然後回家吃飯了。」
蹲，模模火花的腦袋，林增羨燦笑著拎著紙袋在火花眼前晃了晃。
「嗚汪！」
火花蹭了蹭林增羨的手心，抬起前爪抱了一下他的手臂，又圍著他蹦跳了幾下。
能看出來這只德牧犬很開心。
「我能模一下它嗎？」
林增羨抬起頭，看到了連說帶比劃的金泰妍，以及她羨慕的眼神。
這個人已經摘下了口罩，嘴唇微張，縮著胳膊、半曲著手指，指向火花。
隱隱約約的淺笑里能讓人讀出躍躍欲試的意思。
「能，但是，你的運氣。」
向火花努了努下巴，林增羨站起身，抱著胳膊站到了旁邊。
運氣？
金泰妍一時沒明白林增羨為什麼這麼說，「準許」帶來的小小喜悅讓她越過了思考，雙手合十輕輕磨蹭了幾下，指尖又在手心里攥了攥、捏了捏，然後小步走到火花面前，慢慢俯。
她伸出去的手臂時不時停頓一下，極力親近的笑容里還有著下意識睜大的眼楮。
金泰妍在試探這個叫作火花的德牧犬能不能讓她模一模頭頂。
火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陌生人。
金泰妍感覺自己的笑容已經在微微發顫了。
手心已經慢慢接近了。
火花還是沒有動。
拜托給一個面子，讓我模一下啊！
「哦？泰妍？」
一個突然出現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刻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