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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三章 趁火打劫

鹿家。

「朱先生去省城了,說是要勸退二十萬清兵。」鹿子霖跟鹿泰恆閑聊。

「朱先生是書生。這俗話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鹿泰恆搖搖頭,「這次朱先生,怕是有麻煩嘍。」

「可不是咋地,鬧不好朱先生就被一刀砍了。」鹿子霖有些幸災樂禍。

「朱先生到底是個書生,有股子書生氣,敢于舍生取義。但就是看不清形勢。」鹿泰恆用他的見識,評價朱先生。

「剛才嘉軒讓鹿三趕車,他們去省城了。」白嘉軒的事,鹿子霖時刻關注。

「去省城?這是想攔住朱先生啊,只是還來得及嗎?」

「怕是夠嗆,朱先生早就走了。」

「這凡事啊,不要強出頭,槍打出頭鳥,沒有好下場的。」在鹿泰恆眼里,朱先生凶多吉少

省城。

都督府。

白嘉軒,周強,鹿三來了。

剛來,白嘉軒就跳下驢車,直沖大門,一副不怕死的樣子。

周強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嘉軒哥,不能莽撞。」

「啥?」白嘉軒著急見朱先生,顧不上考慮其他。

周強沒有搭話,往前幾步,大喊︰「煩請通報一聲,白鹿書院朱先生之妻弟,來尋朱先生。」

「朱先生的兄弟來了?快請!」守門的人早接到命令,等朱先生兄弟來。

「請。」周強搭話,拉著白嘉軒進去了。

白嘉軒還一臉的懵逼。

鹿三在外面看驢車。

周強和白嘉軒進到一個古樸典雅的房間。

里面家具擺設講究,有股文人的氣息。

一個身穿嶄新軍裝的中年人,正打量著白嘉軒,「壯士,果然是壯士啊!」

「我姐夫呢?我找我姐夫。」白嘉軒開口就是姐夫,似乎不懂一點禮儀。

白嘉軒作為白鹿村族長之子,怎麼可能一點禮儀都不懂呢?這只能是白嘉軒著急了,啥也顧不上。

「你姐夫只身擋清兵去了。」張總督道。說完看向周強,「你是?」

「我是白鹿村的周強,陪嘉軒哥一起來找朱先生。」周強回話。

「是個精神的後生。」張總督客套一句。

「我姐夫他已經走了?走多久了?」白嘉軒繼續魯莽的問。

「天不亮就走了。我派一個排的兵護送,你姐夫卻攔下不要。他說,只要他兄弟一人陪同就行。」

「他兄弟?」白嘉軒一時沒反應過來。

「朱先生說的是你。」周強拍拍白嘉軒肩膀,「朱先生這是算出你要跟過來。」

「我姐夫算出我要來?」白嘉軒有些愣了。

「對,就是不知道朱先生為啥讓你一人陪同去退清兵?」周強道。

「我也不知道。」白嘉軒又是一臉懵逼。

「那你去不去?」周強問。

「去,我姐夫讓去,我肯定要去。」白嘉軒說完,轉身就走。他又魯莽了。

「且慢。」張總督叫住白嘉軒,「我已安排好馬匹,你可會騎馬?」

「會。」很快,白嘉軒騎馬走了。

周強留下等消息。張總督安排了客房。

鹿三在外面看到白嘉軒騎馬走了,想攔攔不住,喊了一聲,白嘉軒不搭理他。

好在周強在一旁沒走。

「小強,我家少東家咋騎馬走了?」鹿三急忙問。

「朱先生讓嘉軒哥陪同,去退清兵了。」

「啥?去退清兵?」鹿三傻眼了。

「對。」周強望向清兵大營的方向。那邊殺氣沖天。

朱先生一個凡人,敢這樣行事,值得稱贊。

「這可咋辦?」鹿三一臉焦急,「那朱先生呢?」

「朱先生已經先走一步,是坐馬車走的,嘉軒哥騎馬能追上。」周強看了看鹿三,「三哥,不要急,這都是朱先生的安排。

朱先生天沒亮就出發了。

出發前,留下話讓嘉軒哥陪同去退清兵。

朱先生早算出嘉軒哥要來

朱先生是高人,行事自有道理。」

周強把事情經過詳細說了說。

「對對,朱先生神著呢,他這樣安排,一定有沒問題。」鹿三臉上的擔憂去了一半。

「三哥,你回村里傳個信兒,就說沒啥事,過幾天就回去了,我在這兒等消息。」

「行,我馬上回。」鹿三立馬趕著驢車走了。

周強沒去客房休息,而是在長安城逛了起來。

因為要打仗,路上行人很少,就算有人也都是急匆匆的,很多鋪子已經關門。

但有個地方很熱鬧。

牙行。

這里,有災民活不下去,要賣自己。

也有商人想賣掉鋪子、宅子。

前些日子,清衙門被革命了,亂了一陣。

現在,清兵又回來了,又亂了。

這一鬧騰,就有商人想賣掉鋪子、房子,離開長安城。

周強關注鋪子和宅子有段時間了。

最近價格一直在降。

周強有想法了,他想‘趁火打劫’。

周強剛走到牙行。

「周老板您來了,您看的那幾個鋪子,今天又降價了,您要不要再看看?」有個小伙子急忙跟周強打招呼。

周強來過幾次,算是認識了。

「又便宜了?」周強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

「對,又便宜了差不多一半,您看是不是?」

「便宜了一半?叫房主來吧,這生意能談談了。」周強打算在長安城買鋪子和宅子了。

他這次跟白嘉軒來省城,主要是趁機撿便宜,趁著戰亂,商鋪、房子便宜,買幾套。

「好 ,馬上就來。」

沒多久,房主來了。

「這兵荒馬亂的,說不定明天就打仗了」周強又趁機壓低價格。他這是正常操作,要是不壓低價格,才是怪事。

「要是平時,我這鋪子可不是這價,今天又便宜了不少,不能再低了。」

「听說你還有個大宅子?我要是一起買的話,這價格」周強繼續砍價,他就是吃準眼前的人,要離開長安。他要使勁佔壓價佔便宜

就在周強忙著買房、買鋪子的時候。

白嘉軒騎馬追上了朱先生。

「姐夫!姐夫!」

朱先生听見後,跳下馬車,看著白嘉軒,一臉笑意,「我琢磨著,你也該到了。」

「姐夫,你真要去清兵大營啊?」

朱先生點點頭,招呼幾個當兵的,「行了,你們都回吧。」對其中一個領頭的說︰「回吧,跟張總督復命,就說護送我的人已經到了。」

「好,朱先生保重。」當兵的都走了。

那輛馬車留下了。

白嘉軒牽著馬車,跟朱先生繼續往前走。

「姐夫,我听張總督說,有二十萬清兵,你能擋得住嗎?」白嘉軒有些擔心。

「兄弟啊,你往那兒看。」朱先生指了指遠處絡繹不絕的災民,「這兵沒到,仗沒打,老百姓已經活不下去了。你知道二十萬大軍一起,要跟老百姓征多少軍糧嗎?」

「不知道,反正很多。」白嘉軒搖搖頭,「我就說今年沒啥災,咋還這麼多災民嘛。」

「只要一開戰,那就是血流成河,民不聊生。

我若是用這條命換得不戰,倒也值了。」朱先生雖然有把握說服清兵退兵,但也不是百分百能成,也有失敗可能。

朱先生已經有了殺身成仁的決心。

「使不得,姐夫,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白嘉軒舍不得朱先生赴死。

「放心吧,這次去清兵大營,我算過了,你有驚無險,能回到原上。」朱先生說的是白嘉軒能回到白鹿原上,但沒說他自己。

也許,朱先生自己,凶險難測,九死一生。

朱先生這樣能直面生死的人,少之又少。

為什麼朱先生算出白嘉軒可以活著回去?

這個就不知道了。

「那就好。」白嘉軒沒听明白,還以為都能活著回去,「姐夫,你去過那麼多地方,見過大世面,我有好些話想問你。」

「問。」

「族長該咋當?」白嘉軒說這話意思很直白,他視族長為囊中之物。

朱先生有些好笑︰「你問的倒直截了當。」

「爸說現在這族長越來越難當了,人心散了,不比以前了,而且還有人禍害你,跟你爭這爭那的。」

「別說族長不好當,人活著就不容易啊。」朱先生沒有回答怎麼當族長,「嘉軒,跟我去清兵大營,怕不怕?」

「跟著你我不怕。」白嘉軒對朱先生有盲目信任。

「不怕就好。這回你算是開眼了,二十萬虎狼兵啊。」說話間,朱先生和白嘉軒停下了腳步,他們望著那一望無際的清兵大營

鹿三趕回了白鹿村。

「啥?朱舉人讓嘉軒陪著去退清兵。」白秉德一臉驚訝。

「是啊,小強說的,他跟著少東家進了總督府。」

「那你咋沒攔著他們?」白秉德一臉焦急。

「少東家沒跟我商量,直接騎馬走了。東家,你別急,小強說,這是朱先生的安排,朱先生是高人,行事自有道理。」

「小強就是個孩子,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他說的話不作數的。」白秉德一臉擔心,女婿沒救回來,還把兒子搭進去了。

「東家,朱先生神著呢。

他算出少東家會去找他。

走之前就給張總督說了,只需少東家一人陪同,去退清兵。

我們去的時候,朱先生已經提前走了。」

「真是朱舉人提前安排好的?」

「是啊。」

「要是這樣,還好一點。」白秉德幾人臉色好看一些,他們都很信任朱先生。

「不過,我在回來的路上听說,前面有兩個說和的人,都已經被砍了腦袋。」鹿三又平澹的補充了一句。

鹿三這個夯貨,這一句話,就把白秉德、白趙氏、仙草、朱白氏,嚇個半死。

「啊?」白趙氏急了,「我可憐的孫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爸了。」

「你胡說個啥嘛,咳咳」白秉德被煙嗆住了,不停咳嗽。

仙草模了模肚子。她有些肚子疼

清兵大營。

大門口。

「門打開!大帥有請先生!」一個中年軍官喝道。

朱先生示意白嘉軒跟上。

兩人走進清兵大營。

中年軍官帶他們走到一個營帳前,「請!」

「你們方大人呢?」朱先生問。他看出這不是要見方升。

方升就是這二十萬清兵的統領。

要退清兵,就是要說服方升退兵。

方升是朱先生的老師。

「方大人軍務繁忙,無法月兌身,請先生委屈一晚,請!」中年軍官道。

朱先生和白嘉軒走進營帳。

里面已經設好了宴席。

「朱先生遠道而來,特設下酒席,給你們接風洗塵。二位慢用。」中年軍官態度還算不錯,說完就拱手走了。

朱先生在門口看了看不遠處,兩個被掛著的說和人的腦袋,轉身跟白嘉軒說︰「嘉軒,這可是一桌好菜呀。」

隨手拿起桌上的酒壺,朱先生點點頭「酒也是好酒。」

「沒想到這軍營里,有這樣的好吃食,怪不得都跑出來當兵。」白嘉軒感嘆一句。

「想岔了,當兵的可吃不了這麼好。」朱先生搖搖頭,隨意坐下,接著說︰「平日里咱們兄弟也很少喝酒,今日咱們就放肆一回。」

「姐夫,你可真能找放肆的地方。」白嘉軒左右看看,「這可是兵營哩。」

「來,嘉軒,吃肉喝酒。」朱先生開始了吃喝。

「好,姐夫,我敬你一杯。」白嘉軒也跟著一起吃喝。

兩人,一個心里明白,知道此行凶險萬分。

一個心里湖涂,只知道跟著姐夫,不會有事。

但明白的人,不一定全都明白。

湖涂的人,卻也不是全都湖涂。

吃喝一陣。

外面傳來了慘叫聲。

一個說和的人,正在附近被鞭打。

白嘉軒忍不住在門口瞧了瞧,轉身說︰「姐夫,這真是虎狼兵啊。以前光是听老人講,現在算是親眼見下了。」

「哈哈。」朱先生笑了笑,「來,嘉軒接著喝。」

外面的死人頭,還有這鞭打聲,都是方升給的壓力。

朱先生心頭壓力不小。

「好。」白嘉軒又喝了一杯,低聲說︰「姐夫,你說這些當兵的圖個啥呀?地都不種了,吃在外,睡在外的,冒著死,圖啥呀?」

「問的好。」朱先生點點頭,但沒有回答白嘉軒的話,轉而說起當族長的事,「你和鹿子霖明爭暗斗,爭來爭去,自作聰明,都被老百姓看了笑話」

「明白了,姐夫,你這是點醒我哩。」

「明白就好。」朱先生又喝了一杯,「兄弟啊,我若死了,你將我的頭和身子重新縫上,背回原去交給你姐埋了就行。」

「你說啥呢姐夫?你不是算準了,咱能平安回到白鹿原嗎?」

「我是說你。」

「啥?」白嘉軒愣了一下,「姐夫,啥意思?為啥我能回到原上,你回不去?」

朱先生搖搖頭,「嘉軒,來,咱們繼續喝酒。」

也許,憑借跟方升的關系,朱先生只能百分百保證白嘉軒不死,但不能保證自己不死。

兩人又接著吃喝。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朱先生唱了起來。

朱先生不僅自己唱,還讓白嘉軒也跟著唱。

外面。

方升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

他沒有見朱先生,只是在外面靜靜的听這首《送元二使安西》。

這首詩,是當年朱先生出關求學,方升吟唱給朱先生的。

現在,朱先生唱這首詩,顯然有些用意,不是隨便唱的。

「大丈夫須經磨難,方得大境界。」這句話也是方升當時說給朱先生的。

听了一陣,方升默默走了。

營帳里,白嘉軒不知不覺睡著了。

夢中,一頭白鹿出現,白嘉軒跟著跑,看到了白鹿帶來了五谷豐登。

(這里亂猜一下,白嘉軒夢到白鹿,說明白鹿原的氣運,落在了白嘉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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