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燕然還是忍不住自我嘲諷一般，感嘆了一番。
這二十余年，看過了那麼多，親自經歷了那麼多，燕然早就看透了很多事情，以他的能力和名望，若是之前肯投奔袁紹麾下的話，不敢說能夠得到與審配沮授一樣地位和權勢，但是，至少他還是能夠得到一郡太守的位置的。
畢竟，燕然可是盧植正牌弟子之一。
可正是因為盧植，燕然才不願意，不看好袁紹。
黃巾之亂中，盧植因為奸人構陷，在陣前被免職罷官，燕然曾經去涿郡看過自己的老師，當時有不少的學生去，當時，盧植就曾經對幾個較為親近的學會評點過袁紹，說此人雖然出身名門望族，當時，卻不是一個做大事，成大事的人。
有很少一部分對盧植的評點不以為意，可是，燕然覺得老師的話是對的，後來，有一件事印證了盧植的話——十常侍之亂。
漢靈帝留下來輔助漢獻帝的大臣大將軍何進想要誅除漢靈帝生前倚重的十常侍，可是，在袁紹輔助下，結果何進還是被十常侍先下手為強給殺了。
雖然後來，十常侍最終還是死了，但是，這也為後來將董卓招進洛陽城，禍亂朝綱、乃至整個天下都埋下了禍端。
以何進的權勢，殺十幾個太監很難嗎？
反正曹操就認為不難。
因此，初平三年，盧植病故，燕然為老師送葬之後，便回鄉隱居，不再出仕為官。
原本，若只是樂成在這里，以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燕然只需要將他的意見說出來即可，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解釋，可現在的情況就完全不同，畢竟，樂成家里面坐著南皮縣縣城里九成以上的世家、豪族或者富戶，就連那些久居在城外莊園里的也都聞訊趕了過來。
「諸位，現如今，冀州的情況和形勢不同了。去年，第二次黑山軍之亂，就是因為沒有波及到我們渤海郡，所以，大家伙，也包括我對形勢判斷發生了偏差。你們只以為，這次變亂當中，冀州中西部各郡縣境內只損失了一季的糧食，大錯特錯。
沮公突然到任我渤海郡，老夫便立即派人到冀州中西部，尤其是田公實施屯田沒有被波及到的那幾個縣，比如鉅鹿郡，除了各個縣城之外，各縣境內缺乏壯丁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程度，很多像你我一樣家中保有大量土地的當地士紳，直到現在家里面的地都荒著。
不是他們不想立即開展春耕，而是苦于找不到任何的壯丁，至于以往依附于他們的佃戶，呵呵呵，諸位以為是被之前的黑山軍強行劫走的，但是，真實的情況是，黑山軍各郡縣境內土地里當季糧食一燒，那些百姓就不得不攜家帶口跟著黑山軍走了。」
「這怎麼可能呢？」燕然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人跳出來大聲質問道。
這一次，提出疑問的人並不是田公雞。
對于燕然的話，並不是所有人都信，事實上，剛才田公雞的話，雖然附和的人並不多，但是，對于燕然剛才提出的建議，想要遵從的人也很少。因為，地主階級，尤其是地方上的，陽光一般都不長遠，他們只會盯著自己家中的收成。
更何況，他們也知道，燕然說話，從來不會故意夸大，割肉出血，那就是真的要讓出很大一部分利益給沮授，這是他們最無法容忍的。
「哦，怎麼可能？諸位，老夫本不想解釋的，既然有人問道，那麼，老夫就只想問在座諸位一句話，若是我渤海郡當初也被黑山軍洗劫，少了家中土地里當季的糧食，到了今年青黃不接的時候，諸位會否拿出家中的糧食救濟依附于你們的佃戶呢？」燕然毫不動容地點出了其中的要害問題。
燕然的話一說完，這次，在座所有列席的人，全都一下子變得沉默起來，別說剛才跳出來那個長得五大三粗的家主，就連一向都非常喜歡懟人的田公雞也趕緊閉上嘴，不敢多說一句。
「呵呵呵，老夫知道，諸位家中積攢的糧食都來之不易，屆時，一毛不拔也是情有可原的。你們自己覺得情有可原，可是，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卻不會這麼認為，在這個亂世，誰能夠讓他們活下去，百姓就會跟他們走。現在，我南皮縣的情況實際上與冀州中西部各郡縣沒有任何的區別。
第二次黑山軍之亂對我冀州造成了巨大的破壞，今年中西部地區各郡縣境內的很多地方上的世家豪強都會因此而破產，袁公軍中缺少軍糧，才會在冀州實施如此大規模的屯田，而我渤海郡是冀州境內唯一一個沒有遭受到黑山軍襲擾的地方，于是，沮公便毛遂自薦來到了渤海郡。
諸位，沮公自己要來，袁公這次居然沒有阻止，因為什麼，難道你們還沒有猜到嗎？袁公和沮公為的就是想要一勞永逸地解決整個冀州的糧食困局。
因此，老夫建議，在座諸位，有一位算一位，將你們最近三年從百姓手中兼並來的土地全部歸上交給官府。還有，家中子佷身上背負了不止一條人命的，若是不重要的，就讓其直接到衙門投案自首，若是重要的，私下里到太守府問一問。
刑不上大夫，沮公為人再如何耿直，我們主動任慫，花錢買命，想必，他還是會松手的。唉……！伯功，你若還是擔心的話，不妨派人將安兒立即送到鄴城，並派人去見郭圖，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顧惜錢財了。」
燕然口中的安兒，是樂成的獨子，同時，也是燕然的曾外孫。
別看燕然今年才五十歲出頭，可是，他已經有第四代子孫出世了，這若是讓在後世，尤其是進入新千年絕對是稀奇事，可若是放在古代，卻很正常。
燕然雖然出身寒門，但是，他本人因為娶了好老婆，家丁興旺，現如今，他膝下不但有七個兒子，而且，還生了十幾個女兒，幾十個孫子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