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了金泰妍這樣的回答以後，確認過探視者身份的林增羨離開了vip病區。
破例的確是破例了，但也不是毫無理由的破例。
規矩之外，還有人情在。
至少在這幾天的時間里，除了曾經見過的李京亞以外，沒有任何人來探視過金泰妍。
那個頭發很花、眉毛很淺的女人，就只是安靜地窩在病房里，甚至都沒怎麼在走廊里出現過。
在這個前提下，給她的男朋友開一次不超過二十分鐘的綠燈，希望能讓這個藝人多少有一點好心情吧。
雖然不關注娛樂圈，但林增羨並不是完全不知道娛樂圈的事情。
勾心斗角，耍心眼，算計同行，這的確耗費了心力，是辛苦了藝人本人；
刻苦練習，上補課，賣力跑行程，這的確耗費了心力，也是辛苦了藝人本人。
無論是哪一種「辛苦」，都與林增羨無關，與林增羨的看法無關。
對于醫生而言，所面對的只是自己的病人。
既然是自己負責的病人，就認真治療。
這是他當年和羽生愛理站在同學們中間，一起立下希波克拉底誓言時就決定了的事情。
嗡嗡嗡……
剛走出vip病區，路過前台，林增羨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我給你一次機會，好好想清楚你要說什麼，最好是真的有事，要不然我就發飆了。」
撇撇嘴，林增羨沒好氣地接通電話，每一個字似乎都透漏著不滿。
「你少嚇唬我，你說過你今天要值班，我可沒影響你睡覺。」
手機對面的人並不買賬，張口就戳穿了林增羨的「裝腔作勢」。
「哈哈哈，有什麼事嗎？西奧。」
羊裝的不滿立刻拆解掉，林增羨開心地笑了笑，干脆就坐在了大廳前的長椅上。
西奧•里婿特•馮•費爾南多，這是之前在斯德哥爾摩送他去機場的好友，也是他和羽生愛理的同班同學。
「我向老師請了假，準備去看望你。」
雖然生活在完全陌生的新環境里，可仍然會有朋友掛念，會有朋友不遠萬里趕來相見。
這是人生的幸事。
「大家都好嗎？」
想著可能要和西奧聊一會，林增羨看到遠處的自動飲料販售機以後，就慢悠悠地起身走了過去。
「很好，今天中午我預訂飛機票的時候，大家都在說起你，如果不是還有患者要治療，維蕾塔也打算請假，要和我過幾天一起去看望你。」
老朋友說話的聲調輕輕上揚著，彷佛給空氣里注入了愉快的顆粒，讓林增羨覺得分外放松。
「告訴維蕾塔，我會給她帶禮物的。」
拒絕了貨架上的一票咖啡，林增羨不得已只能隨手買了一罐別的飲料，放在手心里正準備打開，卻突然停頓了。
這是一罐可樂。
羽生愛理從來不允許他喝可樂，但凡看見就直接拿走。
「對了，林，我把你的車已經空運過去了，你記得騰出時間去取車。」
V6 GT版本的Alpine A310，全車身藍色，六缸四燈，屬于是現在有錢也買不到的車。
林增羨第一次認識這輛車，是在知名動畫《EVA》里，重要角色葛城美里的座駕。
西奧記得他和林增羨當初費了好大的功夫，花了很多錢，才在羽生愛理的家鄉買到的。
「好，我知道。」
可樂罐子在手中輕輕轉了兩圈，林增羨抿著嘴唇挑了挑眉毛，抬眼環顧四周。
他不打算喝可樂，但又不想浪費，所以就只能送給別人喝了。
「Ok，老伙計，那我要去工作了，期待見面。」
打電話的時候風風火火，掛電話的時候也是風風火火，西奧結束了通話，林增羨站在自動販售機前，低頭看著手機屏幕，笑著搖搖頭，然後走向vip病區的前台。
剛才遇見的那位護士也在值班，把可樂送給她吧。
然而，出乎林增羨意料之外的是，他既看到了剛才那位護士在前台里做記錄，也看到了剛才那位探視者走出了vip病區。
自己給他留了二十分鐘，這才過去了堪堪十分鐘，探視就結束了？
「謝謝醫生。」
禮數周全的鞠躬，探視者依然一絲不苟戴著口罩，除了眸子里不是那麼平靜以外，看起來與之前沒有其他的不同。
「沒事，只是，一次，以後，請注意，時間。」
倒騰著腦袋里僅有的那一點詞匯，勉強表達清楚的林增羨本以為會得到仍舊禮儀到位的回應。
「也許沒有下一次了……」
探視者輕聲自言自語，向林增羨和前台的護士微鞠躬，轉身快步走遠了。
「他說了，什麼？」
把可樂遞給護士，林增羨忽閃著眼楮，感覺腦袋里有問號在彈跳。
「沒听清……謝謝林醫生。」
護士接過可樂，喜滋滋地打開罐子，走出前台，打算和林增羨聊聊天。
可樂就是普通的可樂，沒什麼值得高興。
聊聊天就是打發時間，沒什麼專門要說的話。
最主要還是因為林增羨相當好看，要不然她也不至于主動邀請一個本地話都說不齊整的外國人聊天。
「林醫生？」
然而，林增羨把可樂遞給她以後並沒有停留，徑直往vip病區里面走。
「我，看一下，我的，患者。」
盡管沒有听到那個探視者的自言自語，可是那一雙眸子，林增羨是看到了的。
不像是男女朋友剛見過面應該有的情緒，反倒是有一些沉重的樣子。
篤篤篤……
輕輕敲了敲病房門，林增羨抬頭看了看門框上的小窗戶。
房間里是開著燈的。
「請進。」
感覺不到情緒波動的女聲，即刻回應。
推開門走進去，林增羨看到金泰妍並沒有像之前那樣靠在病床上，而是坐在小圓桌旁邊的椅子上，一動不動，眼楮微闔地看向窗外。
這是什麼情況？
驀然間，林增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確認患者沒有什麼問題，林增羨的眼珠轉了兩圈，干脆整個人就保持著同樣的走姿，原模原樣倒退了出去。
不知道說什麼，那就走唄。
「林醫生。」
金泰妍的聲音略有一點啞，飄進了他的耳朵里。
「啊？干嘛？」
下意識的，正覺得有些尷尬的林增羨說了口語化的中文，半個身子從門外慢慢探了出來。
「能幫我買一個杯面嗎？」
金泰妍面無表情，神游天外一般地看向門口。
「杯面？」
林增羨擰著眉毛，頭頂上掛著一串省略號一般地看向病房里。
這個人，真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