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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前奏

「梅比烏斯博士,關于你多次幫助律者隱藏身份的事,你還有什麼要辯解的嗎?」

寬敞、明亮得幾乎不像是審訊室的審訊室內,勒茲倫雙手交叉抵住下巴,玩味地看向他正對面的那位綠發「少女」。

「什麼叫幫助律者隱瞞身份,我這麼做,也不過是為了研究律者,和你們的目的不是一樣嗎?」

梅比烏斯並沒有像犯人般被束縛,她甚至還有閑心翹起腿,咬著指甲,用不緊不慢的語氣辯解一番。

「可是你並未把對律者的研究資料上傳,也從未向逐火之蛾上報過米凱爾的身份。」

「那又如何?逐火之蛾哪一條規章制度寫著︰遇見律者必須上報,或者對于律者的研究資料必須上傳的?」

勒茲倫一愣,這個……好像還真沒有。畢竟在設立逐火之蛾規章的時候,人類甚至都不確定律者這種生物的存在……

他驚奇地發現,如果僅從法律的角度上來看,梅比烏斯、甚至卑彌呼、愛莉希雅、櫻都沒有觸犯任何一條法律,自己頂多從道德層面譴責她們,卻無法給予相應的處罰……

……

所以逐火之蛾的規章是時候修改了……

「那梅比烏斯博士,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你為什麼變年輕了這麼多?」

「哦……這個啊……這是米凱爾干的,不關我事。你有問題可以問他。」

「……」

勒茲倫百無聊賴地揮了揮手,等到梅比烏斯離開後,立馬吐出一口濁氣,半靠在椅子上。

一旁的書記官老八忍不住問道︰「參謀長,是否還要繼續傳喚剩下那幾個人?」

勒茲倫碧綠的眸子隨意瞥了瞥,「有必要嗎?卑彌呼以養傷為借口拒絕傳喚,愛莉希雅以照顧卑彌呼為借口拒絕傳喚,櫻甚至都找不到人影……傳喚個屁啊!」

這個一向自詡修養滿滿的貴族男子終于在最後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參謀長,其實處罰一個人,也未必要用正當的手段嘛!比如,把櫻、愛莉希雅都調離第五小隊,比如切斷梅比烏斯博士的資金供給……」

老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勒茲倫打斷了︰

「你自以為這是個好主意?」

「呃……」

勒茲倫其實並不想和這個沒見識的書記官多說什麼,因為放在往常,這種訴說毫無意義,勒茲倫並不差這一點優越感,還往往會被這些心月復的降智言論所煩惱。

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第三次崩壞宣告結束以來,他的胸口一直向壓著什麼似的,有很多話憋在心里,不吐不快,可偏偏又不知道說給誰听……

直到這時,他才有些懷念起法瑪斯,那個他曾經名義上的上司起來,如果雙方願意拋下許多成見與齷齪,想必那些話,一定可以向他傾訴吧……

只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首先,第五小隊、尤其是那三個女人,她們擊殺了第三律者,眼下正是整個逐火之蛾的大功臣,我們本就是聯合政府空降而來的,在逐火之蛾中缺乏根基,如今法瑪斯一死,權力關系還沒徹底理清,我們就急吼吼地向第五小隊發難,那其余逐火之蛾的成員會怎麼看我們?」

「這倒也是……」老八點了點頭。

「況且……」勒茲倫默默將後面一大段話咽了回去,那些話說出來或許會讓他顯得更高尚一些,可連他自己都不確定,那是否是真心話。

然而老八又問道︰「那律者核心怎麼辦?就仍由梅比烏斯霸佔?」

說到這一點,勒茲倫眼前一亮,瞬間從靠背上直起身,優雅與張狂並存的氣質重新回歸他身。

「律者核心啊……那般令人沉醉的力量,自然不能交付于他人之手……對了,瓦沙克那個老廢物呢?」

「他啊……听說這兩天天天跑去陪法瑪斯。」

「呵呵呵……哈哈哈哈!」勒茲倫突然仰頭大笑起來,他捂著肚子,直到眼角已經掛上淚珠,笑聲才逐漸平息。

「人吶……往往直到失去一樣東西的時候,才能清楚它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說起來,明天就是法瑪斯的葬禮了是吧?」

當瓦沙克回到位于基地最底層的辦公室時,卻發現屋內早已多了一個身影。

那身影站在辦公室牆上掛著的世界地圖前,背對門口站立,這讓瓦沙克一時模不清楚他的身份。

但他的選擇很明智——沒有試圖逃跑,也沒有試圖呼叫屬下增援,而是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默默將門反鎖。

沒必要掙扎,對方既然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找到這里,那他無論做什麼都逃不出對方的手掌心,與其如此,不如坦誠一點。

畢竟對方如果真的帶著純粹的殺意而來,自己在開門的那一刻估計就無了。

當瓦沙克坐回自己的位置,再抬起頭,那個身影已然出現在他面前。

他正捧著瓦沙克桌上的一支鋼筆仔細端詳,行為如他的面容一樣,就像個好奇的少年。

可瓦沙克只覺得心髒被人攥了一下,一時間毛骨悚然,差點兒喊出聲來!

他用了老大力氣,才逐漸控制住自己的呼吸,然後以盡可能低沉又平穩的語氣問道︰

「米凱爾?」

那少年听見瓦沙克叫他,隨手將鋼筆擲在桌上,不無譏諷地問道︰

「這下子,不叫我律者了?」

「你想干什麼……不,你怎麼還活著?」

瓦沙克承認,此時的自己看上去一定是那麼得色厲內荏。

「不不不,瓦沙克,這話應該我來問你——你想做什麼?」

瓦沙克緊緊抿著嘴唇,就好像是他曾在審訊室里見過的那些,咬牙不招的犯人一般。

放在此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與一個律者面對面,進行著與人類一般無二的交流。

可荒誕的事情就是這麼發生了……

不過這也是機會!

他身體微微前傾,肘部支在大腿上,盡可能讓自己的動作看起來不那麼引人注目。

米凱爾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對不起,他實在是忍不住,眼前這個頭發都有些花白的老家伙的這個動作,實在是很難不讓他想起曾經課堂上偷偷從桌肚里拿小說或者是零食的自己——自以為自己的動作幅度很小、天衣無縫,又坐在最後一排,老師肯定不會發現……

呵呵,不發現才有鬼,「瓦沙克大爺,你的眼楮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瞥我一眼,好像生怕我不知道你要干壞事一樣!」

瓦沙克的眼楮 地瞪大,他的手明明已經模到了手槍存放的位置,可那里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別這麼激動啊!」

米凱爾將那把手槍放在了桌上,瓦沙克並不領情,抄起手槍就對著米凱爾的腦袋扣動扳機。

可槍聲沒有響起。

米凱爾將九顆子彈在桌上一字排開,並不言語。

瓦沙克連忙用顫抖的手將子彈壓進彈匣,再次對著米凱爾的腦袋扣動扳機。

但是槍聲還是沒有響起。

米凱爾右手握拳放在桌面上,隨著五指漸松,火藥從指縫間流出。

瓦沙克絕望地癱倒在椅背上,默默閉上了眼楮。

誰知米凱爾只是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說道︰

「好了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

「玩笑!你管這個叫玩笑!」瓦沙克很想這麼怒吼一句,可喉嚨處的肌肉因為恐懼緊繃,一時間只能發出「咕嚕咕嚕」的古怪聲響。

「好了瓦沙克,我們來談談正事吧。」米凱爾的臉色嚴肅起來,「你是個純粹的狹隘人類主義者,所以我並不指望能獲得你的信任……我只希望你能思考一個問題︰我如果真的想對人類不利,我又何必與我的‘同胞’們戰斗,又何必一次又一次地幫助人類?」

「你應該已經見識過第二律者和第三律者的力量了,所以你也應該明白,如果我真的對人類抱有惡意,這個所謂的逐火之蛾總部基地,我甚至可以在一瞬間毀掉,是吧?」

對于米凱爾的質問,瓦沙克只是輕輕回了一聲冷哼。

「說不定呢?說不定你們律者之間本就是敵對的關系,你只是想借用我們人類的力量來獵殺你的‘同胞’,以此獲取它們的權柄。」

「?」米凱爾在腦海中打出一個問號,這種解釋他從來沒想到過,而且好像听起來還真像那麼回事……

「你認真的?如果我真這麼想,我難道不可以清洗逐火之蛾甚至聯合政府的高層,讓剩下來的人成為我的傀儡,那我還需要像現在這樣嗎?」

瓦沙克嗤笑一聲,「那是因為你知道這麼做沒用,沒有人是傻子,僅憑你一個人能控制多少人,控制多久?你立起的傀儡真的有領導人類的威望嗎?還是你打算親自下場……你即使能掩飾自己的身份,也不能保證自己有那樣的威望;你即使控制的了逐火之蛾,也控制不了全人類……所以你不是不想這麼做,而是你也預料到了——這麼做是沒有意義的,除非你真的能以一己之力彈壓所有人類,那樣的話,說不定我們還會尊你為神——可單個律者的力量雖然強大,卻還不止于此。」

忽悠失敗,米凱爾無奈地搖了搖頭,類似的話他先前也和愛莉說過,果然,大家都是有腦子的,不會有‘以一個律者的力量殺光所有反對派就能輕松領導全人類’的幻覺。

而瓦沙克的反應其實也並未出乎他的意料——不要試圖和任何已有偏見的人爭論某件事。他的所有觀點看法都是建立在已有偏見的基礎上,你是爭不過他的。

所以米凱爾也並不覺得有多可惜……再說,沒法建立統一戰線的話,做些小交易也可以吧?

「交易?」瓦沙克歪著腦袋,「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和一個律者做交易?」

「哦,那你當我是武力脅迫好了。」

「……」

「瓦沙克,其實我覺得挺奇怪的,到了這個地步,你應該不可能再相信以純粹的人類能夠戰勝崩壞了吧?」

「……」

瓦沙克閉上眼楮,從親眼目睹第三律者破壞力的那一刻起,他維持了二十年的信念便已然坍塌瓦解,蕩然無存。

沒有了信念,他靠什麼把這個糟糕的人生繼續下去呢……

權力嗎?

或許吧,他確實很喜歡權力,不然也不會渴求法瑪斯的位置。但當法瑪斯的死訊傳到他腦海中時……他又覺得權力也不過如此,他還是需要做些什麼的——以此來彰顯,他曾經作為人類存在過。

米凱爾仔細端詳著瓦沙克變換的臉色,心中有了譜︰這是個尚處在迷茫階段的人——很好忽悠。

「那麼我再問一個問題,瓦沙克,不論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我確實是在對抗崩壞,是吧?」

瓦沙克先是有些遲疑,很快又點了點頭,他確實無法否認這一點。

「那也就是說,我們短期內還不算必須置對方于死地的敵人,對吧?你們中大多數人之所以討厭我,只是出于對異類的排斥和恐懼。」不等瓦沙克反駁,他繼續自顧自說道︰

「那我走,行吧?既然你們容不下一個律者,那麼我就以我自己的方式對抗崩壞。當然,這對你也是一個好事,畢竟研究律者核心是勒茲倫的負責範圍,如果第一律者核心突然消失,而後愛莉希雅這個結束了第三次崩壞的功臣也一並消失,還留下一封指責勒茲倫的書信,這對他的聲望可是不小的打擊。」

「跳出逐火之蛾……我不予評價,但是你為什麼覺得我和他會是兩個派系,我們之前合作地可是很好。」

「得了吧,瓦沙克,這個世界上只有同患難,哪有共富貴的?按照你們的暗中交易,你現在應該已經是逐火之蛾的首領了吧?可現在勒茲倫已經成為了總參謀長,可首領之外依舊空懸……嘖嘖嘖……欸不對,你背後的勢力不會只有一個里希滕斯泰因家族吧?不會吧、不會吧?」

瓦沙克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字,但他強壓下怒火,試探道︰「如果我不答應,或者答應之後就把這一切告訴勒茲倫呢?你就不怕這個?」

米凱爾沒有說話,他只是打了個響指,一門270mm軌道炮瞬間將整個辦公室塞滿,炮口直指向瓦沙克——這就是他的回答︰炮決。

「好吧,好吧……」瓦沙克平攤開雙手,示意自己服了,「你到底想干什麼?」

「我想問你要一個人。」

「如果你說的是櫻的話,她現在早就不隸屬于毒蛹了。」

「不,櫻我可自取,我要的是——鈴。」

「……」

瓦沙克很無語,這看似只要了一個人,實則是兩個吧……不過櫻早已是棄子,無所謂了。

「怎麼,覺得自己吃虧了?那我送你一個人,怎麼樣?」

「誰?」

「哦,是一個很擅長給人遞東西的年輕人。」

「我能不要嗎……」

「那要不你再幫我一個忙?」

瓦沙克瞪圓了眼楮看向米凱爾,活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不是……這個律者,怎麼比人類還無恥啊?

「可以啊,但是我也有條件。」

「嗯?」

「你是律者,對崩壞應該有超越我們人類的理解吧,我需要這個。」

米凱爾沉默了幾秒,忽然歪著腦袋奇怪地問道︰「你確定你是瓦沙克,不是法瑪斯假扮的?」

瓦沙克愣住了……

是啊……

*!

我怎麼開始變得和那個討厭的家伙一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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