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5.27寶丫頭怕是我也不再多想了
當晚，依然是薛家後花園，並不算寬的「內河」上，此時已經飄蕩著大批河燈，紙船中間的小號蠟燭齊齊點亮，數十盞連在一起，將河面照映的波光粼粼；河岸邊，林黛玉被王淑英攬在懷中，嬌軀時不時隨著抽泣顫抖一下，讓人看的很是心疼。
「林丫頭，不要傷心，也是我光顧著家里的事情，忘了還有客人在；要不是子陽提醒，我差點兒犯了大錯。」王淑英慈愛的輕撫著林妹妹發髻，含笑安慰著她，「既然到了這里，那就和到家一樣，我已經安排人單獨收拾了院子，就在你住的旁邊。」
「多謝太太照應！」林黛玉抽泣著轉過身，想要行禮卻被王淑英拉住，「我並不是就是覺得一個人在外，有些想家了；白日里已經寫了信，勞煩商號幫著帶過去，我既然沒法子回去祭奠，好歹讓父親嗚——」
「哎呀，林姐姐你傷心什麼，小妹還不是一樣？」薛寶琴笑嘻嘻的上來，抱著林妹妹胳膊說道，「林大人不過是安排你早些日子入京，哪里需要如此緊張了？如小妹這般，明明父母兄長都在，卻被扔在外面，我豈不是更要傷心？」
「你這丫頭，哪有你這般編排人的？」林黛玉強忍著情緒，輕輕打了薛寶琴一下，「我就是有些哎呀，橫豎讓我自己呆著就過去了，都是周大哥多事，虧難他還想出了這些，哪里就真的傷心死我了呢？」
「呸呸，童言無忌，大風吹去！」王淑英趕緊打了她一下，小心的雙手合十對著河燈群拜一拜，「諸天神佛在上，地府老爺在下，林丫頭不過是心急了說一句——你這丫頭，今天什麼日子，也能如此不留口德？還不快隨我拜一拜，省的神仙怪罪！」
「咯咯咯，嬸娘說的是！」薛寶琴還不忘在一邊搗亂。
直到林妹妹不情不願的草草拜了兩下，王淑英才算放過她，又讓薛寶琴陪著，兩個小姐妹再加上雪雁和同福，兩主兩僕四個人就在河邊嘰嘰喳喳鬧開了；王淑英則含笑看了片刻，向兩個妹子告辭後離了河岸。
「哎呀，你這死人，也不知道先打個招呼！」結果沒走幾步，她就一頭撞進了熟悉的懷抱，某人笑著攬住她就轉到了一邊，「這林丫頭也是個可憐的，小小年紀沒了娘親也就罷了，還要一個人背井離鄉遠赴京城，也不知道那位林大人怎麼就這麼放心。」
「那有什麼不放心的，我還能讓她受什麼委屈？」周陽含笑摟著小寡婦，兩人一起沿著花園小徑逛了起來，十五的圓月並不會因為「鬼節」的名稱而減弱半分，銀白色的熒光撒在花園中，讓本就美麗的景色平添幾分神采。
「那是他不知道某個人有多可怕。」王淑英略微放慢腳步，斜了某人一眼才涼涼說道，「就如今日這事兒，你不管是有心也好、無意也罷，怕是已經在小姑娘心里種下了種子；若是以前，我定不會饒你，現如今寶丫頭怕是我也不再多想了。」
這一次，周陽也沉默了。
薛寶釵奉旨入京做了永靜公主侍讀，他一開始並未在意，全當是妹子找了一份「新工作」，但在與王淑英商議後才真正意識到，所謂的「侍讀、贊善」究竟意味著什麼；也是直到這時候，他明白這里面肯定是永昌公主使了手段。
但是，他卻沒什麼好辦法，這麼長時間生活在這個時代，他已經完全明白，一句「商戶之女」究竟可以毀人到什麼程度；商戶不能科舉、不能當官，甚至他當初讓張德輝在京城幫著捐官都失敗了，要不是永昌公主幫襯，薛蟠連個試百戶的頭餃都拿不下來。
什麼，原著中他繼承了「皇商」名號，甚至後來還掛上了官職？周陽也是後來才搞明白，皇商也好、戶部的所謂「官職」也好，其實都不入吏部、或者說不算官員，而是掛在內務府，類似的還有所謂「王府長史」，算是六品官，但真正的官員哪個當回事了？
「對不起！」周陽苦笑著用力摟緊了小寡婦，想了半天卻只能扔出這麼一句；想要給薛寶釵名分，他就算將來封爵、有資格安排「平妻」都不行，因為平妻的字面意思，就是與「正妻」平起平坐，不論永昌公主什麼安排，也不論他將來的正妻是誰，讓一個商戶之女「平起平坐」，等于是侮辱女方的整個家族！
「你有這份心意就好。」王淑英哪怕是再有想法，這種時候也沒有任何辦法，「寶丫頭委屈些，只望你能夠不忘過去的情分，將來好好待她；你若是有心的話，不妨在蟠兒那里多花幾分心思，好歹讓薛家將來月兌了這‘商戶’的帽子。」
「文龍兄？」周陽愣了一下，他其實真的沒關心過這位「大舅哥」，更何況，懷里摟著對方母親，嘴里再稱呼「兄長」，怎麼都感覺別扭，「我差點兒忘了，白日里不是听說，他回家祭祖了嗎？怎麼午飯和晚飯的時候，我都沒看見他？」
「他剛從祠堂出來，就帶著一幫奴才出門了。」王淑英尷尬的說道，「好歹他在軍中辛苦了這些時日，我只當他是出來好好玩玩，就沒多說什麼，還給了他不少銀子」
「你呀！」周陽無語的搖搖頭，知道薛蟠徹底沒救，懷里這位的「教養」能力也沒啥搶救價值，「行，我進京的時候，把他也帶上，這次我好歹也能混上四品的官職，多花些時日，給他弄個五品的名頭不難；但要想再高，那是沒什麼指望了。」
這就像現代很多人以為的「上面有人」一樣，並不是關系硬就真的暢通無阻，下面的職務好說，中間的也能湊合，再高那只能說想多了，不是說安排不了，除非是真的沒有人選，否則消耗自家人情人脈，給一個廢物高位，等于是給自家的前程埋炸彈。
以歷朝歷代的「捐官」為例，基本上止步于五品，而且在大多數情況下還是「從五品」，典型例子就是賈璉身上的「同知」；再一點，這類捐官除非家里路子硬，否則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干不上正職主官，什麼縣丞、同知、通判之類，就是他們的畢生追求，絕大多數捐官終生過不了從四品的坎兒。
「你若是進了京」王淑英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可知道會得到什麼位置？我听說京中高官顯貴眾多，官員的地位大打折扣，若只是四品的話，是不是有些太低了？你不是榮國府的門生嗎？要不，過去看看情況，是不是可以」
「賈府要是真有能耐，還能混到自家連個五品官都沒有？」周陽無所謂的搖了搖頭，他當然知道，賈家還有不少資源，就好比原著中那位賈雨村——嗯，說到這里他突然想起來，離開揚州前並未見過這個著名白眼狼，林如海也沒提過，不知道怎麼樣了。
至于所謂的「門生」，這話听听就行了，自從他上任大冶千戶之後，除了逢年過節的人情來往，京城那些當初的「兄弟」就再也沒搭理過他，包括「恩師」陳家和那位「陳師兄」，幸好他們在雪字號的生意上還算盡力；倒是賈璉那邊，這些日子一直沒斷了聯絡。
「罷了，朝廷的事情，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懂，隨你就是。」王淑英從來都不是真能管事兒的人，「如今這邊的事情都完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去？」
「很快，我想著先安排人送你過去，就讓燕翎帶人就好。」周陽笑著說道，「我和麒英再收收尾，然後再盡快跟過去；到了京城就聯系張德輝，他知道我的院子，還有你當初安排買下的院子，你只管挑一處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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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陽，這生意上的事情，目前都處理完了，還有什麼需要收尾？」王淑英不解的問道。
「不過是朝堂上的瑣事，你就不用管了。」周陽笑了笑隨便打發她，趙麒英管著的自然是情報系統，這些日子趙女俠一直忙碌，根本上還是為了這個；不過這些事情，就沒必要讓太多人知道了。
「你有安排便好。」王淑英也不是多事兒的人，「倒是寶琴這丫頭，我一直沒想好，留她自己在這里肯定不合適，可要是帶去京城的話，不給二叔打個招呼也不好。」
「你直接問她就好，這丫頭雖然小，卻是個有心思的，二叔敢留她一個人在這兒，本身就表明了態度。」周陽笑著說道，這些日子和薛寶琴打交道，若不是她真的年齡不大，他都以為是在和成年人交流。
「如此也好！」王淑英略作考慮就點了點頭，「我什麼時候走？若是不著急的話，我也可以好好收拾一番；京城那邊畢竟相隔萬里，各種東西都差別不小，以前跟著去過幾次，總覺得很不習慣，若是要長住的話，還是多帶些東西。」
「這月下旬吧，你也不用擔心，如今我們掌著天下最大的海運船隊，哪里還在乎這點兒？頂多也不過是等上一兩個月罷了。」周陽趕緊補充了一句，「還有，你別忘了把江南的生意都轉交給二叔那邊，若是沒有太大的意外，今後我們再回這邊的日子不會太多。」
「我听你的！」王淑英順從的點點頭。
「好了，小事商量完，我們還有點兒正事。」周陽壞笑著拉她到了兩座假山中間。
「你」王淑英雖然面頰發紅，卻又不太願意，「不如回去我那里，橫豎也不用擔心什麼，這邊實在是」
「那兩個丫頭還在河邊呢，我好歹看著些。」周陽笑著讓她扶著假山壁站好，「先讓我解解饞，晚上不許關門，听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