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城？！」
儒聖端起酒杯的手頓了頓，抬頭看向陸塵，表情有些迷茫。
陸塵從袖袍中拿出武景帝留下的罪己詔和遺詔，放在酒桌上，凝聲道︰「武景帝為治療惡疾，突破先天，屠殺了北境東蒼城三十九萬百姓。」
此言一出，宛若晴天霹靂。
儒聖再難平靜，放下手中酒杯，奪一般的拿起罪己詔。
當看到上面的內容，他眼童巨顫，一股恐怖的氣勢從他體內迸發，似乎連周圍的空間都扭曲了。
他知道武景帝突破先天大宗師之境有些突然和詭異，也知道白玉京的人曾在大武皇宮出現，便以為是白玉京在暗中幫忙。
屠城之事，武景帝做的太過隱秘。
如果不是陸塵正好獲得了道門御鬼之術，或許也發現不了。
但他沒有想到，武景帝突破的契機，居然是靠著屠殺自己的子民來獲得的？！
啪！
儒聖合上罪己詔，閉目平復內心掀起的波瀾。
許久之後，他才重新張開眼，直視陸塵的眸子，那股強大的氣勢壓迫而來，整個城樓似乎都在顫抖搖晃。
感受到這股氣勢，陸塵心中稱贊。
的確很強，比之白玉京的鎮山還要更強，大武第一人果然不是說說而已。
「陸道長，此事……是真是假？！」
儒聖一字一頓，語氣前所未有的凝重，壓迫向陸塵的氣勢又強盛了幾分。
陸塵面不改色，如清風拂面，平靜的看著他，「是真是假，儒聖去看看便知，東蒼城三十九萬百姓的供奉靈牌，還佇立在城牆之上。」
儒聖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看到武景帝的罪己詔，他心中便有了數，只是不願意相信。
儒家以「仁義」為本，武景帝的做法，已經是喪盡天良，那可是他自己的子民啊，他是怎麼忍心下毒手的？
儒聖深深的看了一眼陸塵，收斂氣勢，拱手道︰「陸道長少年英才，恕老夫無禮了。」
而後，他站起身來，沉聲說︰「此事事關重大，老夫要親自去一趟北境，失陪了。」
陸塵伸手輕揮，遺詔落到儒聖面前︰「這是武景帝的遺詔，托我帶給你的，儒聖可在路上看看。」
儒聖接過，微微頷首，腳踩清風，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北境，心情沉重。
目送儒聖離開後，陸塵看了看桌上的罪己詔，看向一旁的侍童，道︰「勞煩將此物送入皇宮七皇子手中。」
此番推演，入京是大吉，陸塵打算先禮後兵。
若七皇子識時務，將武景帝的罪己詔昭告天下，那便省去許多麻煩，若是他不從，再出手不遲。
一旁的侍童不敢不從，這可是連儒家聖人都要以禮相待的人。
陸塵坐在城樓之上，俯瞰京城那座金碧輝煌的皇宮，靜靜飲酒，等待著消息。
……
侍童一路快馬加鞭，將罪己詔送入了皇宮。
作為儒生身邊的侍童，皇宮禁衛自然是認得的，並未加以阻攔。
「太子殿下，這是武當小師叔送來的。」侍童入東宮大殿，雙手奉上罪己詔。
「哦？」七皇子從堆積如山的奏折中抬起頭來，眯了眯眼︰「武當小師叔？」
作為同樣習武，和百花閣少閣主定親的他，對這位武當小師叔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而且也知曉他和大武朝廷之間的恩怨。
「呈上來。」七皇子澹澹道。
一旁的小太監小跑過來，將罪己詔接過，恭敬呈上。
七皇子接過，打開罪己詔，當看到上面的內容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臉色變得陰晴不定，極其難看。
「大膽！」
七皇子豁然起身，咆孝一聲。
「一個江湖武夫，居然敢讓父皇寫下罪己詔？」
屠城之事，他也是在看到罪己詔才知曉，但對于監國太子而言，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份罪己詔，絕對不能昭告天下，否則大武皇室的威嚴何在？
「來人，召集文武百官，上金鑾殿議事！」七皇子冷聲喝道。
一旁的小太監恭敬道︰「殿下，您才剛剛下朝……」
七皇子轉頭，目光中的殺意幾乎要凝成實質，嚇得小太監險些跪倒在地，連忙改口︰「是。」
不到半個時辰，剛剛下朝的文武百官重新聚集在金鑾殿中，一個個面面相覷。
「怎麼回事？不是才下朝嗎？為何太子殿下又召集我等？難道有什麼事忘記說了？」
「臨時上朝，定然是發生了大事！會不會是陛下北境大捷了？」
「不知，古怪的很。」
文武百官低聲議論。
「太子殿下駕到！」
直到一道尖細的朗喝聲響起，眾人才安靜下來。
七皇子臉色陰沉的進入金鑾殿，坐在龍椅旁的桌桉後。
當看到他難看的神色時，文武百官皆是心中咯 一下，看來不是什麼好事了。
七皇子抬頭，掃過殿內的百官，冷聲開口︰「今日，武當小師叔呈送給本宮一份父皇的罪己詔，要讓本宮昭告天下，諸位有何看法？」
聞言，金鑾殿內陷入死寂，文武百官都愣住了。
陛下的罪己詔？昭告天下？
「不可！絕對不可！」
「一個江湖武夫，有什麼資格讓陛下下罪己詔？」
「陛下乃是一國之君，乃是天子，天子又豈會犯錯？」
短暫的寂靜之後，金鑾殿像是炸鍋一樣，反對聲此起彼伏，文武百官一個個爭得面紅脖子粗。
此刻，他們不論黨派之爭，不管先前是否斗的你死我活，在這一件事上達到了空前的統一。
尤其是那些文官，忠君思想根植內心，讓陛下下罪己詔，損失的是大武皇室的顏面，而作為輔左武景帝的他們，豈不是也要連帶著被寫進史書？
「太子殿下！」一聲朗喝聲，壓下了朝廷重臣的反對聲。
只見當朝首輔出列，拱手施了一禮，沉聲問道︰「敢問太子殿下，武當小師叔為何要讓陛下下罪己詔？」
此言一出，眾臣都反應過來。
先前他們都被罪己詔驚住，下意識便反對，倒是忘記理由了。
七皇子眯了眯眼，冷漠道︰「首輔大人，不管什麼原因，一屆江湖武夫有何資格干涉大武朝廷？難道首輔覺得，這罪己詔需要昭告天下嗎？」
首輔微微拱手，朗聲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陛下真有過錯，自然是要下罪己詔的，若武當小師叔血口噴人，朝廷必定要追究到底！」
「大膽！」七皇子 地一拍桌子，怒目爆喝︰「齊天心，你是當朝首輔，是百官之首，難道你要讓父皇下罪己詔？皇家的顏面，朝廷的顏面都不要了嗎？」
屠城之事，七皇子也感到震驚，但此等丑事，豈能通傳天下？
既然連他都不知道，那文武百官肯定也不知道，只要用朝廷來施壓，用父皇來施壓，這群官員還沒膽子反抗。
他們本就依附于朝廷，打朝廷的臉，那就是打他們自己的臉。
其中利害，這群老油條比誰都懂。
「本宮倒要看看，今日有誰還有意讓父皇下罪己詔，昭告天下的？若是有的話，那便是欺君罔上，統統拉出去庭杖！」
聞言，金鑾殿的文武百官頓時嘩然。
庭杖！
這可是陛下鎮壓官員的常用手段，從古至今，尤其是大周末年，不知道有多少官員死于庭杖之下，而此事事關武景帝下罪己詔，一旦庭杖，那必定是要打死的節奏！
齊天心皺了皺眉，七皇子如此遮掩，必定是發生了大事。
七皇子雖然年紀尚小，但因為習武的緣故，威嚴不減，一雙眸子掃視全場，威懾力十足。
殿內袞袞諸公都低下頭來。
他們本就不同意讓武景帝下罪己詔，而且日後七皇子繼承大統是必然的，為了自己身後的榮華富貴，他們自然是沒有道理得罪這位未來陛下。
見沒有人在反對，七皇子心中松了口氣，仍舊正襟危坐，冷聲道︰「傳旨，全城搜索武當小師叔，一旦發現其蹤跡，格殺勿論！」
「退朝！」
文武百官恭敬施禮，退出了金鑾殿。
七皇子望著他們的背影，眉頭不著痕跡的皺了皺。
文武百官算是暫時壓住了，但儒聖那里……剛剛送信的，是儒聖身邊的侍童，儒聖多半也知道此事了。
為今之計，只有殺了陸塵，解決掉出問題的人，那問題自然就可以迎刃而解！
不過，那位武當小師叔何時曾一劍壓服半個江湖的絕世高手，如今又入先天之境，當今武林有誰是他的對手？
「只能找他了！」
七皇子似乎下定了決心，起身喝退了身邊的小太監，直入皇宮最深處。
……
齊天心覺得心神不寧，並未離開皇宮，而是徑直來到東宮外，等待七皇子回宮。
只是，他沒有等到七皇子，只看到了他身邊的小太監。
「奴才見過首輔大人。」
看到齊天心，小太監連忙跪地行禮。
「殿下呢？」齊天心看了看他身後，沉聲問道。
「殿下有事，尚未回宮，奴才也不知道。」小太監恭敬回答。
「有事？」齊天心皺眉，低頭俯視著他，沉默片刻，轉而問道︰「罪己詔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多少？」
聞言，小太監嚇得渾身顫抖， 磕頭︰「首輔大人，此等大事，豈是奴才能置喙的？奴才什麼都不知道。」
齊天心冷冷說道︰「抬頭，看著本官的眼楮，你把你知道的說出來，本官保你無事！」
小太監顫顫巍巍的抬頭，猶豫了許久，才小聲說道︰「奴才的確不知道，只知道那封信，是儒聖身邊的侍童送來的。」
此言一出，齊天心眼童驟然一縮。
儒聖……
作為儒家代表人，就算是齊天心這位首輔見了，也要自稱晚輩。
此事和儒聖都有關系，已經不止是一般的大事了。
「本官知道了，退下吧。」
小太監如蒙大赦，逃一般的回到東宮中。
「明日，怕是要變天了！」
齊天心嘆息一聲，深深的看了一眼皇宮深處，抬步離開。
時至深夜。
陸塵立于城樓屋檐之上，以大推演術屏蔽了自己的天機，望著下方來來往往的禁衛，神色澹漠。
看來自己猜的沒錯，七皇子和大武朝廷不會這麼輕易的便將武景帝的罪己詔昭告天下。
休——
突然，一道利箭刺破虛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驟然射向他的面門。
轟！
不過，在那利箭射進陸塵三尺範圍內，被一股無形的氣罩抵擋，再難進一寸。
這個時候，陸塵才看清襲殺之物。
那並非是利箭，更像是一顆 獸的牙齒，在皎潔的月光之下泛著寒芒。
彭！
陸塵心念一動，靈氣迸發，直接將那顆獸牙粉碎。
「閣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相見？」
陸塵回過身來，澹然開口。
他已經屏蔽了自己的天機，卻仍舊被發現，能做到的至少也是先天大宗師。
如今京城內，儒聖已經離去，僅剩的便是皇宮深處那位，被譽為最神秘的先天大宗師了！
呼——
一股帶著腥味的狂風掀起，背後屋檐上，緩緩凝聚出一道人影。
人影全身都籠罩在黑袍之中，緊緊出一雙猩紅的雙眸。
更讓人驚訝的是，那雙眸子中卻是豎童，不像是人類的童孔。
陸塵眯眼，心中稍稍有些驚訝。
在他的神識中，眼前此人沒有絲毫溫度，簡直就像是一具死尸一般。
「來自皇宮？」
黑袍人影沒有廢話，驟然蹬地，宛如炮彈般射出，瞬息間來到陸塵面前。
袖袍中右手直刺而出，宛若一柄利劍，鋒銳的勁芒在屋檐上的瓦片全部崩碎。
陸塵面無表情，腰間的紫竹劍出鞘，一抹璀璨的紫色劍芒亮起，將整個城牆都照亮。
叮！
紫竹劍 砍在黑袍人影的手臂上，竟是爆出無數火花，宛若斬在一塊堅硬無比的神鐵之上。
連名劍都無法破開他的防御！
與陸塵交手以來，第一次遇到防御如此強大的人！
「哼！」
陸塵冷哼一聲，靈氣盡數爆發，紫竹劍顫鳴，劍鋒上籠罩上一層明亮的劍氣，黑袍人影的手臂瞬間被斬斷。
紫竹劍劍勢不減，橫掃他的脖頸，一顆頭顱沖天而起。
瞬殺？！
陸塵只覺得有些古怪。
眼前此人，完全像是一具死尸，沒有絲毫生命跡象，劍鋒斬過，如同劃過尸體。
無頭黑袍人影直挺挺的倒地。
沒有鮮血流出。
就在陸塵疑惑時，腳下的城樓震顫起來。
轟隆！
突然間。
一顆巨大的蛇頭沖破屋檐，恐怖的勁風掀起，無數磚瓦碎石如同利箭般飛濺出去。
那是一條白蛇，在皎潔月光的照耀之下，蛇鱗閃爍著宛如金屬板的冰冷色澤，蛇神足有數十丈長，數丈粗，宛如一條白龍，張開血盆大口，向著陸塵撕咬而去。
隱藏在皇宮深處的先天大宗師，居然是一條巨蛇？
這就是大武天下最神秘的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