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5.108璇丫頭，你選了個好夫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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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武五十年十二月初七上午，本不是大朝會的日子。
大周朝祖制，逢五才是「御門听政（大朝會）」，但今天在京的官員全部聚集在了大明門前，甚至很多只是夠資格卻從未入宮的老弱病殘都出現在了隊伍中，雖如往日般雅雀無聲，卻又大部分很不正常的到處「眉目傳情」，因為今日的宮中，情況明顯不一樣。
「怎麼全都換成了銃手，還增加了這麼多？」與大部分官員只敢眼神交流不同，最前面還剩下的五位大老明顯沒這麼多顧忌，戶部尚書溫福表情嚴肅的打量一番才說道，「都是那位周將軍手下人馬，若不是知道情況，怕是要有人誤會了。」
「溫大人可知，今日召集百官所為何事？」依然掛著吏部尚書名頭的于充皺眉問道，「按規矩，大朝會前會有人將可能出現的事情送到我們府上，可是昨日嚴格宵禁，老夫沒有得到什麼消息，你們幾位呢？」
溫福、梁博、沉初全都茫然搖頭，然後四人齊齊看向對面的兵部尚書牛繼宗，卻發現他也一臉茫然的四下打量，顯然是什麼都不知道，這下四人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突然，隊列最後的官員仿佛炸開一般，各種聲音轟然響起，而且絲毫沒有收斂的跡象，不只是他們，隨著時間推移，講話的聲音慢慢向前排蔓延，集合起來越來也大，以至于整個大明門前熱鬧的如同菜市場般，連臘月的嚴寒都沖散了不少。
「成何體統？」于充惱怒的一聲低喝，卻發現絲毫沒人搭理，他下意識的轉身看過去，隨即同樣雙目圓睜，因為情況太特殊了！
一隊隊軍服、棉衣與普通官軍顏色相同，卻款式迥異的兵馬從皇宮東路大踏步開過來，正是當初在潭柘寺平定叛軍的火器兵，這些人完全視現場百官如無物，整齊的開赴皇宮西路院、或者說是龍首宮區域，轉眼之間就是上千人，甚至最後還有長長的一隊炮兵！
「這——」現場不論文武齊齊變了臉色，因為誰都猜得出來這些兵馬的目的，也明白這是將要登基的新皇「下馬威」，一向比較佛系的刑部尚書梁博都氣的說了怪話，「歷朝歷代豈有如此明目張膽之理？當真不懼史筆如刀嗎？」
只是這一次，其他三人卻無人接話，史筆如刀？那要看史官有沒有學習司馬遷的膽子，最主要的是，這事兒是太上皇先開了口子，人家最多算是「後來人」，有什麼好擔心的？永和帝直接都把命搭上了，還不許人家兒子報仇？
什麼，都是一家人、祖孫三代？李世民不想說話，只是向你射出一支勁箭。
「這小子，膽子也太大了，這會子要重用他，自然萬事好說話，一旦不需要他的時候，怕是下場難料啊。」武將一方，柳芳一臉感慨的打量著已經到達目的地、正在整隊的兵馬說道，「都是最好的精兵啊，真是可惜了。」
「牛大哥，那邊真敢動手，還把文武百官都叫來，當面下如此重手？」陳瑞文一句都沒提自家「得意門生」，面色凝重的向大明宮努了努嘴說道，「若是成了也就罷了，若是敗了呢？馮唐那老小子雖說滑頭，在練兵方面還是很有一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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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已經在動了！」牛繼宗面色復雜，遠遠看向前線。
「彭彭彭——」果然，三聲沉悶的巨響，徹底鎮住了所有人！
皇宮西路院大門前不足五十步，兩個炮兵百戶、二十四門步兵炮一字排開，黑洞洞的炮口直指院牆，如野獸般散發著恐怖的壓力，讓防守的御林軍全都心驚膽戰，哪怕是手握鋼刀長槍依然臉色慘白，他們在初三變亂中雖然沒有參戰，卻都听過甚至親眼見過槍炮的威力，那根本不是人力可及，幸好他們並未直接進攻。
龍首宮正殿，書房。
「璇丫頭，你選了個好夫婿啊！」太上皇一臉感慨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又輕輕放下，卻沒有絲毫緊張之色，還有心思和小女兒調侃，「若是他直接動手，朕就算是敗了，也要帶他一起下去；可是他很聰明，開炮了，偏偏放的是空炮。」
「父皇，他哪有你說的這麼好。」已經許久沒有出宮的永靜公主面頰羞紅，輕輕錘了老父親一下說道，「還說什麼要保父皇平安，卻在外面又是打槍又是放炮，女兒這就出去揪他耳朵，讓他老老實實回去歇著！」
「好了，朕又沒說他做錯了。」听著外面已經安靜下來，太上皇無所謂的擺了擺手，「愷兒一向親近武勛，和那幫窮酸沒多少交情，朕曾經想過要好好教導，可惜沒能做到；他是魯莽了些，但至少有一點比你四哥強，他真有膽子動手，而且動的很干脆。
有了這三響空炮，再加上初三晚上的事情，足以讓門口那幫廢物嚇破膽子，等會兒如果再來一輪，剩下的事情無非就是派人過來收繳兵器，再接下來才是正事兒——行了，別讓他再費時間了，璇丫頭你親自去，到大明宮讓你皇嫂還有愷兒過來，嗯，再叫上門口那個。」
話音剛落，院外又是一輪炮響，這次是整整九炮。
「父皇放心，女兒這就去！」永靜公主點點頭，起身扶著身邊臉色蒼白的女官出門，「寶姐姐不用緊張，周大哥還能傷了我們？」
「公主說的是。」這輩子第一次入宮的薛寶釵真的很緊張！
她本就是掛在永靜公主名下的女官，只是以前一直留在永昌公主府里，永靜公主也從未真的讓她入宮伺候，但就在初四上午、變亂發生的次日清晨，永靜公主專門安排人將她接到了宮里，甚至沒和永昌公主打招呼。
「皇爺，取來了！」眼看永靜公主出門，龍首宮掌宮太監夏守忠恭敬的端著一只錦盒放在了太上皇面前。
「還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太上皇感慨了一句，輕輕打開錦盒，一臉不舍的看著里面的東西，「可惜了，朕要是再年輕二十歲，不，哪怕是年輕十歲，又豈會到了今日的地步？大伴啊，你說朕是不是真的老了了？」
「皇爺，正所謂‘人生七十古來稀’」夏守忠含笑答道。
「好了，你這老貨，比朕還大兩歲呢，不也活蹦亂跳？」太上皇沒好氣的打斷他，看得出來兩人關系非常親近，「行吧，也只能這樣了，臨了見見璇兒選的這個夫婿，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能用，朕這個兒媳倒也不愧是傳承千年的詩書之家出身，當真是母儀天下的不二人選啊！」
「皇爺，老奴這就去沏壺茶來。」夏守忠躬身說道。
「把朕最喜歡的大紅袍沏上，冷到七成熱端過來。」太上皇點了點頭，緩緩靠在了躺椅上，再無一句言語，只是擺了擺手，很快整個書房中全部清空。
西路院大門外，周陽簡單搭了個帳篷就算是「中軍大帳」，作用也就是擋擋風，他很隨意的坐在太師椅上，卻並未如太上皇預料的那般派人收繳御林軍兵器，而是無所謂的翻著《李衛公問對》，還沒忘時不時喝口茶。
「周大哥！」正想些有的沒的，卻見一隊太監從大門里出來，到了帳門前就拉開了帷帳，一頂軟轎抬到帷帳內放下，直到附近人員清空，永靜公主才噘著嘴從轎子里跳出來，逮住某人一頓爆錘，「你真是好大的膽子，連父皇門前都敢放炮！」
「周大哥！」不想轎子里又下來一人，溫潤的俏臉已經梨花帶雨，不是薛寶釵又是哪個？
「你這丫頭，還擔心我會害你啊？」周陽啞然失笑，起身一把將薛寶釵這個「人質」攬入懷中，這才輕輕敲了一下永靜公主腦袋，「我要是真有膽子，也不會只放空炮了，今日的事情我不說你也懂，娘娘和大殿下既然擺開了如此大的陣勢，那自然只能是請太上皇閱兵，難不成還真動手啊？」
「皇嫂也是的，以前還說疼愛璇兒，看我一會兒不讓她好看！」永靜公主不滿的把某人揉搓自己發髻的賊手趕走，「真是的，明明是一家人，卻鬧到這種地步，四哥他周大哥，你答應璇兒，不要再動手好不好？」
「傻丫頭，我哪來的膽子對太上皇動兵啊？」周陽沒好氣的一句回答，才讓永靜公主笑出來，「行了，你出來不是為了我吧？該干什麼現在就去——等等，你自己去，把人質留下！」
永靜公主得意一笑，踮著腳給了某人一記麼麼噠，這才轉身回了軟轎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