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干?」
「能,一定能!」
「好,我相信湯姆遜先生的能力,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你得把這份文件簽一下。」
湯姆遜接過來一看,是一份類似認罪書+聘任書的文件。
前半部分是懺悔認罪的內容,後半部分是洗心革面戴罪立功的內容。
湯姆遜有點猶豫,自己雖然在勞動營里已經當了「叛徒」,但是那畢竟只是為了求生做出的權宜之策,即是流傳出去,在自私自利的白人社會中,也並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是,自己一旦簽了這份文件,那麼就是嚴重的叛國罪了。
大概率是要上絞刑架的。
「這對我們雙方都是一份保障。」
湯姆遜看著那份文件,在大腦里飛快地回顧著這個黃種人說的計劃。
這對他來說,不算是一筆虧本的買賣︰如果面前這些黃種人真的能做到他們所說的事情,自己可以跟著他們飛黃騰達;如果這些黃種人失敗了,自己也可以借助他們準備的那份大禮在哈德遜公司平步青雲。
最差的結果,也是可以立刻離開這個該死的勞動營,回到文明社會。
思慮再三,湯姆遜拿起筆,在文件上寫下了名字。
莫傳武收回文件,滿意地笑了。
「很好,很好。」
「那什麼時候開始執行計劃呢?」湯姆遜已經有點迫不及待了。
莫傳武仔細地看了看他,略顯不滿意地說道︰「嗯,好戲開始之前,得給你這個主角化化妝。」
湯姆遜還沒來得及想清楚莫傳武的這句話,莫傳武就沖門外喊了兩聲。
「進來。」
兩個體型剽悍的印第安士兵推門而入。
「給湯姆遜先生畫個妝!」說完之後,莫傳武轉身離開了刑房,他順手還把門給關上了。
很快,刑房里面就傳出了湯姆遜的慘叫聲。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里,慘叫聲在這個不大的監獄里回蕩,沖擊著每一個人的耳膜。
而這其中,就包括隔壁牢房里的範加爾。
當範加爾發現是湯姆遜的聲音時,他很吃驚,黃種人為什麼要對這個搖尾乞憐的叛徒痛下殺手呢?
十幾分鐘之後,莫傳武回到了刑房。
刑房里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再看向椅子上的湯姆遜,滿臉是血,肩膀上繃帶也被扯散了,已經開始愈合的傷口再一次撐開了,不停地往外淌著血。
兩個士兵下手很有「分寸」,看起來血淋淋的,但是並沒有傷到湯姆遜的要害,不會影響他的行動能力。
莫傳武盯著湯姆遜說道︰「不會恨我們吧,這也是無奈之舉。」
疼得齜牙咧嘴的湯姆遜哪敢說一個「恨字。
「中國有句古話,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
「意思是,上帝要給你承擔重任,一定會讓你的心志被磨練,身體被損傷,腸胃受饑,缺少金錢,被外物所干擾。」
「我希望你能堅定意志,完成自己的使命。」
莫傳武說完之後,揮了揮手,讓兩個士兵把傷痕累累的湯姆遜架了出去。
在湯姆遜反回勞動營之前,特意被帶到範加爾的監室門前露了個臉。
範加爾看著滿臉是血的湯姆遜被拖走,心中疑竇叢生。
他看不懂為什麼黃種人要對投降到底的湯姆遜用刑?
難道湯姆遜沒有真的投降?
難道黃種人真的是嗜血無知的野蠻人?
難道他們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嗜好?
範加爾想破腦袋也不會知道,黃種人有一種叫做苦肉計的套路。
雖然範加爾看不清黃種人想干什麼,但是他卻實實在在地再一次感到了恐懼。
從大航海時代開始以來,白人縱橫四海,不管在非洲還是亞洲,又或者是美洲。他們戰無不勝,所向無敵,很少失敗。
以至于在他們的心中,自己就應該高人一等。
但是在這些黃種人的面前,不禁沒有這種優待,反而倍受屈辱。
範加爾並不是一個酒囊飯袋。他和法國人打過仗,襲擊過印第安人,沒少吃苦受累。
但是這半個月的精力讓他身心俱疲。自己以往享受的特權蕩然無存。
要在黃種人的皮鞭下勞作,要在絞刑架下屈服,要在大通鋪上和十幾個人躺在一起。
為幾個發黑的饅頭勞碌,為一頓肉湯斤斤計較,為兩個土豆放段。
而這些身體上的折磨還算不上什麼,最大的折磨是來意心理的。
就在十幾天之前,他還是不可一世的討伐軍總司令,勞動營里的所有人都為自己馬首是瞻。
但是現在呢?善良正直的人對自己視而不見,卑鄙惡劣的人對自己惡語相向。彷佛戰敗的惡果全應該由他來承擔。
最開始的幾天,拉什福德上校等人對自己還算客氣,但是這幾天,他們也開始抱怨了起來,由慣性帶來的尊重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消失。
而更可怕的是,範加爾的求生還很強,雖然表面依舊高冷,但是內心他渴望活下去。
在被俘的那一刻,他有自殺的勇氣,但是放下槍之後,就再也找不到那種勇氣了
以至在剛來到勞動營的時候,他很希望黃種人能把他絞死,這樣他至少還可以在死前收獲一份榮譽。
但是這些可惡的黃種人卻沒有給他這個證明自己尊嚴的機會。
他們好像完完全全地把自己忘記了。
這讓他產生了一種恍忽,讓他覺得自己和旁邊那些渾身長虱子的**一樣低賤。
而現在,他連這點「被動的榮譽感」也沒有了,他現在只想著活下去。
如果有機會,他願意像湯姆遜那樣成為黃種人的爪牙。
畢竟,人為自己活下去又有什麼錯呢?
從數百年前的文藝復興開始,白人就把「自私自利」當成了座右銘。
他很想活下去,活著回到自己的曾經的生活中去。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在黃種人打響第一炮的時候,他就會扔下整支軍隊逃跑。
所以,今天中午,當範加爾被守衛帶出勞動營的時候,他有一絲竊喜,一絲希望,幻想著黃種人會給他一份體面。
前腳剛出了勞動營的,後腳又被蒙著眼楮扔進了一個只有一扇小窗戶的狹小牢房里。
範加爾在這里苦苦等待。
而當他看到滿臉是血的湯姆遜被拖走時,內心彷佛受到了一記重錘。
範加爾活下去的信念在一點點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