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腳，準備離開。
一回頭，卻發現，答完話就該躬下頭去的服務員，正一臉好奇地上下打量我。
見我回頭看他，他有些不好意思，連忙低下頭，卻又突然猛地抬眸，再次看向我的臉，眼里閃過一絲詫異，但轉瞬即逝。
我模模自己的眼瞼和臉頰。
雖然知道自己哭過的模樣不怎麼招人待見，但被一個陌生的人這樣上下打量，我的心里還是難免不生郁憤之意。
「你們老板要求你們這樣巴巴地直視客人的臉嗎？」我挺直腰身，對那服務員不冷不熱地問道，「不覺得你如此直白的打量一個陌生女子，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嗎？」
「對不起……對不起……」見我面現不悅之色，服務員連忙彎下腰，禮貌地道歉後唯諾地辯解道︰「那個……因為……」
「我不管你什麼理由！如此直白地打量我，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以後我再發現你這樣的行為，我會毫不客氣地領你去見你們的老板。哼！」不耐煩地打斷服務員欲出口的解釋，我抬腳大步離開，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一個無辜的陌生男士面前發如此大的火。
「長得雖然一模一樣，脾氣性格卻是截然不同！難怪那男人會選擇前面一個！」走了沒幾步，听見服務員在我身後輕聲嘀咕，似唏噓，似感嘆，「我要是男人……也選擇那個溫柔的……」
忍著情緒，我連忙站定，回頭，想抓住服務員問清他話里的意思，卻只瞧見服務員消失在門後的背影。
想追上去問具體，又怕別人說自己吹毛求疵小肚雞腸，只得帶著滿腔的郁悶和滿滿的疑慮返回家中，梳洗歇下，然後又一夜無眠。
星期一，上班，在電梯里踫見韓庚。
韓庚露出一副見我如見 「鬼」的表情，打量我半天才猶豫著問道︰「那個……柳歆婷……你……最近……沒出什麼事吧？」
「沒事啊！我能有什麼事？吃得好，睡的香……」我輕彎嘴角，扯出一個自認完美無缺的笑容。
「可這你臉色……怎麼看起來這麼……很像女鬼啊！」韓庚露出一副「不忍看見我」的模樣。
「呵呵……」模模臉頰，我干笑幾聲，「那個……今兒一不小心，粉撲多了一點，眼影畫濃了一點……」
「你這濃妝畫得還真是……恐怖！」韓庚抖抖身體，夸張著假意哆嗦了幾下，「你知不知道剛才你笑的時候，就像張著血盆大口的女鬼。」
「切！有那麼夸張麼？」我輕嗤出聲，「你還真是沒有藝術鑒賞力！」
「你自己看不見，當然沒這種感覺。」韓庚移開幾步，站得離我遠了些，悠悠感嘆道︰「還是古人說得對啊︰‘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我現在才深刻地感覺到，這女人哪，還是素面好看些！」
假裝沒有听見他的感嘆，捋了捋因為身體消瘦而變得有些寬大的衣裙，我的思緒回到了早上起床後那一連串不正常的生理表現上——聞著廁所里的異味惡心想吐；漱口聞著牙膏味惡心想吐；平常早上最喜歡吃的芹菜肉包，現在不但不愛吃了，還聞著就泛惡心……
走進公司，坐到辦公桌前，才打開電腦，楊俊達邀請我去他辦公室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到洗手間對著鏡子理了理妝容，直到臉上除了平靜淡漠以外再看不出其他任何一絲心緒，我才走向楊俊達的辦公室。
當我推開楊俊達辦公室的玻璃門時，銀灰色的鋼化玻璃辦公桌後，楊俊達表情困惑，卻正一臉嚴肅地思考著什麼。
見我走進辦公室，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遲疑。
「柳小姐……」待我在他面前站定，他認真而嚴肅地端詳了我半天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听你提到過你有個妹妹，是嗎？」
「是的。」雖然不明白楊俊達為何會突然提到小珊，但我還是很誠實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你妹妹……和你……長得一模一樣……不……應該說是長得很相似，相似到幾乎是一模一樣嗎？」頭痛似的伸手撫了撫額頭，楊俊達小心翼翼地看著我，輕輕問道，語氣里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試探。
「我和小珊長相上一點都不相似，她皮膚偏黑，臉型是典型的圓月臉……」雖然心里對于楊俊達的問題越發的迷惑，但良好地素養還是讓我面上無恙地禮貌而粗略地給他描繪了一下小珊的相貌。
「奇怪……」听完我關于小珊相貌的描述，楊俊達表情凝重地陷入沉默，臉上的疑慮卻越發明顯了。
「楊總認識我的妹妹小珊？」見他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我試探性地問道，生怕因為自己哪里疏忽了而影響到小珊。
「啊？」正沉思的楊俊達听見我的問題吃了一驚，連忙搖頭否認，「噢，不，不認識……只是……」他欲言又止，臉上露出一絲無奈。
「那天晚上……是你送浩子……林總回去的嗎？」將目光重新定格到我臉上，他突然換了個話題。
「不是。」林宇浩與那個女子窈窕的身影擁抱的畫面突然浮現在我眼前，我右手顫抖著緊緊握住左手，抬高頭，用力地，深深地吸氣，平息住自己的心緒︰「他喝醉後，一個女子來接的他。」
「哦……」楊俊達低應一聲，再次陷入深思，手，毫無意識，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在桌子上輕輕掄敲，臉色變得肅穆而狐疑。
「篤篤篤」，門外傳來輕微的三聲敲門聲，驚醒了處于沉思狀態的楊俊達。
「你先出去工作吧！這沒你的事了。」楊俊達沒有抬頭，只是淡淡吩咐的吩咐了一句。因為沒有抬頭，所以他沒有察覺到我因為長時間的站立，臉色已經發青嘴唇已經發白了。
「好……的……」松開握得已經有些發麻的手心，吃力地吐出兩個字，咽下滿心的疑慮，我抿了抿有些干澀的嘴唇，轉身，四肢僵硬而吃力地向門口挪去。
一步，兩步……
抵御著如雷的心跳，轟鳴的雙耳，模糊的雙眼，我只感覺眼前一陣一陣發黑。
三步，四步……
「你怎麼了？」在握上門把手的一瞬間，楊俊達驚訝的聲音和椅子被推開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像從遙遠的外太空飄來一般，那麼模糊，那麼遙遠。
「……」我想回頭應答，想要抓住什麼，可模糊的意識，癱軟的身軀，終究讓我無力抵御眼前鋪灑而至的黑暗，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