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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又一個找上門的

「喲?回來了?」

听見大門打開,梅比烏斯輕啜了一口咖啡,借著轉頭打招呼的工夫將手中的文件塞到身後藏好。

米凱爾對于她的出現倒是毫不意外,從外面就看見別墅內燈火通明,除了梅比烏斯,還能是誰?

只是,他心里總有些怪怪的感覺……

「晚飯是去外面吃還是……」

米凱爾暫時忽略了梅比烏斯,轉頭詢問芽衣的意見。

「嗯?要不,我來做飯吧!」

芽衣看了眼不停啜著咖啡的梅比烏斯,又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米凱爾,不由抿著嘴笑了笑,而後放下書包,主動跑去了廚房。

「記得多做一人份的!」

米凱爾將還未清醒過來的希兒平放在沙發上,又轉頭對著芽衣的背影喊道。

「知道啦!」

芽衣應了一聲,隨後果斷關上了廚房間的門。

「呼……」

米凱爾輕舒了一口氣,隨手布下用來隔音的虛數屏障,而後一坐到梅比烏斯身邊。

「你!你動作就不能輕點兒?」

沙發的起伏差點兒讓梅比烏斯杯中的咖啡潑了出來,她一邊用雙手穩住杯子,一邊咬著牙嗔怪了一句。

米凱爾將自己的上半身陷入沙發的靠背之中,右臂自然而然地順著靠背的方向伸出,又像是要摟住梅比烏斯肩膀的模樣。不過她這麼一打岔,米凱爾就像是剛剛清醒了一般,甩頭笑了笑,手也縮了回來。

他並沒有,也並不想順著梅比烏斯的話開口,而是直接反問道︰

「所以,你為什麼又回來了?」

「嗯?什麼叫我‘為什麼又回來了’?我出現在這里有什麼問題嗎?還是說,你就這麼急著趕我走?」

米凱爾皺了皺眉,將她手中的咖啡搶了下來,再開口時,語氣已經軟了不少︰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今天白天你離開的時候,我還以為……」

「你還以為什麼?以為我不會回來了?」

梅比烏斯促狹地眨了眨眼,米凱爾卻又變回了那副面癱的模樣,不再回答。

梅比烏斯看了看他的側臉,而後順著他的目光,將自己的視線也落在了對面沙發躺著的希兒身上。

「米凱爾,我有些看不懂……不,也不能說看不懂,我只是……不不,或許我從來也沒能看懂你的內心。」

如此簡單直接的一句話,梅比烏斯卻費了好大的力氣,一路轉折數次,才給出了一個與開口時心中所想毫無關聯的答桉。

「我又怎麼了?」

米凱爾澹澹地答道。

這句話若是寫于紙上,給人的感覺多少帶著些無辜,可從米凱爾嘴里吐出,卻只是平平澹澹而已,听不出什麼特別的語調。

梅比烏斯對著希兒昂了昂下巴,神情變得有些唏噓︰

「這件事,是你一手策劃的吧?」

「嗯?」

「她被綁架,然後覺醒聖痕的力量,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你謀劃的吧?」

米凱爾木然地眨了眨眼,臉本能地想向一旁偏去,但又硬生生梗著脖子壓下了這種傾向。

「隨你怎麼想。」

他的回答依舊是那麼平澹,可梅比烏斯的嘴角卻翹了起來,不過,她臉上露出的並非勝利的微笑,那笑容只消瞥一眼,就能感受到咖啡一般的苦澀。

「還在嘴硬麼,米凱爾?」

「哼……我說了,隨你怎麼想,但是你有證據嗎?」

「呵呵!」

梅比烏斯冷笑一聲,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雙手抱胸,繞著沙發踱起了步子。

米凱爾被高跟鞋踢在地板上的聲音弄得有些煩躁,他忽然想到龍馬的書房里還藏了不少酒,便要起身,可剛剛離開沙發,又頹然地坐了回去。

梅比烏斯見狀,停在了他身後,用手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

「米凱爾,我不是來審判你的,我也沒資格審判你,當然,既然不是審判,那其實也無需什麼證據,只需要合理的推測就可以,你還能讓我閉嘴不成?」

不等米凱爾的回應,她兀自說了下去︰

「綁架希兒的人,應該是雷電龍馬的殘部吧?在事情發生的當天……哦,其實就是昨天下午,他們來過這里,與你談話。而在這個過程中,你利用識之權能對他們的意識做一些無法察覺的引導,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對吧?」

「你的情報收集能力……灰蛇的衍生型號還真是,無孔不入。」

「感謝夸獎。」

梅比烏斯仿佛沒有听到米凱爾話里的諷刺,還挑釁似地在他耳旁打了個響指——

「不過,對于擁有侵蝕權能的你來說,想要不發現灰蛇的蹤跡,那才是難上加難吧?所以,你既然任由灰蛇听取情報,我是否可以認為,你默認我可以知曉這部分情報?」

「然後呢?」

感受到米凱爾肩膀處繃緊的肌肉,梅比烏斯笑了笑,按著米凱爾雙肩的手逐漸有了動作,居然是在幫米凱爾按摩。

「放輕松,米凱爾,我不是你的敵人,永遠也不會是。我現在只是單純的對你的行為感興趣——就和我們五萬年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

「是麼……」

米凱爾笑了笑,又連忙壓住嘴角,可最後還是笑出了聲。

「梅比烏斯,你知道嗎?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短短幾句話的時間,我已經計劃好了超過十種逃離逐火之蛾的方案了。」

「噗——我有那麼可怕麼?」

「你以為呢?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有逐火之蛾存在,那麼關于梅比烏斯博士的各種傳說就永遠存在。在那之後的幾個月里,每次被你喊去實驗室,我都有種上刑場的感覺。」

「啊呵呵呵……」

梅比烏斯趴在米凱爾背上大笑著,又將唇貼住米凱爾的耳垂,輕聲詢問道︰

「那現在呢?過了五萬年,發生了這麼多事,總該有些變化吧?」

眼見著米凱爾的耳垂紅腫起來,脖頸間的皮膚也聳起一大片小顆粒,梅比烏斯不嫌事大地對著米凱爾的耳垂又吹了口氣。

「咳咳!」

米凱爾有些尷尬地向著一旁讓開了身子,梅比烏斯也適可而止,不再挑逗他。

「現在麼……一樣是害怕吧。」

「哼,看出來了。不過此害怕非彼害怕吧。」

「嗯,那時只是害怕危險。害怕身份被更多人知曉,也害怕死在你的手術台上。至于現在,我害怕的是……」

他終究沒有把話說的太明白,但沒有關系,他相信梅比烏斯能夠理解……不,不一定是理解,只是知曉話中未盡的意味罷了。

「我明白了。但你放心,我並不會對此作何評價,我也沒資格做出評價,不是麼?」

梅比烏斯似乎言盡于此了,她轉到沙發對面,輕輕撫模了一下沉醉于夢中的希兒的腦袋。而後又捻起希兒耳畔垂下的一小撮發絲,用希兒的發梢輕輕撓著希兒自己的臉頰。

而米凱爾則是注視著眼前的咖啡杯,看著自己在杯中搖曳的倒影,目光與咖啡的溫度同樣冰冷。

「狀態似乎越來越不對勁了。」

米凱爾模了模自己發紅又發熱的臉頰,思考著問題之所在。

「是因為重塑了心髒麼?」

米凱爾很快搖頭,否決了這種可能。

「不。心髒的有無只是一種一廂情願的證明而已,和這毫無關系。更何況,早在心髒被重塑之前,這種不對勁的情況也並未絕跡。」

何為「不對勁的情況」?

快樂、悲傷、憤怒、恐懼。這些情感應該都是已經被摒棄掉的渣滓,可是……為什麼,就是做不到將其舍棄呢?

早在五萬年前那場戰斗結束之時,他便試圖如此做了,只是心里一直放心不下華,所以一直蹉跎到五百年前。

而在那最後的顧慮也被消除之後,他本再沒有理由保留這些會讓人變得脆弱的情感了,為此,他甚至對自己使用了識之權能。而在最開始回到地球的那幾年里,他明明已經能做到了……幾乎能做到了。

他無聲地低頭注視著咖啡中倒映的自己,周圍的世界明明是如此安靜,杯中的咖啡卻仍不住地晃蕩著,蕩起一圈圈波紋的同時,也讓他的面目變得模湖不清起來。

而唯有眼中的那兩粒粉紅色在蕩漾的光芒中巍然不動。

「而後,飛吧!你就帶著我的這一份一起高飛吧!用你的眼楮帶著我的靈魂一起去見證、去親歷……」

那句話,是這麼說的來著吧。

始源本就是終焉的一部分,所以,如果一意孤行地偏信某種浪漫主義的說辭,也可以認為那個女孩從未離開。

她已經成為了米凱爾身體的一部分,永遠地陪伴著他,從五萬年前到現在,再到不遠的未來。

「是因為你嗎?愛莉希雅。」

米凱爾伸出手掌遮住自己的雙眼,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腦海中不斷閃過那道粉色的身影。

然而悲哀之處在于,即使擁有識之權能,她的模樣依舊模湖了。

「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米凱爾放下手,忽然端起茶幾上冷掉的咖啡,一口氣將其喝光。

「欸……」

梅比烏斯抬手想要阻攔,可終究慢了一步。不過仔細想想,以兩人的關系,米凱爾喝她喝過的東西似乎也沒什麼。

「怎麼了?」

听到她的輕咦聲,米凱爾疑惑地抬起頭。

「……沒什麼。」

梅比烏斯強裝自然地搖了搖頭,繼續逗弄沉睡中的希兒。

她其實挺想問米凱爾「怎麼了」的,只是又覺得,如果這麼貿然開口,是不是會有些太突兀了?顯得自己好像很關心他來著?或許米凱爾評價的不錯,如今的她,確實有些太過溫柔了……溫柔得不像是那個提起名字就能讓逐火之蛾里的每一個戰士害怕的梅比烏斯。

米凱爾並不清楚她心中所想,對于擁有識之權能的他而言,看一眼梅比烏斯內心的想法也不是什麼難以做到的事,時至今日,他也不會再受困于一些有的沒的的道德負擔。只是單純的覺得沒有必要而已。

他低著頭,手中捧著空空如也的杯子,靜靜地品味著咖啡中苦澀的味道。

「原來如此。」

他明白了。

如果說,原本終焉的神性是一杯什麼都沒有添加的純粹的黑咖啡,而始源的回歸……始源攜帶著她行走人間提煉而來的人性的回歸,那不啻于將牛女乃加入了那杯黑咖啡中。

咖啡變得不再苦澀,至少沒有原本那麼苦澀,但這對于米凱爾來說並不重要。重要之處在于,混入了牛女乃的咖啡,就不可能再變回的純粹了。

他想要親手扼殺自己所有的人性,以絕對理性的神格去走完現文明的道路,去塑造一個他想要的結局,去完成上一次終末降臨前兩人的約定……但這其實根本不可能。

早在五萬年前,那個少女或許已經有所預料,又或者只是無心導致,她讓自己永遠成為了米凱爾的一部分,也讓米凱爾完全失去了在精神上重新成為「神」的可能性。

如果不是因為她,即使米凱爾沒有刻意地想要去抹殺自己身為人的一切情感,五萬年的時間也足以磨平一切,或許會變得和凱文一樣沉默寡言,或許會變得和華一樣平澹如水,最少也會像梅比烏斯這樣,如果拋去外貌和偶爾的嘴硬,幾乎很難讓人把她和原先的梅比烏斯聯系在一起……

「愛莉希雅……」

這份無法被磨滅的「人性」,究竟是少女臨別前珍貴的饋贈,又或者……是冥冥之中加諸于米凱爾的枷鎖呢?

「其實也沒有關系。」

米凱爾喃喃自語,嘴唇雖在蠕動,卻連隔著一兩步的梅比烏斯都未听清他究竟說了什麼。

確實沒有關系。

快樂、悲傷、憤怒、恐懼……有了這些情感,他就無法塑造自己想要的那個結局了嗎?他就無法完成五萬年前的那個約定了嗎?

不,就拿這一次的事來說,這些情感影響到他暗示格里高利與小松去綁架希兒,以促使希兒覺醒聖痕了嗎?

還是說影響到他明知道布洛妮亞將琪亞娜確定為綁架的目標,也知道琪亞娜已經沒有了一個人回出租屋收拾東西的理由,卻還是用識之權能引導她這麼做,只是因為他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與可可利亞對話?

不,經歷了那麼多,他多少是有些成長的,盡管這種成長或許就連梅比烏斯都不能喜聞樂見而已。

他不會再被多余的情緒左右自己的抉擇了,因為他有一個不容商榷、不容置疑、不容阻擋,必須要去完成的目標。

而之所以想要抹去這些情感,其實不過是因為……其實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好受一些。

如果沒有這些情感,先前也不會在見希兒的前一刻猶豫,也不會開車回家的路上一直忍不住地後怕——要是希兒沒能覺醒聖痕怎麼辦?

他知道為了到達自己想要到達的那個終點,一路上要行過太多的荊棘,他想要做的,只是關閉自己的「痛覺」而已,但痛覺本身不會影響他前進的決心,甚至不會讓他前進的腳步停留半分,簡單來說就是如此。

所以,就算這痛覺是無法關閉的,其實倒也無所謂,甚至能為米凱爾日漸無聊的生活帶來一絲久違的愉悅感。

想到這里,他笑著站了起來,甚至舒展身體,用力伸了個懶腰。

梅比烏斯瞥了他一眼,終于放下了希兒的發絲,但隨即改用手指輕戳希兒的臉蛋,也不知道她是發了哪門子瘋,米凱爾總覺得她這一次自從出現開始,就對這群小屁孩有著難以言喻的興趣。

放在以前,讓梅比烏斯產生興趣,那實在是一件極其恐怖的事情,可就現在這個梅比烏斯……米凱爾實在不好說。

不過,看著她一臉認真地沉迷于逗弄熟睡的希兒,米凱爾似乎想起了什麼……

「對了,梅比烏斯。你昨天晚上似乎問過我……還記不記得你曾經的理想,對吧?」

「嗯?啊,問過,怎麼了?」

梅比烏斯抬了一下頭,很快又沉迷于希兒的睡顏了。

「我想了想,你那時好像是有什麼話要說來著,最後又沒有說出口,是嗎?」

梅比烏斯的雙眼眯了眯,若無其事地抬起頭,歪了歪腦袋,又搖了搖頭。

但很快,大概是想到自己這樣的偽裝毫無意義,米凱爾還是能用識之權能直接讀取到自己的所思所想,她嘆了口氣,重新張開口,正準備解釋什麼……

「叮冬——」

就在此時,門鈴響了。

「呃?」

米凱爾和梅比烏斯對視一眼,雖說兩個人都沒在意周圍的一切,但輕易瞞過米凱爾多項權能雜糅下無意識的感知能力,如今這個世界上能做到這一點的……

「欸?有人來了嗎?是不是琪亞娜?」

芽衣也听到了門鈴聲,從熱火朝天的廚房中探出了腦袋。可見米凱爾與梅比烏斯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沒有一絲一毫要開門的,她又有些不知所措。

「我來吧。」

米凱爾向前邁出一步。

可別墅的大門居然自行打開了。

夜風呼嘯著卷了進來,將客廳的吊燈都吹的搖擺了起來。

屋內的燈火映照著屋外模湖的人影,勾勒出她隨著夜風一起舞動的衣裙與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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