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沒有信口開河。
熟歸熟，他也不會隨隨便便在外面打著李羅賓的幌子招搖撞騙，所以他來之前是真的去熊廠打過招呼的。
這下陽陸宇跟朱俊更加驚訝了。
除了他們剛才說的Facebook之外，不是沒有別的大廠向他們拋出過橄欖枝，不過熊廠似乎是離得最遠的那一個，怎麼看都跟短視頻聯系不到一起。
但既然林一這麼說了那姑且只能當真，而且仔細想想的話，好像熊廠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有錢，有人，有技術。
Musically一開始並沒有把林一當作潛在的收購對象來認真考慮，願意見面不過是表示對他的尊重。
掏出了熊廠這張牌之後，林一才算是真正拿到了入場券。
但是Musically的收購談判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涉及的方方面面都很多，不是一兩次見面能夠定下來的，林一也沒指望一鼓作氣當場拿下。
至少，入局之後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對手是誰。
Musically接到過Facebook的報價不假，但對方給出的是全現金收購的一錘子買賣，如果成交的話陽陸宇和朱俊乃至他們的團隊都要出局了。
而且Facebook的出價最早，內部對于音樂短視頻的態度似乎也有所變化，久拖不決之下對于這個標的並沒有那麼志在必得。
所以Musically現在主要談的兩家都是國內的短視頻同行。
其中塊手的大股東正是大名鼎鼎的鵝廠，據說他們參與競購Musically是得到了小馬哥本人的授意。
而另外一家也不是外人，跟林一勉強算是朋友吧，並且在得知這一消息的第一時間就約見了他。
張翊鳴，看上去跟上次沒什麼變化。
林一跟這位都不是社交達人，自從在王星的安排下在烏鎮的飯局之後，他們還沒有再照過面。
不過外界經常以「BMW」的名義將他們並稱，還有莫名其妙的營銷號言之鑿鑿地說他們「私交甚厚」。
這回張翊鳴不是來找林一聊天或者敘舊的，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還介紹了自己帶來的另一個同伴。
「柳珍，字節的高級副總裁，Musically的收購桉由她負責，你們應該也不是陌生人。」
姓柳的真是無處不在啊。
這位就是柳清的堂妹，前Uber本區域的戰略負責人，在Uber與都都的合並桉之後不久就離開了。
她走的時候柳清還沒有對都都失去控制，以至最後跟萬里出行被迫合並，不然的話就成林一的前下屬了。
「林老板，久仰大名。」
林一還挺好奇她听到的關于自己的名聲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只怕多半不是什麼好話。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林一還是體面地握了下手。
張翊鳴沒有多寒暄，認識完之後就單刀直入地說道︰
「林一，你應該很清楚我們今天為什麼過來拜訪，我不理解你為什麼要到Musically的事情上摻和一腳？」
他的語氣雖然算不上興師問罪，但也冷冰冰的，如果有外人見到的話，恐怕不會認為他跟林一會是什麼好朋友。
林一不慌不忙，把自己跟陽陸宇和朱俊解釋過的原因大概復述一遍。
張翊鳴越听越皺眉。
這里面有個信息不對稱的地方在于，張翊鳴是不了解林一跟師姐之間發生了什麼的，所以在他听來這個理由顯得有些兒戲。
所以他的結論是，林一要不是在戲弄他，就是有什麼別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旁的柳珍適時地開口，替張翊鳴說那些他不方便直說的話。
「林一，恕我冒昧，我覺得你們對音樂短視頻行業，或者至少對Musically本身的看法有所偏頗。」
「Musically對于我們來說是有價值的，但是不代表任何人接手之後都能發揮這份價值。」
「它在美國的用戶量很高，看起來很有前景，但為什麼會尋求出售呢？」
「因為Musically在美國的增長已經遇到了瓶頸，過去一年幾乎沒有什麼進步，甚至有所流失。」
「而它在國內已經遠遠落後于我們以及塊手旗下的同類產品，用戶數量上至少有上百倍的差距。」
「且不說你們萬里出行在這方面毫無經驗，即使是加上熊廠，我也看不出你們有什麼能力扭轉這種局面。」
這些事情林一當然都清楚，他反問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你們為什麼這麼執著要收購它呢？」
張翊鳴親自回答了他︰「字節在國內已經沒有競爭對手，下一步目標將會放在出海，而收購Musically可以大大地加速這個過程。」
「但是，我必須要強調，並不是非他不可的。」
挺狂的。
要不是有上輩子的經驗，林一都要被他的口氣嚇到，不過不打算就這麼認下來。
「你說字節在國內已經沒有對手，關于這一點別人可能會有不同看法，比如說熊廠的李羅賓。」
收購Musically這檔子事兒，林一是怎麼忽悠李羅賓入局的呢？
就是給張翊鳴找麻煩。
熊廠這兩年深受其害，如果花點兒小錢能夠掣肘字節的發展，李羅賓肯定是樂見其成的。
當然，這事兒能夠輕易地托付給林一，也是因為熊廠對萬里出行的投資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豐厚回報。
張翊鳴果然感到棘手，如果是熊廠鐵了心要插一腳，而林一只是個出面的代理人的話，那麼這事兒恐怕不能善了了。
為此他給出了一個方案。
「林一，我听說你跟你的搭檔剛剛套現了一筆錢，如果你是想給自己找一個投資的出口，我可以給你。」
「不管是字節本身，還是我們收購Musically之後單獨開放一部分股權給你，都沒問題。」
「說實話我並不是擔心Musically到你手上能夠對我造成什麼威脅，純粹是不希望這麼好的一個產品被糟蹋了。」
「你退出，我剛才說的全都有效。」
現在是私下場合，所以張翊鳴講話非常直率或者說無所顧忌，不過林一沒有吃他這一套。
剛才張翊鳴說可以開放字節的股權給他的時候林一確實動心了一小下，這應該是最輕松的身家暴漲方式。
把Musically讓給他，什麼都不用做，然後接下來幾年就坐等升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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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一沒有忘記自己搞這一出的目的是什麼，還是那句話，紙面財富的增長並不是他的唯一目標。
「你剛才說，Musically到我手上會被糟蹋了，關于這件事情我們之間恐怕也有不同的看法。」
「至于我們兩個誰對誰錯，就交給時間去驗證吧。」
嚴格來說林一並沒有打算親自經營Musically，這是他為師姐準備的，不過張翊鳴用不著知道那些細節。
他只需要知道，林一拒絕了自己的善意。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們之間恐怕做不成朋友了。」
說完這句話，他帶著柳珍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