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4.82 薛家必須和賈府分割開
幾乎所有人都有感覺，那就是年節易過，時間仿佛是起飛了一般，眨眼就沒了影子，哪怕是城中各處時不時還有鞭炮聲傳來，時間卻也毫不停留的進入了隆武五十年，前幾日留下的殘雪依然沒有完全離開，卻也沒了剛開始的景致。
薛家號稱「金陵薛氏」，自然有不少來往，但因為現在薛蟠不在家，王淑英也就帶著薛寶釵走了幾家最親近的，其他只是派人送上節禮了事；這種事情屬于一個大家族的底蘊，別說是周陽還沒和寶妹妹成親，就是成了也很難插得上手。
因此，過年對他來說就真的成了「休假」，一天到晚除了風雨無阻的日常鍛煉，剩下的時間基本上都是和妹子們玩耍，甚至趁著初二人少，利用馬車逛了逛街，連不情不願的薛寶釵都拉著，勉強也算完成了當初對薛寶琴的許諾。
「周大哥，剛剛來的消息。」初五一大早，按規矩「諸事不宜」，只能在家歇著，周陽在薛家後花園還沒完成例行鍛煉，趙麒英已經匆匆忙忙拿著一疊材料走了進來，「沒什麼大事，都是家里的事情。」
「哦？」周陽放下斷馬劍輕輕舒了口氣，從旁邊樹上摘下貂絨大衣披好，坐在裝了棉墊的石凳上接過材料，「嗯，確實是家里的事情，你二妹快要成親了？可惜，這次實在過不去——嗯，不對吧？我記得前些日子，你爹不是還沒下決定嗎？是不是有些太急了？」
「二妹」趙麒英面頰微紅，輕輕側過身子說道，「有些太不小心，再不把親事辦了就可能」
「這麼快？」周陽有些傻眼，他倒是知道，趙夢嬌是個該放開就放開、該下手就下手的性子，原著中她既能不顧名分把自己交給鄭青山，也能在對方叛變墮落時毫不猶豫的下死手，心性絕無問題，「嗯，早日把我們的賀禮送過去，你看著加厚一些，可以帶些金鎖銀項圈之類」
「周大哥，哪有這麼快的！」趙麒英輕輕錘了他一下，紅著臉繼續說道，「再說又不是只有這件事，你繼續往下看。」
「鏢局要遷回金陵？」周陽忍不住笑了出來，「也好，京城那邊的確實太過艱難了些，等你爹他們到了金陵，我會安排雪字號這邊幫著照看，雙方都能信得過，一起合作算是互惠互利——嗯，你也別忘了把人手安排過來，正好趁機鋪開。」
「周大哥放心，小妹省得。」趙麒英點了點頭，隨即有些為難的說道，「原本我爹讓人把消息傳過來，就有這方面意思，他听說了不知道有多高興；只是，我們的安排怕是只能先瞞著了，他一向把規矩、道義看的比命還重，若听說我借著鏢局打探消息，能不打死我都算好的。」
「那就和你二叔談談好了。」在趙麒英詫異的眼神中，周陽笑著說道，「他是個聰明人，做人靈活的多，知道該怎麼安排；有了他的掩護，也更方便我們瞞著你爹，省得出了麻煩大家難看。」
「如此——也好。」趙麒英緩緩點了點頭，低頭從石桌上的茶盤中取出一只茶杯，又從旁邊帶保溫的五更雞上端起茶壺，卻凝視著這套茶具漸漸臉色發紅，「周大哥，這里畢竟是薛家，你好歹節制一些，萬一鬧開了，寶妹妹臉上怎麼掛得住？」
「這不是——你這幾天不太方便嗎？」周陽尷尬的說道。
趙麒英的好朋友來了幾天，他一開始還忍著，昨天實在沒忍住就跑去王淑英那里求安慰，結果玩的太開以至于過了夜，小寡婦至今還在臥房躺著沒回復過來；幸好出來時外面沒人，不至于被看到什麼，今早到後花園鍛煉時，石桌上的茶具還是美婦人安排送來的，用的自然是自用茶具，卻不想被趙麒英認了出來。
「哼！」趙麒英無奈的翻了翻白眼，實在懶得搭理某人的掩耳盜鈴，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咳咳，你剛才帶來的消息不少，我們不是還沒看完嗎？還是先看看再說吧。」周陽拿起材料，僵硬的轉移了話題，「哦？賈府的消息，你從哪里弄來這麼詳細的？」
「這是李家姐姐送來的。」趙麒英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把材料全塞他懷里就轉身要花園，不想再搭理更加尷尬的某人，卻被一把摟住拉了回來。
「看來賈家確實完了。」簡單翻了翻信息，周陽的語氣充滿感慨，他也算是看著寧榮二府一步步「交代」，再對比原著正式劇情的內容，真有一種「見證歷史」的感覺，「大到一個國家，小到一個家族乃至家庭，敗落的第一步就是財政崩盤，榮國府這算是開始了。」
「哼，一大家子人，愣是沒有一個能立起來，老的就顧著奢靡享樂，少的只想著勾丫頭分小子，中間本該支撐家業的兩個人，一個還不如沒有，另一個什麼都不懂，怎麼可能不完？」趙麒英不屑的說道。
「是啊！」周陽苦笑著搖了搖頭，「宮裁在那府里基本上已經被邊緣化，但是賈家的奴才們挖牆腳的風氣竟是連她都瞞不過，偏偏就沒有一個人管過，他們自己都這樣，指望誰還能幫上？誰能想到，堂堂一座國公府，竟然崩的這麼快？」
有人評價《紅樓夢》是「笑聲中夾著眼淚」，如果只看原著表面主線，似乎沒啥問題，特別是前八十回，基本都是各種玩樂，除了死幾個丫鬟僕婦，或是邊緣配角之外，一切都很正常，偏偏偌大一個家族，「呼啦啦大廈將傾」，甚至「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淨」了。
其實，這些問題都是從細節來判斷的，不說那些名字中的諧音梗，就說很多最基本的東西，稍作分析就能看出，賈府已經盡顯頹勢。
大觀園建好，奴才賴家也弄出了一個沒差多少的園子，甚至還有膽子招待賈母玩樂，封建時代的「奴籍」已經不是區區幾句話就能描述，偏偏賈家的奴才都能這麼「富有」，要知道，上了奴籍就沒資格置辦產業，一切所有、包括自己都屬于主家，理論上應該只拿府里的月錢，這麼大花銷哪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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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收入更夸張，最後的寧國府談起收成時，管著府里田莊的烏進忠、烏進孝愣是敢只送幾千兩，這特麼完全是明目張膽、喪心病狂了，賈珍竟然還是看不出來；寧國府如此，榮國府又能強多少？
收入不行，關系呢？榮國府人情來往，幾乎沒啥上台面的人物，正支傳人賈璉每日里吃喝玩樂，一起的都是沒落子弟；鳳凰蛋賈寶玉更好，整部一百二十回，就沒見他有過幾次對外酒場，少有的幾次，也是一群沒啥意義的；賈赦關起門喝酒玩小老婆，賈政同樣是關起門，就靠一幫篾片兒吹捧。
關系沒有，自家呢？賈政目前是正六品的工部主事，後來升了從五品或是正五品的工部員外郎，問題是六部官職也分級別，尚書掌總、侍郎分管副職、郎中算大類主管、主事就是最直接的對口負責人。
不對吧，這里面還有一個「員外郎」呢？不好意思，郎中是實職，那就肯定有定額，滿員後其他人還想繼續提升的話，就只能掛「員外郎」頭餃，字面意思就是「員額之外的郎中」，有沒有實權很難說。
換句話說，現在的賈政「主事」好歹主管一個門類，後來升了「員外郎」完全可以翻譯為「享受郎中待遇」，具體有多大權力，全看個人能力——賈政有這玩意兒嗎？順帶一提，參加「御門听政」最低標準是五品實職，也就是整個賈家全程無人有此資格！
被反復吹捧的所謂「四王八公」，原著中全程背景板，就是這種「背景板」水平，賈家除了一些必到的事情，諸如葬禮、喜宴之類，平日里竟是再也沒人搭理；最後賈府抄家，更是連個求助對象都找不到，唯一說上話的，竟然只剩下帶人抄檢的北靜王。
換句話說，其實原著劇情正式開場時，賈家就已經是空架子了！
「他們倒是心不小，男人無用就想讓女人頂著。」趙麒英不屑的說道，「那位元春對吧？賈家每年都要將一大筆銀錢投入進去，卻不知到底有何效果；听李姐姐說，這樣的消耗甚至都已經有些扛不住，這不是打水漂嗎？」
「元春在宮里，最主要的依靠其實不是銀子，而是老親甄家幫忙，那位甄貴太妃就是宮里實際上的第一人。」在趙麒英詫異的眼神中，周陽笑著說道，「好了，他們死不死都隨便，我們只要管好自家就行了。」
「周大哥，我們倒是無妨，也就你頭上還頂著‘榮國府門生’的帽子，大不了該伸手時幫個忙就行。」趙麒英不放心的說道，「可要是小妹記憶沒錯，薛家與賈家一向是綁在一塊兒的，還有史家和王家，總不能就這麼拖著吧？」
「已經動手了。」周陽輕輕一笑，「斷了給賈府的供奉只是第一步，太太畢竟是王子騰的親妹妹，不是那麼容易分割的；不容易不要緊，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來，但無論如何，也到了薛家必須和賈府分割開的時候了！」
「第一步是什麼？」趙麒英輕聲問道。
「我已經讓太太安排好，節禮只按老親準備！」周陽澹澹說道。
同一時間，薛寶釵院兒。
「姑娘，今日里是不是該去太太那里請安了？」看著日上三竿依然澹定喝茶的自家主子，鶯兒忍不住好心提醒，「可是有什麼不舒服，要奴婢過去說一聲？」
「不必了。」薛寶釵面色微變，半晌才輕輕舒了口氣，擺手示意滿臉迷惑的鶯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