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是何人?」李廣打量著眼前的高個兒青年,確認自己絕對不認識這個人。
這人看著李廣,微微一拱手︰「李將軍……」
「叫什麼李將軍,李某現在早就已經不是將軍了,你還是表明身份,莫要在這里套近乎才是。」
李廣竟然像是變聰明了一樣。
「我家主人是安陽侯李歡,特此讓小人前來拜見尊長。」
李廣一听,心頭一喜,正要說話的時候,忽然又長了一個心眼兒︰「口說無憑,你可有憑證呢?」
「此處有我家主人親筆書寫為證,還請尊長過目。」這青年微微一笑,從衣袖中取出一份書信,交給了身邊的李府僕人。
僕人拿在手中,稍微檢查了一番,這才交給李廣。
李廣打開書信,看了幾眼後,臉上就已經不由得流露出幾分異樣之色,隨後,李廣沉思良久,方才嘆息一聲︰「我已經老了,恐怕不能為君侯驅馳效命,還請轉告君侯,李廣謝過君侯的好意,只是老邁之身,已經不堪驅馳了。」
那僕人聞言,微微一笑,從衣袖中又取出來了一份書信︰「不敢隱瞞尊長,我家主人在我臨行前,就已經預料到了尊長會說這般自輕之言,故而有一首詩贈上,若是尊長看完這首詩後,還是堅持心中想法,那小人自當回去復命,表達清楚尊長的心志。」
李廣表情有些僵硬,自己一個武夫,哪里懂得什麼詩文呢?
可想到這是李歡寫的,也不好拒絕,當下點頭,讓身邊的僕人取了過來。
展開一看,李廣整個人的表情瞬間就犀利了起來。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
騰蛇乘霧,終為土灰。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盈縮之期,不但在天;
養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龍飛鳳舞的文字透露著昂揚不滅的斗志,李廣不由地坐直了身子,神態也變得有些微微凝重起來,甚至激動得內心像是無法平復一般,又拿起來了這首詩,從頭到尾認真的讀了數遍,這才漸而平復了激動的內心。
「好呀!好呀!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李廣念了幾遍,眼中幾乎能看到噙著的熱淚。
男兒也有淚,只是不輕彈。
李廣憋了回去,血都能咽回肚子,更不用說淚水了。
「不知君侯有何差遣?」第一份書信之上,李歡只是說了些許敘舊之言,表達了自己想要請李廣為自己的幕僚,請其屈才雲雲,但並沒有說做什麼。
僕人躬身一禮︰「這是大事,豈能是我這樣身份的人談論?開春之後,我家君侯便要回來,現在想要請尊長往軍營之中走一圈,為我家君侯治軍。」
李廣嘆息了一聲︰「打了一輩子匈奴人,現在還是得去治理匈奴人麼?」
「這些人已經是我大漢的軍卒,僕只知道,開春之後,將有大用。」
李廣雖然有些時候看起來很愚蠢,但是他大多數的時候,還是很精明的,不然也不可能一直混到而今。
「你只需要回報你家君侯,老夫已經知道了就行。」
「喏!」僕人來的快,去的也快。
李廣獨坐了好長時間,忽然長長的嘆息了一聲,便起身往後院走了去。
長安風雲起伏動蕩,一夜之間,竟然有十余家全部被抓下獄。這其中不乏有朝廷高官,各大巨賈之家。
李歡在安陽縣的侯府內,正在泡著熱水澡的時候,金盞就已經急吼吼的拿著報紙沖了進來,給他看這件事情。
「你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
李歡擦了擦手上的水,打開報紙一看,滿意地笑著︰「知道有人要遭殃,但是並不知道,會一下有這麼多的人遭殃……」
「難道這里的人有咱們家的親戚不成?」李歡狐疑的看著金盞,她的表情太異樣了。
金盞頗感郁悶地開口︰「這倒不是,這家這家……還有這幾家。」她的長長的白女敕手指在報紙上點下,「當初是開國時候,跟隨高祖皇帝一起謀定天下的人,實在是沒想到,他們竟真的參與了這次的災情作亂。」
李歡隨手把報紙丟在一邊上︰「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漢中郡守又為什麼會一開始就恐懼得自殺了?」
「真是個可憐人……」金盞轉身坐了下來,看著赤條條的夫君,臉上流露出一抹惡趣的笑容,李歡立刻伸手把長袍扯了過來,裹在自己身上,警告一樣的口吻︰「我和你說,現在可是大白天,你可不要想那些不健康的東西?」
「夫妻人倫,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什麼叫做不健康?」
半個時辰之後,金盞公主以公主抱的姿勢抱著李歡走出臥室,把他放在藤椅上曬著太陽,方才說起來了關中的事情。
「下次別這樣,我感覺我的腰都快斷了。」李歡幽怨地看著金盞,立刻就把金盞要說的話堵了回去。
「夫君說笑了,咱們李家現在就只有翠花一人有孕,妾身總不能一直都沒有動靜不是?」
「行吧,你贏了,但是我的腰真的要斷了,下次不能這麼玩了……這叫陰陽顛倒。」
「下次的事情,肯定下次說嘍。」金盞的語氣輕松又調皮,李歡只能無奈地嘆了幾口氣,沒有遇到高手之前,自己一直都以為自己是個高手,可是真正遇到了高手之後,才知道自己究竟是多麼的菜……
「說吧,關中還有什麼沒上報紙的消息傳來了?」李歡端著小米粥的手,都有點發抖……
白止臉上微紅,羞澀的淺笑了一聲,走上前來喂給李歡吃。
「陛下要處死所有參與這件事情的勛貴,夷滅郡守六族。」
「殺死那些人就算了……」李歡差點叫出聲︰「可是那郡守,人都已經死了,還夷滅人家六族做什麼?再說了,這郡守不也是被夾在中間,我們他惹不起,長安城那一批人,他也惹不起,這才選擇了一條死中求活的路啊?」
「陛下不這麼認為,陛下認為他既然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情,那就應該上報檢舉才對,而不是想著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如果以後朝廷的官員們都這麼做的話,那律法還有什麼威懾性?皇權的威嚴又何在?」
金盞俏臉之上,帶著些許寒意︰「更何況,這些人要做的,是扇動災民沖擊安陽縣,然後看你調動護衛軍殺戮災民,他們就可以以此做文章!不過他們怎麼都沒想到,夫君你會如此不惜錢糧,養活了這些災民!陛下認為,這次如果不重罰,那豈不是明擺著告訴天下人,好人就該被人欺負?」
李歡更覺得,皇帝劉徹如此嚴厲懲處這些老舊勛貴,一定是自己那七成純利潤起了莫大的作用。
「主人,淮南王的使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