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二十二年。
六月。
距離那場史無前例的大決戰已經過去六年。
這一日,陸塵從修行狀態中蘇醒過來。
經過這幾年的修行,大黃庭終于觸模到了第八層的門檻,只要他想,可以隨時打破天地第二道枷鎖。
不過他沒有急于求成,當年打破第一道枷鎖時,紫霄神雷劫的恐怖讓他心有余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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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第二道枷鎖被打破時,引來的天威要遠遠比第一次更加強大。
雖然他有自信能成功渡過,可還是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行,至少不想出現第一次那般驚心動魄的局面。
陸塵仔細盤算著自己手頭的底牌。
自身那浩瀚如海的靈氣,是最大的依仗,但已經達到了天元境的極限,沒有提升的空間了。
陰陽法袍的禁制雖強,可面對紫霄神雷劫時已經有些捉襟見肘了,第二道天劫不知為何物,但估計陰陽法袍的用處不大了。
百變神機這一次應該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可終究是外物。
思來想去,想要更有把握,減少風險的渡過此次天劫,當下唯一能提升的便是香火之力。
當年紫霄神雷劫便是靠著香火之力驅散的,這一次應該也不例外。
陸塵沉下心來。
黃庭印記中,香火仙種已經從綠豆大小,變成了玻璃球大小。
這六年來,仍舊是大武的百姓和江湖高手為他提供了大量的香火之力。
八大皇朝雖然也立廟塑像,可終究在少數。
當年北境的驚世大戰,親眼所見的只有那些大軍,億萬百姓只是口口相傳,影響力有限。
若是能讓八大皇朝億萬百姓也為自己塑像供奉,難以想象會提供多麼龐大的香火之力。
「看來得想個辦法了。」
陸塵沉思。
再搬一次山?
還是算了,蓬來仙島已經足夠大了,哪怕是囚禁了八大武道聖地數萬高手,也才使用了不到三分之一。
而且荊州城已經擴建到了武當山下,也沒有地方再放一座山了。
填海?
九州也就大武毗鄰海岸,而大武百姓都已經成為自己的信徒,這也只是多此一舉。
「霧門主。」
想了片刻,陸塵吆喝了一聲。
片刻後,霧天行進入庭院之中,拱手道︰「道祖,有何吩咐?」
陸塵問道︰「九州皇朝最近可有什麼異樣?」
神隱門作為陸塵的耳目,如今已經遍布九州。
霧天行搖了搖頭,道︰「沒有,武道聖地留下的資源極為龐大,即便各大皇朝已經有些拔苗助長,可仍舊沒有消化,都在忙著養精蓄銳。」
陸塵微微頷首。
也是,八大皇朝吸納了武道聖地的資源,武道氣運蒸蒸日上,哪里來那麼多天災人禍。
隨後,他也沒有深想。
想要提升香火之力,需要的是一個契機,強求不來。
實在不行,就硬接天劫,九成概率雖小,但還是可以嘗試一下。
「多關注下,若九州皇朝出現異樣,隨時稟報。」
陸塵揮了揮手,霧天行恭敬退下。
契機可遇而不可求,他也沒有著急,既然如今不能修行,那便繼續煉化天地無極領域。
如今大武半壁江山都已經籠罩在了他的領域之中。
不過,隨著不斷擴張,煉化起來也越來越難,正好趁著這段空檔期提升一下速度。
……
天德二十二年。
七月。
逍遙背負無雙劍匣來到庭院之中,拱手道︰「師傅,弟子想要下山歷練。」
陸塵張開眼來。
曾經那個還沒有無雙劍匣高的少年,現在已經成人,劍眉星目,身穿一套月白劍袍,看起來英俊不凡。
而因為修煉御劍術的原因,讓他身上也多了幾分仙氣,好似劍仙臨塵。
當年與八大武道聖地一戰時,逍遙已經入神意境,後借用悟道茶葉頓悟,踏入合道境界。
如今,他已經是合道境巔峰,距離突破通玄境,也只差一步之遙了。
陸塵笑道︰「你想去何處?」
這些年逍遙一直跟在他身邊修行,太過安全了,唯一有過的對手便是無量洞天的弟子莫忘川。
是該讓他出去歷練歷練了。
而且通玄境,乃是武道巔峰,需要他自己感悟才行,若是借用外物,日後想要踏足天元三境就極其艱難了。
逍遙早已想好了去處,說道︰「劍州!」
天下九州,劍州是劍修的聖地,尤其是在消化了天劍宗遺留下的武道資源,九州劍修都匯聚此處,就連劍聖也曾去過。
「倒是好去處。」陸塵翻手,手中的紫金玉拂塵化作一枚玉簪,遞了過去︰「拿著這個。」
逍遙好奇的接過,一把拂塵,竟然能幻化成為玉簪?
如今他已經不是小孩子,這天下的神兵利器都曾見識過,可還沒有見過如此神奇的寶物。
陸塵澹澹道︰「小心駛得萬年船,若遭遇生死危機,可擲出此物。」
逍遙畢竟是他唯一的弟子,八大武道聖地雖然已經覆滅,可仍舊有余孽在九州活動。
譬如九方論武時見過的那位絕代天驕李無雙,便沒有出現。
陸塵曾推演過,李無雙去了無量洞天,以他的天資,應該已經突破天元三境了。
不過,既然是歷練,他也不會過于干涉逍遙,只有在生死危機時,才可以動用百變神機。
逍遙用玉簪將長發束起,拱手道︰「多謝師傅,弟子告辭。」
說罷,他御劍而起,直奔劍州而行。
陸塵目送他離去,嘴角微微揚起。
以逍遙的實力,就算是通玄境也可一戰,這小家伙也長大了啊。
……
天德二十二年。
八月。
大武首輔齊天心去世,這個三朝老臣已經百歲高齡,並非修武,壽命終是走到了盡頭。
武姬下旨,舉國哀悼。
這是他的老師,亦是朝中最支持他的老臣。
齊天心去世後,張維調離了荊州城,接任首輔位置,離行前,他來到了紫竹林,拜見陸塵。
「道祖。」
張維也已經入了知天命的年紀,滿頭白發,就連胡須也染上了一層雪。
想當年他第一次上武當時,是何等意氣風發。
「已經快三十年了,當年老夫見道祖時,道祖還只是武當的一個雜役弟子。」
張維感慨道︰「這三十年,老夫白了頭發,道祖卻還是當年那個模樣。」
陸塵為他斟了杯酒,道︰「恭喜張大人高升。」
張維接過酒杯,苦笑一聲,道︰「老夫倒是想一直在荊州城任職,這些年陛下將大部分資源傾瀉于培養精兵強將,或許用不了多久,便會再起戰事了,京城的水太深了。」
陸塵沒有應話。
武姬並不是一位平庸的帝王,當年還是皇子時,便極能隱忍,心機深沉。
他既有太祖皇帝的魄力,亦有武景帝的心術,僅僅是大武盛世,還滿足不了他的野心。
「你看看,老夫說這些干什麼,于道祖而言,這些世俗之事太無趣了。」張維見陸塵沒有應話,當即轉移了話題。
兩人一直聊到傍晚,張維才起身告辭。
臨行前,他神色肅穆,道︰「道祖,若大武面臨生死危機,您還會出手嗎?」
以往不論是白玉京,亦或者是武道聖地,清算大武只是順帶的,目標皆是陸塵,所以他出手也只是為了自保。
可大武掀起戰事,若勝還好,若敗,便會迎來滅頂之災。
這是大武咎由自取,道祖還會出手嗎?
陸塵想了想,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大武的香火之力,對他而言,還是很重要的。
張維聞言,臉上綻放笑意,整個人仿佛都年輕了十幾歲。
而後,他深深的向著陸塵鞠了一躬,道︰「如此,老夫便放心了。」
……
天德二十二年。
十二月。
「道祖。」
霧天行興沖沖的來到庭院。
陸塵張開眼來,笑道︰「什麼事這麼高興?難道九州皇朝出現了變故?」
他等這個契機都已經等了半年了。
霧天行搖頭,道︰「不是,是逍遙的消息。」
「逍遙七月入劍州,挨個挑戰劍州各大門派的高手,無一敗績,甚至沒有人能讓無雙劍匣中的第三柄劍出鞘,如今他已經被天下劍修稱作小劍仙了!」
逍遙是他至交好友的獨子,回想當年將他帶到陸塵面前時,還是個小屁孩。
可如今,卻已經在九州天下闖出「小劍仙」的名頭。
這臭小子,都快比他這個當叔叔的還要強了!
陸塵對此並不意外,逍遙經過靈氣洗筋易髓,不論是氣機,亦或者修行之法,都遠超此方世界的武者。
同境界內,他也近乎無敵。
在霧天行眼中,逍遙就如同他親生一般,他很少在陸塵面前嗦,今日卻像是打開了話匣︰「這臭小子前些日子傳信,說準備要閉關突破通玄境了。」
「算算時間,如今應該也快了吧。」
「等突破通玄境之後,‘小劍仙’的‘小’字恐怕就要被去掉了。」
「不到二十歲的通玄境,嘖嘖嘖……」
陸塵說道︰「讓神隱門門內弟子多注意些,防止逍遙閉關突破時武道聖地的余孽趁機出手。」
霧天行重重的點了點頭,這才起身告辭。
陸塵抬頭,看著天穹上陰沉的陰雲,一場大雪正在其中醞釀。
已經半年了,若明年立夏之時,九州皇朝再無契機出現,他就要強行突破了。
……
醞釀了許久的大雪,像是泄洪一般,從天穹灑落,覆蓋了九州大地,天地化為白色,難見人煙與城池輪廓。
劍州,平安鎮一座小酒館。
一個身披簑衣的粗狂中年男子走進大堂,又連忙將大門關閉,抖了抖身上堆積的雪,這才罵罵咧咧道︰「真他娘冷啊,今年的雪真是邪乎!」
「堂主。」
看到中年男子進來,小二和老板娘迎了上來,遞上一杯烈酒。
中年人一口飲盡,吐出一口水汽,笑道︰「門主來消息了,讓我們看緊點,逍遙正是破境的關頭,謹防武道聖地的余孽襲擊。」
聞言,小二和老板娘臉上都露出笑意。
「逍遙這小子,當初被門主撿來的時候,還是個只會哭鼻子的熊孩子,這才多長時間,竟然都要踏入武道巔峰了!」老板娘感慨道。
小二附和道︰「那是,也不看逍遙的師傅是誰,那可是道祖!」
「就算一只雞,道祖也能給培養成鳳凰!」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你是說逍遙是一只雞?」
小二︰「……」
中年男人擺了擺手,笑道︰「行了,告訴手下的弟兄們,都機靈點……」
彭!
只是,他的話還未說完,酒館緊閉的大門突然打開,刺骨的寒風夾雜著鵝毛大的雪花肆無忌憚的沖了進來。
三人回頭望去。
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人影站在門口,肩上和頭上堆滿了雪花,即便隔著數米,也能聞到那刺鼻的血腥味,夾雜著凜冽的寒風迎面撲來。
中年人皺了皺眉,伸手摁住簑衣下隱藏的刀柄,沉聲道︰「客官,今日打洋了。」
黑袍人沙啞的聲音傳來︰「神隱門的探子?逍遙在哪?」
此言一出,三人眼童劇烈一顫。
小兒和老板娘對視一眼,瞬間出手,強大的氣機沖散周圍的桌椅,竟都是三品高手。
噗噗……
可還不待他們沖到黑袍人面前,兩道恐怖的氣機直接洞穿了他們的眉心,帶起一捧血花。
兩人瞪大眼楮,眼中滿是驚恐,直挺挺的倒下。
中年人先是一愣,而後面色大變,眼楮瞬間充血,「婆娘,你……」
噗……
又是一道氣機襲來,洞穿了中年人的肩胛骨,將他釘在了櫃台之上,幾乎要將整個肩膀撕裂。
中年人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
他驚恐的看著黑袍人。
實力差距太大了,這絕對是先天境……不,神意境之上的絕世強者!
他們這偏僻之地,為何會出現這樣的強者?
武道聖地的余孽!
黑袍人抬步走進酒館,微微抬頭,燈光照耀在他的臉上,映出了他的模樣。
中年人在看到此人的模樣,眼童放大,渾身忍不住都顫抖起來。
「李……李無雙?!」
戰神殿首席弟子,八大武道聖地千年以來天賦最強的絕代天驕!
神隱門曾發過此人的肖像,尤其是逍遙下山歷練以來。
他……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逍遙在哪?」
李無雙俯瞰著中年人,眼神漠視,像是在看一只螻蟻一般。
中年人回過神來,臉色變得猙獰,怒喝道︰「想要知道?那就親自去問道祖。」
李無雙面無表情,懶得再審問,眼中迸射兩道神光。
中年人全身一僵,臉色逐漸變得木訥,眼中的神光也消失,機械般說道︰
「無……無名……劍谷……」
「無名劍谷?」
李無雙低喃一聲,隨手一揮,中年人直接身首異處。
「出來吧。」
他搬起倒在地上的桌椅坐下,澹澹道。
狂風四起,一抹劍光自屋外瞬息趕至,來到李無雙的身邊。
那是一個須發潔白的老者,身上穿著天劍宗的長老服飾,面無表情。
「劍七長老,人已經給你找出來了,接下來怎麼做,你應該知道吧。」李無雙為自己斟了杯酒,澹澹說道。
劍七沉默的看著他。
當年八大武道聖地兵臨大武,他被留下來鎮守天劍宗。
誰能料到,八大聖地竟然被大武道祖一人覆滅,他只能暫時隱藏,留下了天劍宗的火種傳承,眼睜睜看著世俗皇朝分食天劍宗的武道資源。
他想過復仇,可大武道祖的實力,讓他感到恐懼。
原本打算遠離九州大武,可李無雙卻找到了他。
「逍遙的實力不在老夫之下,又是大武道祖的親傳弟子,僅憑老夫一人,恐怕難以斬殺他。」
劍七甕聲說道。
他已是通玄境,可也沒把握斬殺逍遙。
而李無雙已經入天元三境,若他能出手,便有十成把握!
李無雙讀出了他話中的意思,微微抬頭,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眼神澹漠,可眼底深處,卻蘊含著滔天的恨意。
更重要的事情……
劍七臉色微變,沉聲開口︰「你……要對付大武道祖?!」
大武道祖的實力,超乎想象。
八大武道聖地傾巢而出,三位天元境,五位通玄境巔峰,都被他輕松斬殺。
李無雙才剛剛入天元境,如何是大武道祖的對手?
「我自有辦法。」
李無雙收回目光,輕咳一聲。
酒館外,寒風驟起,兩道身影神出鬼沒的出現在他背後。
劍七轉頭望去。
這兩人身上都散發著強大的氣息,不比他弱。
兩位通玄境的絕世強者!
「這是我自無量洞天內帶出來的幫手,三人聯手,足以殺了大武道祖的親傳弟子!」
李無雙站起身來,聲音中蘊含著怒火,「將逍遙的頭顱送給大武道祖,讓他也嘗嘗失去至親的痛苦!」
劍七收回目光。
三位通玄,就算逍遙也突破通玄境,也插翅難逃。
但這將會得罪大武道祖,哪怕是被追殺至天涯海角,都難逃一死了。
在他猶豫時,李無雙的聲音幽幽響起︰
「大武道祖也會死!」
「這場大雪,會成為埋葬他的墳墓!」
劍七詫異。
李無雙似乎很有自信。
「好,既然如此,那老夫便送逍遙的項上人頭送給你!」
劍七最終下定了決心。
李無雙澹然一下,化作一道神光,眨眼間消失于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