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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律者來襲

「嗚——嗚——嗚——」

血紅的燈光在閃爍,而站在其下的米凱爾呆愣愣的,不發一言,也沒有動作。

「可……」

他攥緊了拳頭,在那警報聲中場休息的一瞬間,門外傳來了急迫的腳步聲,他似是想起了什麼,一把將櫃子連門捶得粉碎,沖到了走廊上,卻只看見了華遠去的背影。

雖然遠去,但她嘴中念叨著的話語卻分毫不差地傳進米凱爾耳中。

「我有我能做的事……我有我能做的事……」

米凱爾向著她的背影微微抬起手,但根本無法挽留住她的遠去。

直到那背影徹徹底底地消失,他才重新邁動腳步,並且越來越快——他徑直跳下住宿區,在落地的那一瞬間踩著滾燙的柏油路面,向著向日葵花圃狂奔而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全身上下都被燥熱的汗水所打濕,滴在柏油路面上,讓它更加黏稠,以至于幾乎無法行走。

米凱爾干脆跳下路,跑入花圃之中,用雙臂粗暴地分開花海,口中還念叨著卑彌呼的名字。

漸漸地,他終于看到了那孤立在花海中的一抹火紅,她的發梢被翻滾的氣流逐漸拉長,與花朵糾纏在了一起,而看到這一幕之後,米凱爾的動作卻緩慢下來,他換了個姿態,已更警惕的姿勢向著卑彌呼靠近。

「米凱爾?」

卑彌呼側過臉,她高挺的鼻梁被霞光勾勒出金邊,米凱爾將視線越過她,看向更高處的裝甲板——現在是凌晨,模擬天氣系統不應該發出這樣的顏色才對。

但隨即他眼角的余光就掃到了身邊的向日葵花包,那些丑陋的,本來不應該有所偏轉的花包,此時正緩緩地轉動起來,將臉對向前上方的裝甲板……那里,有著另類的晚霞。

米凱爾瞬間明白了,如果不是警報系統誤判,如果第七律者的權能相比于歷史並沒有改變,那麼這份光亮或許也並非是模擬天氣系統異常,而是——裝甲板受熱,幾近融化後呈現的,近乎于晚霞的色彩。

他的視線重新回到卑彌呼的臉上時,神色已有些復雜。

他方才已經感受過了,卑彌呼身上並不存在律者級別的反應,她並不是炎之律者。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但……既然第七律者不是卑彌呼,那又是誰呢?

這個疑惑剛剛涌出,便被喜悅的海洋所淹沒。

于是,在卑彌呼尚未來得及反應的那一瞬,米凱爾緊緊環抱住了她。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他不斷地念叨著,搞得卑彌呼有些不明所以。她只是溫柔拍了拍前者的肩膀,而後輕柔中帶著一絲尷尬地與他拉開了一點距離。

米凱爾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多少有些過激了,他一邊抹著與汗水混雜在一起的眼淚,一邊擠出一個苦笑,急切地喊道︰

「隊長,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兒澆花,趕緊跟我去避難所——呃!」

他拽住了卑彌呼的手腕,但卻怎麼也拉不動她的身體。

卑彌呼的笑容愈發溫柔,但她的語氣卻也萬分決絕。

「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

伴隨著她的話語,整個地下空間劇烈的震動了一番,米凱爾的童孔瞬間被火紅佔滿,他與卑彌呼抬頭看去,只見高處的裝甲板被打出一連串的凹陷,而後,五六道炎流噴涌而下,在半空中組成了一個個絢爛的十字形火花。

米凱爾咬著嘴唇,神色掙扎了幾下,再次哀求道︰

「隊長,不要耍脾氣了,留在這里只有死路一條……」

「那就死在這里好了。」

「隊……」

米凱爾沒想道卑彌呼會說出這麼冰冷的話,他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卑彌呼趁著這個機會抽回了手腕,即使頭頂有裝甲板的殘渣不斷墜落,她依舊提著水壺,閑庭信步地澆著花。

腳下的地面不停顫抖著,有些向日葵的根睫已然翻出了土地,可卑彌呼並不在乎,而是細致又麻木地澆灌著每一朵花包。

「正是因為必死無疑,我才更想死在這里,死在我親手種下的花圃之中,而非狹小閉塞的避難所,最後連尸體也被坍塌的石塊壓扁,最後與其他人的碎肉混在一起。亦或是當他人變成死士之後,再被他們分食殆盡。」

「轟!」

「滾!!」

頭頂傳來一聲爆破聲,夾帶著米凱爾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怒吼。

在他驚恐的目光中,頂部的第三十三層裝甲板蜿蜒出巨大的裂痕,而後在特殊合金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中,「天穹」塌陷,一道炙熱的焰流貫穿了天與地之間的距離,在半空中劃出一個佔滿整個視線的巨大十字,最後狠狠砸入不遠處的人工湖中。

湖浪倒卷而出,可才剛剛拋灑到半空中,就被升騰的熱浪氣化,化為一團團沉積的白汽。

「隊長!你沒事吧!」

米凱爾轉過頭,早在裝甲板塌陷的那一刻,他便擋在了卑彌呼面前,崩壞能凝聚出脆弱的屏障,但也堪堪夠擋下了那炎流的余波。

不過四處的花圃就遭殃了,空氣中不斷劃過拖長了尾巴的火星,只是睫葉稍稍搖動的瞬間,所有的向日葵,連帶著深褐色的土地都變成了焦灰色。

黑曜石般的柏油路面開始向著兩邊的田地流淌,很快露出其下的路基。

「這麼恐怖的破壞力……」

「嗖!」

眼前的空氣爆開一團團無形的波紋,一個小黑點從更遠的方向激射而來,砸到干涸的湖堤邊上,焦化的泥土自然不足以抵消這股沖擊力,于是那黑點就像一塊鐵犁一般在地上翻出巨大的溝壑,直到它正好停在了米凱爾身前。

焦黑的皮膚上不斷冒著白霧,身上一連串綻開的傷口內泛著火紅的血肉,如果不是胸膛仍在微微起伏,怎麼看這都是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

但米凱爾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他,認出了自己的同伴︰

「千……千劫?」

米凱爾微微俯身想要觸踫他的身體,但手卻攥在了一起。

「米凱爾。」

卑彌呼看了眼毀于一旦的花圃,她搖了搖頭,扔掉了水壺,轉而喊起了米凱爾的名字。

「隊長……」

米凱爾皺著眉頭轉向她,眼神卻不自覺地飄忽到了一邊。

「去吧,米凱爾。」

「……」

「總是鬧脾氣的話,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我沒有……好吧……」

米凱爾心虛地低下了頭。

「但我……我只是覺得,既然我什麼都做不到,只是空擁有那麼強大的力量,還不如把這份力量交給更為適合的人……既然我……」

他的臉頰偏轉了兩下,時而望向天空中的大洞,時而望向一旁的焦土,時而望向腳邊的千劫。

淚水點點滴滴落在焦土中,卻在「茲拉茲拉」的聲響中化為一縷縷白煙。

「既然我的每一次掙扎都會帶給身邊的人更多的傷害,那我就干脆不要……」

「知道嗎米凱爾。」

卑彌呼忽然捧起了他的臉頰,溫柔地注視著他。

「每一次你和愛莉喊我隊長的時候,我都有些羞愧難當。我自認為自己並沒有教會你們什麼,更沒有能力去保護你們……在尹爾庫涅的時候是這樣,在長空市的時候是這樣,後來在逐火之蛾的基地……也是這樣……我什麼都做不到,這種想法也一直存在于我的腦海中。」

「不,隊長你……」

卑彌呼輕輕按住了米凱爾的嘴唇,示意他耐心听自己說完。

「而到現在,我依舊什麼都做不到,不是麼?米凱爾,我欺騙了你,我並不是真心想死在這里,作為一個人,我當然也有自己的求生欲,可我又不甘心……不甘心于每一次律者出現的時候我的無能為力,所以我就只能在這里,在這里遠遠地看著,在這里無意義地澆水,因為這是我所能做到的唯一的事情……但是……孩子,你不一樣!」

卑彌呼用大拇指將他黏在額頭上的碎發一縷縷捋順。

「你可以改變這一切,你可以拯救這一切,你有這份力量,你有這份可能,你不用向我一樣呆在這里等死,懂嗎?」

「可是,我之前什麼都沒能做到。」

「不,重要的不是你做到與否,而是——你擁有做到那一切的可能。可能性,這是我們無數人追求而不得的東西,但是你擁有它。因為我沒有這份可能,所以我只能在這里澆水,因為你擁有這份可能,所以你有你應該去做的事,你有你一定能做到的事……當然,我不是在強迫你,沒有人會強迫你,就像你關上了那扇門之後,梅也只是讓人給你送去了藥,愛莉也不會強硬地把你拽出來,對麼?」

米凱爾愕然抬起頭——原來卑彌呼她,什麼都知道。

「孩子,你已經是成年人了,你也應該自己思考、自己決定,自己問問自己的內心,你現在最想做的是什麼。米凱爾,我一直愧疚于沒有什麼能夠教給你的,我只能告訴你這句話——不要讓自己後悔!」

「轟!」

在巨大的爆炸聲中,金字塔形的基地外層被徑直削平。

米凱爾渾身哆嗦著,都不用轉頭去看,只是憑借空氣中無處不再的烤肉味,他也能感受到那一份來自死亡的壓抑。

卑彌呼輕輕拍了拍米凱爾的臉。

「還愣著干什麼呢?」

縱使米凱爾的眼神依然迷茫,但她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她向後退了兩步,拖起了千劫的身體。

「千劫就交給我了,米凱爾,去做你覺得正確事吧。」

米凱爾順著她的話語轉過身,呆滯而緩慢地,跨越僵硬的焦土,一步步向著總部的方向走去。

他能感覺得到——律者也正在向那里前進。

…………

「可惡!三十三層裝甲板一次就被洞穿了!」

「千劫的能量反應已消失!律者往總部來了……」

「轟!」

「上層建築完全消失!重復!上層建築完全消失!」

「可惡,這次的律者,代表的是極致的破壞力嗎?」

劇烈的震動感緩緩消失,梅從戰情室指揮位的桌子下緩緩爬起。

「咳咳!」

氣管里進了煙塵,一時間難受無比,但她還是嘶啞著嗓子問道︰「普羅米修斯,凱文和愛莉希雅到達指定位置了嗎?」

在普羅米修斯都看不到的地方,她將手垂到桌面以下,手指無意義地揉搓著,汗珠已經順著手指一連串地落下。

「迅速將他們二人布置到地面!」

「博士,你的意思,是要在地面決出勝負嗎?我對此持保留意見,從絕對理性的角度來說,基地內的多重裝甲板能夠更好地限制第七律者那極端的破壞力,而在地面上,恕我直言,我並不認為他們二人有勝算。」

普羅米修斯雖然口中提著異議,卻也不折不扣地將梅的決定執行下去。

她相信梅的決斷,也相信梅必然會給出合理的解釋。

「很簡單,基地內部的裝甲層在限制律者破壞的同時,對于愛莉希雅和凱文的發揮也是一種束縛。」

「是因為第六神之鍵?」

梅並沒有回答,但普羅米修斯自以為捕捉到了關鍵。

確實,如果是第三神之鍵這樣純粹的破壞性武器還好說,但對于第六神之鍵來說,如果真到了萬不得已的那一刻,使用額定功率完全解放第六律者【死】的權能……

其實還有第二種解釋,上層建築中幾乎不可能有幸存者了,但是逐火之蛾更多的人員是集中在更下方的基地內,一旦讓律者侵入這里,大家並無可以避難的地方,那麼必然損失更加慘重。

只是,在普羅米修斯的認知里,梅應該是不會因為這些因素影響到戰斗決策的。

所以還是上一種解釋更具有可能性吧。

「但是,保險起見,還是讓梅比烏斯博士、維爾薇還有……華做好戰斗準備吧,櫻那里也通知一聲,雖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最快也需要四個小時才能趕回總部。」

「是的,在沒有米凱爾的空間權能的情況下,單憑第二神之鍵還無法做到憑空將櫻傳送回來。」

梅將手心里的汗默默在白大褂上抹掉,而後雙手環抱在胸前,手指學著梅比烏斯那樣繞著發梢……

「你是說,現在這種時候……」

「不管米凱爾能否作戰,我們都要嘗試著將第一律者核心利用起來——畢竟,按照梅比烏斯博士和米凱爾的說法,那是一顆【活】的核心。」

梅沒有立刻接話,她輕輕閉上眼楮,再睜開時,已然下定了某種決心——「好,把第一律者核心送到戰情室來吧。」

「博士……你的意思……是……」

普羅米修斯的言語一時有些卡頓,那並不是網絡連接出了問題,而是她的情感模塊中出現了一些無法形成邏輯自洽的解釋,導致輕微幅度的宕機。

但梅的態度也堅決無比,「拿來吧,普羅米修斯。」

「好吧,如你所願,博士。」

普羅米修斯尚沒有實體,當然,作為人工智能,她也並不需要物理意義上的肢體,隨處可以調用的機械臂、機器人都可以成為她的肢體。

而在人手緊張的現在,使喚普羅米修斯遠比使喚普通人類更有效率。

但梅等了許久也沒等到普羅米修斯有進一步的反應,正在她想要開口詢問之時,普羅米修斯那機械中帶著一丁點兒疑惑的聲音響起︰

「博士,第一律者的核心……不見了……」

梅抿了抿嘴唇,眼神有些茫然︰「普羅米修斯,你剛才說什麼?」

「核心,不見了。第一律者的核心,不見了。」

「……」

一股未知的恐懼感涌上了梅的心頭。

…………

「這里就是逐火之蛾的總部嗎?和這具身體留下的記憶變化也太大了,不過建造這里的人是笨蛋嗎?這麼顯眼又帶有科技感的建築,怎麼看都像是重要目標吧?」

第七律者站在站在基地上層建築的廢墟前,輕輕嗅了嗅鼻子,顯然對自己的杰作十分滿意。

他的確擁有這具身體更深層次的一些殘余記憶,不過因為死去的時間太久,那些記憶過于零碎不堪,而且也缺乏時效性。

他的性格倒更像是受到了勒茲倫的影響,一路走來,嘴就沒消停過。

況且他說的也並非是實話。

他之所以能夠一瞬間定位逐火之蛾基地的位置,自然不止是因為這座建築的引人注目,還是因為,他這具身體的特殊性,使得他能在這個建築底層,感覺到一股跨越空間、時間的聯系。

「哎呀……是那個叛徒嗎?不對,核心的狀態似乎有點兒……哦,原來是這樣嗎?這家伙心也太大了,居然把這種東西放在體外保管……嘖嘖嘖,那就由【另一個你】來幫你好好保管吧……」

他輕輕拍了拍胸口,忽然耳廓微動的同時他迅速側身,一支水晶箭失緊擦著他袖子飛過,若是他方才沒有任何動作,必然會被一擊洞穿胸口。

是的,胸口,而不是心髒的位置,這說明來者對于律者的身體構造相當熟悉。

更加致命的是,那水晶箭失似乎勾動了這具身體的某些反應,讓他的思緒一時有些紊亂。

「切,那個叛徒的殘留意識那麼強勁嗎!」

箭失的尾巴剛剛與他擦過,身後就傳來了一絲灼熱感。

「嗯?班門弄斧?」

他身後一時炎流洶涌,很快就反裹住了上百米長的火劍。

「就這?」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綠色的雷弧在他灰色的眸子中跳動起來。

「那個叛徒,還真留下了一具完美的身體啊。」

雷鳴之聲響起,綠色的雷光先一步涌出,而後是漆黑的泥淖,逐漸彌漫開來。

「轟!」

雷火交加,劇烈的爆炸升騰起黑色的濃煙,凱文自濃煙中狼狽地倒飛而出,手中緊握的史爾特爾再次斷裂。

「這個家伙,怎麼會有舍沙的能力!」

他手一招,轉而切換了策略,漫天的冰稜如同雨點般砸下,但最小的也有轎車那麼大。

「嗯?又在做無用功了?」

要讓凱文失望了,那些冰稜還未靠近律者周身十米,就統統被滾燙的熱浪升華為水蒸氣,除了與濃煙交織在一起的白霧,什麼都沒有留下。

「帝王級崩壞獸的冰雪也想凍結律者的火焰麼?真是可笑!」

凱文在半空中翻滾落地,見到此景卻不慌張,而是輕輕勾起了嘴角——

「哼——愛莉希雅!」

「什麼!」

一道黑影無聲地竄出過煙霧,忽然出現在律者的身後。

「可別太驕傲哦!律者!」

她將巨大的騎槍夾在腋下,就如卑彌呼曾經無數次做過的那樣發起了沖鋒。

而這個距離,律者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他才剛剛轉身,騎槍的槍尖就觸踫到了他的胸膛。

他也得以看清那給予他致命一擊的粉色身影。

而愛莉希雅也得以看清了律者的面容。

「愛莉希雅!」

「米凱爾!」

騎槍在最後一刻微微打滑,刺入了律者胸口下方半寸的月復部。

「不,不對!如果是米凱爾成為的律者的話,又怎麼可能自地表侵入?又怎麼可能使用舍沙的能力……不,不對,舍沙,那不是他之前的那具身體!原來是這樣!」

愛莉幾乎是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即使槍尖偏離了預定目標,但問題不大,隨著她的崩壞能涌入第六神之鍵,槍尖在愈發深入的同時,律者傷口處的細胞也在迅速凋亡。

「轟!」

第六神之鍵直接把第七律者釘在了一處斷牆上。

「呵,就你也敢假冒米凱爾?」

愛莉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她對第六神之鍵的威力有信心,即使第七律者有舍沙的再生能力,但按照梅比烏斯以往的經驗來看,這至少需要數十分鐘到十幾個小時,這段時間內足以逐火之蛾對律者進行處理,也就是說——勝負已分。

但真的如此麼?

「呵呵……呵呵呵呵!」

看著向他合圍過來的凱文,第七律者並不慌張,他甚至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哎……真是的,這具身體在面對剛剛那個怪物的時候就稍稍有些力不從心,遇到你們更是連半成的力道都用不出來了……真是可憐啊……」

愛莉皺起了眉,她有些明白律者的意思,故而心中一時激蕩著異樣的情緒——那是米凱爾殘留在那具身軀里的潛意識在阻撓著律者,並且她也清楚,能讓律者連半成的力道都發揮不出來,這種作用當然歸功于……

「米凱爾……原來……不,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的,在你心里……」

即使是拋棄許久的身體中破敗不堪的潛意識,都能束縛住律者九成半的力量……

但緊接著便是愈發的疑惑——律者到底是什麼意思?他說這些話……

「你說的那句可憐,總不會是在為自己的失敗找借口吧?」

凱文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跡,不無諷刺地問道。

「啊?原來你們是這樣理解的嗎?」

漆黑的血從律者的嘴角與傷口處涌出,但他卻一點兒都不著急,也完全沒有直面死亡的覺悟。

「其實我所說的半成力道,指的是我自己的力量,好吧,既然你們兩個這麼難纏,那就得用些別的手段了。嗨呀,這份力量再配上我自己的,那可不得了啊,半成,也足夠終結一切了。」

律者傷口處忽然閃過一道金光,將凋亡的細胞與第六神之鍵一同反推了出去。

愛莉一邊踩實了地面,止住身體後退的趨勢,一邊不可思議地說道︰「空間的權能,這怎麼可能,不,這是米凱爾的……」

律者胸口的空洞閃過藍光,血肉已恢復如初。

「準備好接受這份你們曾經仰仗的力量了麼?」

熱浪翻涌,凱文 地伸出手,刺骨的冰雪與炎流踫撞在一起,一時間僵持不下,甚至逐漸向著第七律者的方向反壓。

但是……

「我說過了,得使一些別的手段。」

直到肩膀上被輕輕拍了拍,凱文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那股空間波動。

堅冰覆蓋他的肩膀,並迅速向著律者反撲而去,可律者只是笑了笑。

「帕凡提的冰,和第五律者的冰,哪個更甚一籌呢?」

「什麼!」

…………

米凱爾沿著融化的柏油路奔跑著,遠處再次傳來一連串的爆炸聲,但由于地勢,他根本看不清更遠處發生了什麼。

「可惡可惡可惡……根本來不及取到核心了!」

沒錯,這是米凱爾認為自己唯一的機會,只有律者才能擊敗律者,他必須重新認可自己,重新得到理律的權能……

「等一下!」

他忽然停下了腳步。

「一旦成為律者,便再無逆轉的可能,身體會與虛數之樹建立連接,只要願意,即使失去核心,也可以再度成為律者。」

「對啊!我先前怎麼沒想到!」

米凱爾嘗試著再次建立與律者核心的聯系,值此危急關頭,他認為核心應當能體會到他的那份急迫,所以……

可他失望了,在他先前交出核心之後,他尚能憑借那藕斷絲連般的聯系感覺到核心的具體位置,于是他也能得知,核心最後被交給了梅。

但當他再次靜下心去感受……卻根本找不到核心了……

「是有人成為了理之律者嗎?不,即使是那樣的話,我應該也有些許感知才對……難道是!」

米凱爾還來不及細想,心中忽然閃過一道危機感,他立馬四肢伏地,下頜微張。

下一秒,劇烈的爆炸引起的蘑孤雲直沖頭頂的裝甲板,但在發現無法穿透後,那股氣流又重新回流,剔透的冰牆順著蘑孤雲逐漸攀升,似乎想要將其包裹住,但也只不過堅持了兩三秒的時間,就完全崩碎了。

劇烈的沖擊波掃過整個地下都市,天地間倏然閃過耀眼的金光,而後是至深的黑暗。

當米凱爾掀開泥土再次站起來時,整片大地就像是水面上的漣漪,縱橫著圈圈圓圓的溝壑。

「剛才那股爆炸是……」

米凱爾從那能量波動中感受到了一絲熟悉。

「不……會……吧……」

天空中忽然有一個黑點在急速下墜,並且越來越大。

「砰!」

斷裂的史爾特爾從天而降,插在了米凱爾面前。

「凱……凱文!

…………

「切,不過如此。」

第七律者看著身前掙扎了兩下,卻怎麼也站不起來的凱文,微微搖了搖頭。

他再掃了眼不遠處,粉色的水晶層層疊疊,形成了一個花包,外部還有綠色的藤曼纏繞包裹著,而在水晶之中懸浮著第六神之鍵與愛莉希雅。

「都到這種時候了還要保護第六神之鍵麼?」

第七律者搖了搖頭。

「哼,了結你們……哼……嗯……呃啊啊啊!」

他忽然捧著腦袋申吟起來,半響後,他終于恢復了平靜。

「切,之前面對那個怪物,還有那兩個普通人的時候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你這個叛徒的潛意識還要阻止我多少次!」

第七律者掃了眼愛莉希雅,轉身跳進了基地的垂直井。

「沒關系,無法下手就無法下手吧,把這個世界最後的希望毀掉,把除此之外所有的人類殺死,就算剩下幾個那叛徒在乎的,人類也可以算從生物學上滅絕了。」

至于第六神之鍵,一個添頭而已,有沒有都無所謂。

只是讓他自己都沒想到的是——

「哎呀,這個叛徒的核心,只要不對這幾個人展現出敵意,怎麼反而與我的同步率這麼高?他就這麼討厭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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