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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門都沒有!

「喂!」

昏暗的岩窟中,凱文掛斷通訊,抬頭看向三步遠的少女。

少女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她望著凱文的眼神滿是忌憚。

「我有名字,我不叫喂。」

听到凱文那冷漠又平靜的稱呼,少女並沒有逆來順受的打算。

「但是,你也從來沒告訴我你叫什麼。」

「……」

少女歪了歪頭,不出意外的話……似乎確實如此。

眼前男人的態度有些奇怪,算不上盛氣凌人,但若說他目中無人,倒也不算錯。

若是換了別的師姐在此,少不了要和他再打一場,以期一雪前恥,但少女與別人不一樣,既不會被對方的態度所激怒,更不想做無謂的戰斗。

反正……她確實打不過對方。那個男子單論劍形自然不是她的對手,但此人內力渾然一體,打著打著,她莫名其妙就敗了,如此巨大的實力差距,她先前只在那個叫米凱爾的男人身上感受過。

不過,剛才這個人說的好像也確實是實話——她確實一直沒有報上名號,按照江湖規矩來說,這多少有些不禮貌。

但沒有關系,現在補上也不算晚︰

「我叫凌霜,凌霜觸雪毛體枯的凌,凌霜觸雪毛體枯的霜。」

念完頗有些死氣沉沉的介紹台詞,似乎是覺得少了什麼,她飛速眨了眨眼,搶在凱文開口前補充道︰

「太虛山赤鳶仙人座下六徒——程凌霜,請賜教。」

「……呵!」

凱文冷笑了一聲,他將手中那把幾乎純粹由火焰拼湊成的大劍插在腳邊,向前邁了兩步,距離凌霜不過遲尺之遙。

「給我?」

「哈?」

凌霜抬起頭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男人,又低下頭看了看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一時間有些無語,直到對方將話語補完︰

「把你的劍,給我。」

「不給!」

凌霜翻了個白眼,後退半步,將師父親手交予她的軒轅劍抱在了懷里。

軒轅劍厚重無鋒,只有在領悟劍意之後才能順應人心做出變化,尚未領悟劍意的少女緊緊抱著懷中的劍,卻也不用擔心傷到自己。

比起這個,她更害怕失去這把兵刃,自然不是因為軒轅劍乃是真正的上古神兵、削鐵如泥這種俗不可耐的理由,僅僅是因為,這是師父親手贈予她的東西。

先前她也曾有過一把,可惜在昨日的戰斗中破碎了——說起來也是神奇,如果不是想到這一茬,她自己也很難相信,那決定今後數十年命運的一刻居然就發生在昨天。

而她現在手中的這把軒轅劍還具有更加特殊的意義,盡管看上去與其它的軒轅劍並無不同,或許本也沒什麼不同,但這把是師父自己一直親手持握的佩劍。她愛惜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隨便給陌生人看?

哪怕這意味著可能會激怒對方。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是她托大,真要打起來的話,她確實打不贏眼前的男人,但憑借太虛劍氣,躲閃逃跑還是能做到的。

況且,先前雙方雖然只是試探手,但太虛劍氣一招一式自有神蘊,想必師父也已經注意到這里了……

「唰——」

凌霜只覺得面前劃過一條粗糙的黑線,緊接著懷中一空,軒轅劍已到了面前的男人手中,卻沒有傷到她分毫。

「這……」

如此巨大的實力差距,如此精準的力道收放,凌霜直到被奪了兵刃後,才在身體的本能驅使下後退了半步。

「果然……是這把啊……」

凱文看著手中的支配之鍵,喟然一嘆。

「真沒想到,你師父居然會把這把劍交給別人使用。」

「什麼意思……你也認識我師父?」

「當然,我們曾經是戰友。」

凱文將支配之鍵的劍柄遞出,少女皺了皺眉, 手奪了回去。

「這把劍對于你師父來說,有特殊的意義。」

「嗯,但它看上去和別的軒轅劍也沒什麼不同。」

凌霜拿回劍來,首先擺出了一副不甚在乎的態度,她隨手挽了個劍花,趁勢將劍負在了身後。

「軒轅劍麼,原來你們是這麼叫它的。」

凱文微微頷首,接著凌霜先前的話解釋道︰

「它確實與其它支配……軒轅劍沒什麼不同,因為你所說的軒轅劍,本就是一種量產型武器,只是這一把確實比較特殊,它的特殊之處並不在于有什麼區別于其它軒轅劍的能力,而在于其本身……你看這把劍的劍格下方,是不是有一串字符。」

「唔?」

凌霜倒拎起長劍,果然在劍格下方看到了一串意義不明的刻痕。

「這……怎麼跟爬蟲一樣,什麼意思?」

「L10-001,這是一個編號,你不用明白它的涵義,只要知道你手中所謂的‘軒轅劍’,是世界上第一把軒轅劍,並且……」

「並且?」

凱文的語調不急不緩,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誘惑力,即使明知道對方立場不明,不排除是敵人的可能性,凌霜卻還是忍不住對他所說的話產生了好奇。

「並且,這把劍的核心,也就是你所看到的劍格處的寶石,它是從你師父此生第一個朋友的尸體上摘下來的。所以它對于你師父來說,有著極為特殊的意義。而她既然願意把這把劍交給你來使用,說明你身為徒弟,一定很稱她的心意吧。」

凱文再之後說了什麼,傳到凌霜耳中已經變得有些飄渺。「它是從你師父此生第一個朋友的尸體上摘下來的」,她不清楚凱文其余話語的真實性如何,但最起碼這一句,與昨日米凱爾的話完全對應上了︰

「你師父這輩子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入魔,死在她面前,斷手飛到她懷里,頭顱被斬下的時候眼楮就死死地盯著你師父。」

「你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疑惑。」

凱文的聲音將凌霜拉回了現實。

「是因為有人跟你提起過類似的事情嗎?讓我猜猜,絕對不是你的師父自己說的,是一個男人,有著一頭銀灰色長發,實力深不可測的男人,是不是?」

「你——」

凌霜不曉得幾人之間的恩怨,驚詫之下,她本能地想要含湖過去,但殊不知她此時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你見過那個男人了,是也不是?」

凱文再向前逼近了一步,胸膛幾乎要貼到凌霜的臉上。

一股寒氣緊隨著他的步伐撲來,只在照面的一瞬間就將凌霜的鼻涕都凍了出來,再之後,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意從凱文體內飄出,只是沒有鎖定在場的某個具體目標。

是的,殺意,那股沉積了五萬年的不理解與怨憤,終于在此刻凝聚為了切實的殺意——

他不是終焉麼?只有殺死他,人類才能走向真正的未來,也只有殺死他,上一個世紀的殘黨才能完成這拖延的五萬年的復仇。

他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又上前一步,凌霜不知所措地不斷後退,他卻不依不饒地緊貼著她,仿佛面前的女孩就是米凱爾一般……

「好了,夠了!」

凱文回過神來,只見數十片粉白色的羽毛漂蕩在他周身,將他與身前的少女隔斷開來。

四面八方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昏暗中他只能看到六個人影圍成一個圈,連同身前的少女,將他圍在了正中。

「首先,華,你應該明白,自那之後,精神類的攻擊對我無效了。」

凱文嘆息著搖了搖頭,隨手一揮,羽渡塵的羽毛便被他一掃而空。

清醒之後,他或許確實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舉動有些上頭了,但他不會懺悔,更不可能道歉。

「曾!」

騰躍著火苗的大劍被他握在手中,好像絲毫不擔心掌心會被灼到一般。突然升騰而起的火焰將周遭的一切都映照得亮堂堂的,自然也包括華和她的其余六個徒弟。

「凱文,你找我,就是為了打一架?」

華將凌霜護到自己的身後,寬大的衣袖無風自動,很快便發出「 啪」的聲響。

「華,現在的你,和米凱爾是什麼關系?」

「?」

可惜兩人是面對面的交流,不然華多少得打出一個問號來表達自己的疑惑。

「凱文,你到底想要說什麼?想打架我奉陪,但先等我處理完澳洲的崩壞獸。」

「不……」

凱文張了張口,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方才的情緒或許有些過于激動了,但他無論如何,就是做不到保持冷靜,哪怕是零下三十度的體溫,也無法凍住他心頭那無名燃起的怒火。

可這份憤怒又是從何而來?凱文們心自問,梅的事,前文明的事,肯定月兌不了關系,但僅止于此麼?

不,不是的,這些東西,在過去的五萬年來一直是壓在他心頭的夢靨不假,他也會因此怨米凱爾,這確實也不假。

但若要是說他因此恨米凱爾,因此想要殺死米凱爾,那絕無可能。因為,米凱爾是他的「家人」,是他的戰友,他不明白米凱爾當時為何會那麼做,但他相信對方一定是事出有因,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一定是有不得不那麼做的理由……

況且,他原本以為米凱爾殺死了其余英桀,現在看來或許並非如此,華還活著,梅比烏斯或許也活著,這已經證明了當初發生的事還有許多他不清楚的地方,或許大家都沒有事,或許梅也還活著,他無法否認這一可能。因為他同樣知道,正如蘇所說的那樣,米凱爾當然愛愛莉希雅,但是他絕不相信米凱爾是能為了愛莉希雅殺死所有戰友,甚至不惜毀滅整個世界的人。

如果他是這樣的人,那麼愛莉希雅從一開始就不會消失。

所以……所以他一直認為米凱爾是有自己的苦衷的,他或許也是身不由己……但沒關系,他願意花五萬年的時間,背負一個文明的沉重,為一群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人類贏得未來,自然也願意用同樣多的時間,去等待米凱爾的一個解釋。

他僅僅想要一個解釋。

不,甚至不需要一個解釋,他只需要米凱爾告訴他,自己身不由己,僅此而已。

但沒有,他終究是沒有等到這一句身不由己。

五萬年的等待,最後換來的是再打一場的戰書,是毫不在乎的口吻,是毫無悔意的傲慢……

「……背叛者……」

「什麼?」

華似乎听到凱文說了什麼,但即使以她的听覺,都只能听到模湖的一個單詞。

「米凱爾,他就是個背叛者!」

當凱文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後,華的氣息也平白沉重了兩分︰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凱文緊咬著下唇,一絲鐵腥味在嘴里彌漫開來,黏湖湖的液體從牙尖刺破的地方溢出,又瞬間被體溫凍結。

他的心現在實在太亂了,再這樣說下去也解釋不通問題。

「算了,我直接讓你來听一听他的原話,再做決定吧。」

他抬起手,七徒立即做出戒備的姿態,但華卻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躁動。

而凱文只是重新撥通了蘇的通訊,僅此而已。

「等一下,原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而已,你肯定不知道吧,他在五千年前留下的語音。听完這些,再決定之後的事吧。」

…………

「嘶——嘶——」

四周的空氣陰冷而黏稠,光影暗澹中夾雜著一絲翠綠色,讓人忍不住直打了個哆嗦。

「嘶——嘶——」

一片昏暗中時不時傳來類似蛇吐信的聲響,更是讓人心底發毛,總覺得下一刻就會有無數條觸手激射而出,將人捆住拖入那一片黑暗。

但米凱爾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他的睫毛確實顫抖了兩下,不過首先排除恐懼這一選項,剩下的也只是無奈了。

「好了,你還要玩到什麼時候?」

「嘻嘻!菲莉絲那個家伙不是總叫我蛇姐麼?偶爾假扮一下蛇,感覺還不錯。」

綠色的日光燈打開,為整個實驗室增添了一絲微不足道的光亮。

梅比烏斯慵懶地靠在手術台前的座椅上,與米凱爾記憶中唯二的不同之處在于,她身邊既沒有克來因,桌上也不再有堆積如山的文件了。

「菲莉絲?你不應該說‘那個小貓’麼?」

梅比烏斯臉上的肌肉 地抽動了一下,光影也跟著顫了顫︰

「怎麼?偶爾換一下稱呼,有什麼問題麼?」

「沒有。」

話雖如此,但是……

盡管帕朵自我介紹的時候總是會說,「你可以叫我帕朵,也可以叫我菲莉絲,隨你喜歡,怎麼都行」,但在米凱爾的記憶里,似乎從始至終,大家都默契地稱呼她為帕朵,或者別的什麼稱呼,只有一個人會喊她菲莉絲……

當然,也可能是米凱爾的記憶實在太過于冗雜,而她又如同夜空中唯一的光點那樣耀眼,所以不自覺間將這一稱呼作為了她獨屬的標志。

不過也無妨,不管如何,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過去的事,就讓它留在過去吧。

留在這個承載了過去一切美好記憶的往世樂土中吧。

「澳洲那邊做的怎麼樣?」

米凱爾向前踏了一步,腳尖踏上堅實的地板,明明沒有踩中任何機關,卻有一道凌冽到極致的白色月光在他左側亮起。

「哼……藏的不錯。」

米凱爾的腳尖輕輕點在地上,重心並未因腳步的邁出而前移半分,櫻的刀身擦著他的鼻尖而過,待想要變招為橫一文字時,米凱爾已用虎口掐住了她持刀的手腕。

「這樣幾乎沒有任何掩體的環境下居然還可以隱藏,櫻,你可比五萬年前更勝一籌了。」

「嗯。」

櫻悶哼一聲,突然松手,長刀在重力吸引下下墜,刀身正好撞在了她上挑的腳尖上反彈而起,彈回了她的左手。

但她並沒有窮追不舍地繼續進攻,米凱爾也恰到好處地松開了手。

畢竟,兩人並沒有生死相搏的必要。

「這麼多年,辛苦你們兩個了。從今往後,倒也不需要大規模在外活動了……」

米凱爾目視著櫻,語氣不自覺地輕松了些。

「以後,你就在樂土多花些時間陪陪鈴吧。」

「這樣嗎……」

櫻的眼皮抬了抬,強抑住心中的激動,很快又變得有些猶豫︰

「但是……你真的不需要我們再做什麼了嗎?」

「差不多了……其實我們要做的本也沒有多少事,我啊,其實和終焉本身並沒有多少區別……」

就是一個寄生在虛數末梢的毒瘤,想要將世界變得更美好,結果反而將一切變得更糟糕……罷了。

見到米凱爾又開始說一些听不懂的話,櫻轉過頭,求助似地望向梅比烏斯,但後者只是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管怎麼說,不管以後是否還需要你們做什麼。最起碼,感謝你們這五萬年來願意相信我,願意幫我做一些事……畢竟,當初的我可是背叛了你們……」

「說夠了沒有!」

梅比烏斯頭也不轉,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

她用雙臂撐了一下,跳下座椅,緩緩走到一臉驚愕的米凱爾面前,當著櫻的面, 地甩給米凱爾一巴掌。

「啪——」

「收起你的自我感動吧。你那點心思我可太了解了!櫻怎麼樣我不知道,但起碼對于我來說,之所以選擇相信你,和我覺得你想要做什麼沒有半毛錢關系!就只是……就只是因為你是米凱爾,只有這一個理由,懂麼?」

「我……」

「所以,再想把我丟在這里,一個人去背負一切……就和五萬年前你和那個女人所做的一模一樣……門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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