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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華帶著凌霜離開後,蘇短促而又沉重地吐出一口氣,艱難地偏過頭,說道︰

「我知道你們大概還有許多問題想弄明白、又弄不明白。但那些東西留在之後解釋也好,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我們最主要的任務,便是將眼前這個怪物限制住,明白麼?」

「嘁,得了吧,你這個老斑鳩就是矯情!該怎麼做,你直接說就行。」

「唉……」

蘇又嘆了一聲,與先前不同的是,這一次的嘆息飽含著哭笑不得的無奈。

「如你們所見,我的力量已經與這個大家伙陷入了僵持,我現在需要你們兩個使用黑淵白花,將少量崩壞能注入它體內,並保持這種狀態……你們只要這樣做就好,剩下的全部交給我。」

「行吧行吧,知道你厲害。」

埃莉諾一如既往地嘴上不饒人,可行動卻異常地積極,她快步越過蘇,走到梅比烏斯的尸體之前,將黑淵白花的槍尖輕輕刺入。

卡蓮跟在她身邊,她行刑前服下的湯藥藥效已逐漸消散,倒也能幫上一點忙。只不過,她的精神狀況似乎不大好,整個人就好像一塊木頭,完全沒有開口說話的,就算動起來,身體也僵硬無比,就好像一個在復制埃莉諾動作的人偶。

「嘁!」

埃莉諾突然咂了咂嘴,收回握著槍柄的手,回頭問道︰

「所以,‘少量崩壞能’,怎麼個少量法?」

「少量就是一點點。」

「一點點是多少?」

「一點點是少量。」

埃莉諾那多少稱得上姣美的臉龐抽搐了兩下,她嘴唇迅速開開合合,無聲地都囔著什麼,到最後終于憋出了一句︰

「……行,我自己看著辦。」

再轉過身,她與卡蓮默契地同時握住槍桿,兩人衣物掩蓋下的聖痕發出微弱的光芒,崩壞能隨之如點滴般匯進面前的尸體——盡管她們仍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但某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存在(如果有的話)似乎是嫌今天一整天的意外還不夠多,在崩壞能輸入梅比烏斯尸體的兩三個呼吸後,周遭的淤泥再次活躍起來,在度過了最開始的恍忽之後,便瘋狂地涌向了黑淵白花。

「不要慌!交給我!」

蘇輕喝一聲,在金色光芒的壓制下,淤泥的起伏暫時被抹平,蘇喘息了幾口,便緊跟著交代道︰

「情況比我想象的要棘手一些,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驚訝,你們只需要保證不斷輸入崩壞能就行。」

「唉——」

埃莉諾回過頭,正想趁機把所有問題問個清楚,但在她身後並沒有蘇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緊閉雙眼的開屏「孔雀」。

「我靠!你還真是只老斑鳩啊!」

…………

「哎呀呀,我可等你好久了,蘇。」

「梅比烏斯,你的意識果然是清醒的。」

蘇艱難地轉了轉頭,他剛剛進入梅比烏斯的心象空間,一時間還不是很適應。

周遭的一切都被暗綠色所包裹,周身明明是一片虛無,但又像是被粘稠又陰冷的淤泥包裹著,動彈不得,幾欲窒息。

「哦?」

梅比烏斯坐在虛空之中,滿不在乎地翹起腿,咬著尖銳的指甲調侃道︰

「嘖嘖嘖!都說你們男人重色輕友……怎麼?在外面與那個沙尼亞特的姑娘眉來眼去那麼久,結果見到我這個五萬年的老戰友,卻連一聲招呼都不舍得打?」

蘇豎起食指,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首先,我與她並沒有多少關系,更不用說你想的那樣。其次,在弄清楚你和米凱爾究竟想做什麼之前,你所謂的‘戰友’關系,其實已經是名存實亡,畢竟我們早已兵戈相向。」

「嘁,那好歹來說一句‘好久不見’嘛。就連這點簡單的禮數都沒有嗎?」

蘇將視線轉向糾纏不清的梅比烏斯,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直接地問道︰

「所以,梅比烏斯,你的任務,是拖住我?」

梅比烏斯的笑容逐漸變得勉強,終于在五六秒後徹底消失,她有些惱怒地撇了撇嘴,卻也不得不點頭。

「是是是,我就是要讓你留在這里,僅此而已。」

話音落下,卻見蘇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翹了翹,他帶著絲笑意追問道︰

「哦?為什麼是我,而不是華?」

梅比烏斯的左手捏成了拳頭,咬在嘴里的指甲也不香了。

這就是她討厭精神感知類融合戰士的理由,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即使不動用自己的能力,僅憑敏銳的觀察力和對心理的了解,就足以讓大多數人的想法在他們面前無所遁形。

「誰知道呢,或許是因為你更強一些?」

明明是心象空間,梅比烏斯卻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個指甲鉗,精心修剪著之前咬的坑坑窪窪的指甲,借此來擺月兌先前的尷尬。

見她似乎也沒有多少敵意,蘇的心中疑惑更甚,面上卻不動聲色地答道︰

「這可不是實話。不說是現在的華,就是她那個徒弟,正面作戰都要比我強得多。」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米凱爾的意思,有本事你直接去問他。」

見忽悠不過去,梅比烏斯干脆自暴自棄了,反正只要她保持現在的狀態,蘇也無法離開這里。

而正如蘇所說的那樣,反正她的目的只不過是把蘇拖在這里,只要目的達到就好。

下一刻,一模一樣的言語在她心靈更深處與蘇的口中同時響起︰

「還好,一切都在米凱爾的計算之中。」

空氣凝固了大概有一分鐘,梅比烏斯低下頭,眼珠在眼眶內急速轉動,卻想不出該怎麼解釋。

反倒是蘇,明明形勢看上去對他不利,卻仍舊顯得氣定神閑。

畢竟,這就是精神感知類融合戰士在內戰中的含金量。或許他對付不了米凱爾,也對付不了擁有羽渡塵的華,可欺負欺負梅比烏斯還是能做到的。

「不用緊張,梅比烏斯。如果如你所說,這一切都在米凱爾的計算之中,那麼現在的情況他必然早已料到。可見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呵!我想什麼,你就信什麼?萬一我也是被米凱爾所欺騙的那個呢?」

蘇搖了搖頭︰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但就我得到的消息來看,米凱爾確實計算過什麼。他在五千年前去過往世樂土,給他的女兒過過生日,你知道的吧。」

「是,那又怎樣?」

梅比烏斯盡可能放空大腦,僅憑本能去回答,自然就用不了什麼長難句。

「他不光給自己的女兒過了生日,還讓夏娃留了一段錄像,保存在沙尼亞特家族,預言我或是凱文會在五千年後打開這一段錄像。當然,就他示意夏娃留下的語言來看,所謂的‘或是凱文’,只不過是用以掩飾的話術罷了,他從一開始就料定打開錄像的人是我。而後他又預言會在柯洛斯滕與我們一戰……華那邊也是,他出現的時間恰到好處……這一切都像是提前布置好的劇本,而我們都只不過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演出。」

「所以呢?或許是巧合,又或許是他別的什麼……」

「梅比烏斯,終焉的權能,我們都是經歷過的。擁有時間的權能,看透未來的可能,也並不令人意外。」

「哼!那又怎樣,你到底想說什麼?」

蘇直愣愣地盯著梅比烏斯的豎童,後者也毫不示弱地與他,甚至不自覺地挺直腰背,讓自己顯得更高一些。

蘇突然閉上眼,長嘆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梅比烏斯,你也不清楚麼?」

梅比烏斯的臉色越發難堪了,可就在蘇以為她又要發怒之時,那洶涌而來的怒意卻忽地消散,梅比烏斯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她展顏一笑,月兌口而出的話語卻讓蘇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嘖!不愧是我的……米凱爾,就連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在他的計算之中。」

蘇的拳頭攥了攥,他看似平靜無比,眼楮卻又再次睜開。

「計算……又是計算……」

「是,我直說了吧,蘇。你可以將這種計算理解為一種……命運。」

「命運……」

蘇咬著嘴唇,他看上去仍舊平靜,可方才剛剛閉上的眼楮重又睜了開來。

「還真是個令人無比討厭的詞呢。可是,愛莉希雅不是已經斬斷了命運的絲線了麼?難道他連愛莉希雅的意志都要違背?」

「 !」

梅比烏斯夸張地發出一個短促音節,也說不清那是驚訝還是嘲笑。她緊接著解釋道︰

「看起來,梅確實留下了許多珍貴的資料。不過你或許解讀有誤,我說的是你可以將米凱爾的計算理解為一種命運,而不是說這種計算就是命運本身。二者當然還是有差別的。」

「比如?」

「你所謂的命運早就不復存在了。雖然不喜歡那個女人,但是她確確實實做到了,她做到了我們所有人都做不到的最偉大的事。我不知道米凱爾是否還有重新劃定命運的能力,但他的原話是這樣的——」

她清了清嗓子,壓低嗓音,刻意模彷著米凱爾的語調︰

「當終焉的隕星在白堊紀降下,唯有自由的鳥兒,才能跳出的滅亡。命運之于人類,就像是束縛著翅膀的枷鎖,如果枷鎖不斷,無論人類如何掙扎,都不可能真正飛向天空。」

「唔……」

這並不是什麼難理解的譬喻,但蘇仍舊端著下巴思索了有一段時間。

「然後呢?」

這次輪到梅比烏斯的嘴角上抬︰

「嘖,你還真聰明,下一段話是這樣的——」

看來梅比烏斯這一次並不打算親自復述,她打了個響指,記憶中米凱爾的聲音便在這方天地響起︰

「但正如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自由,鳥兒想要飛翔,空氣之于它既是阻力,又是不可或缺之物。所以,為了保證它們可以飛上高天,我必須人為地在他們成長的道路上施加些許阻礙,同時,也讓他們能夠拋去一些舊時代留下的沉重。這也符合愛莉希雅的願望。

「畢竟,許多過去留下的痕跡對現在而言不止是助力。就好像聖痕計劃,說白了也不過是梅為這個時代施加的命運枷鎖,只不過她還留給了這個時代的人類打破枷鎖的可能。至于我所要做的,不過是憑借諸多的權能預知一些未來,然後將其中的一部分加以修正罷了。

「你可以將這當成一種命運吧。其實我們根本無法擺月兌命運,人類如此,始源如此,終焉也是如此。因為除了外力施加于我們的束縛外,真正束縛我們的,恰恰是我們自己——一個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運。就好像鳥要飛上天空這件事,從它出生為鳥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它必須飛翔。」

那長篇大論到此結束了嗎?

不,還有最後一句︰

「你說是吧,蘇。」

「!」

蘇眼眶因為過于用力而顫抖著,他轉過頭四處尋找著,卻一無所得。

「別找了,這真的只是一段錄音而已。」

梅比烏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自己已經听過一次錄音了,還沒有心理準備嗎?」

「這種事情,除非重復個十七八次,不然很難說會習慣吧。」

蘇一本正經地回答著,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說法,他甚至還抹了抹額頭的冷汗。

可當他做完這一套動作後,梅比烏斯反倒緘口不言,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蘇不停做著深呼吸,他明白,梅比烏斯之所以沉默並非無話可說,而是,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沒有必要再畫蛇添足了。

「呵……呵呵呵……原來,你不是來拖住我的,梅比烏斯。」

蘇苦笑個不停,干脆盤腿坐了下來。

「弄了半天,米凱爾並不是讓你來拖住我,而是讓你來策反我,對麼?」

「你都知道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說到底,所謂的‘拖住你’一直都是你自己的猜測,不是嗎?」

「是啊……我終究還是低估了他。」

蘇的話一語雙關,梅比烏斯卻只顧著修剪指甲。

「得了,反正該告訴你的都告訴你了。至于你信不信,至于你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就不歸我管了。」

「話雖如此,既然米凱爾並沒有再做更多的干預,這也就意味著,在他計算,或者說,在他看見的未來之中,我毫無疑問地做出了他想要的選擇,是嗎?」

「是的,是這樣的。我不知道你會如何抉擇,蘇,我一向不喜歡猜人的心思。所以不光是你,我也懶得猜米凱爾究竟更想要看到你做出哪一種選擇。但既然他放任這一切發展,說明你不論做出哪種選擇,所對應的未來,都是米凱爾可以接受的未來。」

話雖如此,米凱爾既然大費周章地做到這一步,他更想要蘇做出哪一種決定,其實也並不難猜。

一股熱流涌上後腦,蘇咬著牙,想要做出與實際相反的決定。

可一個人要違背自己的內心並不容易。

又或者說,一個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運。

又、又或者說,米凱爾想要的並非他此刻的選擇。他在當下想要得到的結果,只是自己知道「這些」罷了——

他想讓自己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其實只不過是為了讓新時代的人類能夠憑借自己的意志跨越終焉,跨越他,而已。

至于此時此刻的決定,反倒不重要了。

至于「策反」,那更是一個笑話了,連「對立」這一前提都不復存在了,又談何策反呢?

但蘇還是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就算如此,有必要做的這樣……柯洛斯滕,整個柯洛斯滕都毀了,有必要為了上個時代的事,造成這個時代的災難嗎?」

「呵!說的好听,那聖痕計劃算什麼?」

蘇無話可說了,他當然可以反駁,是自己阻止了聖痕計劃的提前實施。但這麼說有什麼意義麼?是要向梅比烏斯邀功請賞麼?

真到了預定的時候,他還能再勸住凱文不成?

大家半斤八兩,誰也不要覺得自己就比別人高貴。

「不過嘛……事情和你想的或許也不大一樣。」

「什麼意思?」

「蘇,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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