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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還不開始啊!都登場好幾分鐘了!早知道這樣,不如去隔壁看維爾薇的魔術,或者天才少女畫家格蕾修的畫展……」

米凱爾將目光從「愛莉希雅出道演唱會」的橫幅上移開,歪著頭瞥了瞥,發現是他右手邊那個戴著口罩與鴨舌帽的白發青年在抱怨。

「耐心點啦,凱文!這個女孩也是第一次登場呢,雖說是尹甸強推的新人,但多少也要給人家一點做心理準備的時間嘛!」

坐在那白發青年右手邊,與米凱爾隔了個位置的,是一個同樣戴著口罩與鴨舌帽的女子。

「呃……呃……算了,反正你說的都對,梅……」

雖然二人說話的聲音很小,但米凱爾天生听力好,將兩人的話語一字不落地捕捉。

「凱文……梅……難道是……」

米凱爾的目光逐漸變得熾熱,不會錯的,他絕對不會認錯人的——這可是近年國際上炙手可熱的全能運動員凱文和連著三年分別獲得阿爾弗雷德生物學獎、物理學獎、化學獎的奇女子梅博士!

早就有傳聞說他們兩個在談戀愛,沒想到是真的!

米凱爾本能地舉起手中的相機,但才提到胸口,手就被摁住了。

「這位兄弟,行個方便……」

凱文看了眼他胸口的記者證,言語中半是哀求,半是強硬。

米凱爾掃興地搖了搖頭,收起了相機。

凱文見他識趣,也不再言語。

「怎麼,有點郁悶?」

卑彌呼在他耳邊輕語。

「是有點兒,組長……」

「好啦,反正你就算拍了,在卡斯蘭娜家族的施壓下,這種新聞也放不出來,有什麼好郁悶的?還是把精力放在我們這次的任務上吧。」

「明白。」

米凱爾深吸一口氣,將目光轉回到舞台。

舞台背景板的霓虹燈光打得很亮,除此之外的燈火都已然熄滅,這讓大家只能隱約看清舞台中人的輪廓。

米凱爾由于是記者的原因,有幸坐的靠前,他能清楚地看到,在一片漆黑與模湖中,兩粒璀璨的寶石正閃閃發光——不知為何,米凱爾有一種錯覺,彷佛兩人的視線就在此刻交匯。

這讓他屏住了呼吸,甚至連全身的肌肉都莫名地緊繃起來。

他忽然對接下來的演出有了一種期待感……不,不是對那演出,而是腦海中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彷佛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或許是能讓他銘記一生的故事。

她已經握著麥克風呆立了好幾分鐘,有些人已經開始抱怨起來,能夠容納三萬多人的場地一下子喧囂起來。

可忽然間,一聲輕唱哼出,瞬間將所有嘈雜都壓過了。

有別于尹甸的宏亮飽滿,那聲音就像是山間的清泉一般,溫度適中,流速適中,將人緩緩包裹于其中,溫潤、柔和又不失輕快。

在米凱爾的眼中,四周的光影開始變換,開始急劇拉伸,近百米的距離好像消弭于無形,而此刻愛莉希雅正伏在他的肩上輕輕哼唱。

「當花葉呢喃之時,請呼喚我的名字吧。」

「由此開啟那飄零于時間里的故事。」

「如是始源,如是終焉。」

極致的窒息感將米凱爾從幻象種拉回,他大口喘息著,而四周的光影重新收縮,他與愛莉之間的距離開始變得遙遠,越來越遙遠。

「怎麼了?沒事吧?」

卑彌呼在一旁關切道。

「沒……沒事啊……」

他緩緩闔上眼鏡,彷佛又回到了那溪流之中,在溫潤的水波包裹間不斷起伏。

「愛莉希雅……愛莉希雅……」其實他從未忘記過那個名字。

那個在孤兒院里與眾不同的女孩,那個他那麼多年,都沒能鼓起勇氣和她說上一句話的女孩。

為什麼呢?他們的名字明明是那麼相配,可放在人群里,她是那麼的耀眼奪目,宛如一顆寶珠,而米凱爾是這麼平平無奇,只要混入人海,就休想再找到他。

所以,這就是自慚形穢吧。

倒是沒想到,十年時間過去,曾經失散的人還有再重逢的一天。

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悄無聲息,卻又來得那麼巧合,只因為台上之人正好唱到了那一句︰

「將眼淚留予遙遠的那一天吧。」

「讓它潤澤那尚在沉睡中的荒野。」

「在那渴盼炬火的世界。」

「讓它流經那干涸死寂的河床。」

「由此,擱淺之舟得以啟航。」

一陣悲傷沒來由地纏上了米凱爾。

那到底是從何而來的悲傷呢?他不明白。

也說不清那悲傷的緣由。

台上的女孩固然是可愛的,也與他在幼年時有過交集,但這又能代表著什麼呢?

為什麼他會感到一陣刻骨銘心的悲傷——

那悲傷像是從很遠的遠方由一人射出的箭失,帶著跨越星海的氣息,與浸泡過時間之水的霉味,恰在此時此刻射穿了他的心房。

那悲傷讓他窒息,讓他發狂,讓他沉淪……到最後,他終于明白了——

自己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女孩。

本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鑄就了這般令人啼笑皆非的結果。

「飛花流連,」

「靜待長別之舞。」

「將往世塵埃盡數抖落。」

「新的篇章行將開啟。」

恍忽間,米凱爾感覺有人在搖晃自己的肩膀。

「喂,怎麼了?只是听個歌而已,你這個小記者不至于這樣吧?欸,不會正好唱到你的傷心處了吧?」

米凱爾睜開眼,這才發現全場的人都以將走光了,就連身邊的頂頭上司卑彌呼都不在了。

凱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吧?你組長說了,她急著去采訪愛莉希雅小姐,你既然不舒服,就先回去好了,她會在稿件里附上你的名字,不用擔心啊!」

「謝謝。」米凱爾麻木地回答道。

「哦哦!那沒事我們就走了。拜!」

凱文揮了揮手,攬著梅離開了。

于是只剩他一個人坐在座位上,來來往往的保潔阿姨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著他,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他倒是想跑去後台,這樣說不定還能趕上采訪,還能和愛莉希雅見上一面。

但是那又如何呢?

今晚過後,愛莉就是和尹甸一樣火的明星了。

相見又怎樣?

抱著積極的心態而去,若是她沒認出來自己,豈不悲傷?

抱著悲觀的心態去,若是她反認出了自己,豈不尷尬?

那還有什麼必要去呢?

米凱爾起身離開了演唱會現場,找到自己心愛的小摩托,開上高架心不在焉地兜了個圈,最終也沒選擇回家。

他去了城郊黃昏街的修道院。

即使深夜,修道院的教堂種已然燈火空明。

听到摩托的聲音,修道院宿舍區的一扇小船靜靜打開,帕朵的小腦袋冒了出來,她朝米凱爾揮了揮手,還沒來得及打招呼,米凱爾就見阿波尼亞從身後將她提起,窗戶也隨之關閉。

他在這所修道院不算什麼外人,所以也沒人攔他——其實是因為門衛大爺千劫翹了班,他坐在教堂門口,借著其中的燭光刻著手里的木凋。

見是熟人來此,他挪了挪,為米凱爾讓出一條路。

進入教堂,米凱爾隨意找了張長凳躺下,五顏六色的玻璃反射著五彩斑斕的光,但米凱爾直盯著一根燭火,火光如豆,蠟凝成淚,點滴之間,已到天明。

他這次沒有再驚擾到任何人,只是悄悄地從後門離開,用還有3%電量的手機給卑彌呼發短信請了個假,而後就沿著河岸邊的密林漫步。

朝陽撒下溫暖的光芒,透過層疊的林葉,落下一個個浮動的小斑點。

可眼前的綠色中突兀地出現了一點粉,米凱爾先是感到不可思議,再上前兩步,這次不會再看錯了——

那躺在及膝的草地花叢之間,沐浴著明媚的陽光酣睡的,不正是愛莉希雅嗎?

命定的相遇來得如此奇妙,可米凱爾只想轉身離開。

恰好在此時,一只藍色的蝴蝶扇動著小小的翅膀,停在了少女鼻尖。

米凱爾看見她輕輕蹙起細長的眉毛,鼻子皺了皺,終于忍不住打出一個噴嚏。

藍色的小蝴蝶匆匆逃離,米凱爾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看的出神,居然忘記逃離了。

此時已然是來不及了,愛莉希雅揉了揉眼鏡,坐起身子,夸張地打了個呵欠。

似乎感到陽光被阻擋,她也轉頭看向那個一直呆立在原地的青年。

「咦?」她一挑眉毛,似乎是在吃驚。

可下一刻,無瑕的笑容就在她臉上綻放開來︰

「好久不見啊,米凱爾!」

「……」

蘇輕輕捏起樹葉,眼前的萬般光景如塵煙消散。

米凱爾一直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他看著那個世界中的另一個自己,看著那個世界中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看著他們過著平凡而普通的生活……

于是,當這個世界消散,化為泡影,他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也就是說,我們的確有變成那樣的可能性,對吧,蘇?」

「……」蘇沉默了片刻,方才回答道︰「我沒想到你也會這麼想,米凱爾。你應該很清楚,那個世界與我們的跨度,或許比時間本身還遙遠,所以……並沒有可比性。」

「我只要可能性就足夠了。」

米凱爾的言語平靜,又蘊含著激動。

他很快離開了,帶著滿意的姿態。

「……」

直到確定他真的離開,蘇才松開了緊握的手。

他知道米凱爾滿意的是什麼,可是他真的不能讓他再看下去了。

千界一乘繼續轉動,那被中斷的葉脈重新開始延續。

然後,崩壞降臨了。

「對不起,米凱爾,我真的無法保證,你看到這個結局的時候會是什麼心情……」

「迄今為止,你偷偷用千界一乘觀測過四萬八千九百零七個有愛莉希雅的世界,可之前的四萬八千九百零六個都沒能逃月兌崩壞的魔爪,只有這個……一直到現在才……」

「這是否會讓你感到絕望呢?你……真的有面對這種殘酷現實的堅強嗎?」

蘇躊躇著,他還沒想好,該什麼時候告訴米凱爾真相。

可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背後響起,直讓他毛骨悚然。

「嗯……我明白了。」

「也就是說,目前為止,所有證據都指向——如果崩壞不存在,或者晚于我們所在的紀元存在的話,那愛莉希雅也不會存在,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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