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腳邊的碎布，顧懷微眼睫輕顫，一時間心中竟生出了幾分酸澀。
桑瓔這番話實在大膽，在場的眾人甚至不敢相信，這世上居然會有不想做衍塵仙尊徒弟的人。
趁著他們還在愣怔，桑瓔立刻便舉劍朝著蘇撫雲刺去。
這一劍自然沒能落到蘇撫雲身上，但攔住桑瓔的卻不是顧懷微，而是一直躲在旁邊看戲的梵南均。
在梵南均出手護住蘇撫雲的那一刻，桑瓔便順勢收回了劍。
瞧見她的動作，梵南均立刻明白自己上當了，然而他此時收手已經晚了。
果然，下一秒他便听見桑瓔滿是嘲諷的聲音︰「奇怪了，你不是我的好友嗎？怎麼一見我動手，就這麼緊張地去護著蘇撫雲？你到底是誰的朋友呢？」
梵南均勾唇一笑，但這笑容里怎麼看都帶著分勉強︰「瞧你說的，我這不是怕髒了你的手嗎？這種活兒還是我來幫你的好。」
「哼！」桑瓔冷笑，「原來你幫人的方法，就是護著我的仇人？」
梵南均嘆了口氣，臉上滿是失落與無奈︰「我真的是好心想來救你啊桑瓔，若你不喜歡我幫忙，那我走就是了。」
說完，也不待眾人有所反應，他便立刻化作黑霧，想沖破流光劍宗已經開啟的護山大陣而去。
其實這里的熱鬧梵南均還是願意多看一會兒的，只是他剛剛被桑瓔捅了一劍，若是再不去療傷，恐怕會出大亂子。
但在場的正道修士，又怎麼可能輕易放他離開？
幾乎是梵南均剛動身要走，便有幾人邁步而出，想要追上去。只不過他們還是慢了一步。
「魔物哪里跑？！」眾人只听見延華長老的聲音在頭頂炸響，很快便有另一道身影追著那黑霧而去了。
見狀，其他人便沒再跟上去。
眾所周知，若是劍瘋子延華都沒能攔下的人，其余人就更不可能攔得住了。
梵南均跑了，但桑瓔還在，此事還應該繼續查下去。
即便如今已是深夜，靖肅長老還是吩咐道︰「將桑瓔與蘇撫雲帶回戒律堂，今日之事必須問個清楚！」
「不必問了，此事本尊可以做主。」顧懷微攔住了他們，「桑瓔是本尊的徒弟，她犯下大錯，本尊會廢掉她滿身修為，將其囚于絳雪峰。此事不必再提。」
說著，他便要伸手去抓桑瓔。
桑瓔怎麼會任由這個無恥之人將髒水潑到自己身上，她立刻閃身避開了顧懷微的手，朗聲道︰「我已自逐出師門，衍塵仙尊還是不要攀關系的好。況且大家都看見了，那個魔族有心護著你的徒兒，你敢說蘇撫雲與他毫無關系嗎？！」
「師妹這是還不死心，想將我也拖入泥潭？」蘇撫雲今日似乎分外大膽，仿佛篤定了自己不會出事一般，「可那魔族不惜犯險來營救師妹是事實，再加上之前的那些證據，師妹以為你還能逃得掉嗎？！」
「我師父顧念著你們多年的師徒情誼，想要保住你，而師妹你卻依舊冥頑不靈。既然這樣，不如讓宗主來說說看。你不听師父的話，總該听宗主的吧？」
桑瓔皺起眉頭，不明白蘇撫雲為何會忽然將宗主拉進來。
但很快，桑瓔便瞧見蘇撫雲朝著宗主使了個眼色，而宗主的表情也又一瞬間的不自然。
桑瓔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感到有些不妙。
「此事證據確鑿，桑瓔勾結魔族已經觸犯了宗門規矩。這已經不是絳雪峰的事了，而是整個流光劍宗的事。作為宗主，我認為應該打算桑瓔的金丹，廢其修為，將其趕出流光劍宗！」
宗主的聲音渾厚有力，傳進了在場每一個人耳中。
那些曾經滿目崇拜看著桑瓔的弟子，如今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里，不是厭惡就是恐懼。
她甚至能听到那些的竊竊私語︰「我先前還真以為她是冤枉的呢，還是宗主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真面目！」
「就這樣的人，哪配做我們流光劍宗的弟子？衍塵仙尊也真是的，護著這樣的叛徒做什麼？」
「我就說她外出歷練十年，為何修為增長得那麼快，恐怕真的就如撫雲師姐說的那樣，是練了什麼魔功吧！」
所以，連宗主也站在蘇撫雲那里了？
桑瓔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竟然將這樣一個宗門當做歸屬，還妄圖繼續留在這里。早知道，她當初就該一走了之。
「宗主，此事已經交由我們戒律堂審理，桑瓔罪名如何，該不該有處罰，也都應該由我說了算。你這樣做，是否有些不妥？」即便到了這種時候，靖肅長老也還是想要查清真相。
他對桑瓔了解不多，但卻看得出這個姑娘的堅毅和勤奮。況且她有桑拯這樣一個父親，又會差到哪里去呢？
但宗主並不這麼認為︰「此事人證物證具在，已經沒什麼可查的了。你雖然是戒律堂堂主，但我也是宗主。宗門內的事情，我有權插手過問。此事不必再議。」
宗主一揮衣袖，便要桑瓔的處罰拍板定下。
見狀，一旁的蘇撫雲悄悄勾起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師兄！」顧懷微忽然喚了宗主一聲，「這是我的徒弟。」
言下之意，他還是想將桑瓔帶走。
可如今已經宗主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要咬緊牙關接著道︰「我意已決，明日便押桑瓔入行刑台，再責令眾弟子觀刑，以正我流光劍宗風氣！」
說完，他再不給別人反駁的機會，當即便拂袖離開了。
跟在他後面離開的，還有三長老和他的弟子林舒。
兩人經過顧懷微身旁的時候，三長老還刻意停下腳步，一臉得意地笑道︰「當初你那兩個徒弟將髒水都潑到我徒兒身上，你一心護著自己徒弟的時候，可有想過會有今日？」
要說桑瓔這件事里沒有貓膩，三長老才不信呢。不過桑瓔得此下場，卻是他樂意見到的。
等她被趕出去之後，那沉霜峰就該落入他手中了！
顧懷微沒有回應他，只是站在原地看著桑瓔奮力逃跑，卻被十幾個金丹弟子圍困，以劍陣逼得她不得不束手就擒。
他似乎很少將視線放在這個小徒弟身上，別說是關心了，他連指教對方修煉都從未有過。
而就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桑瓔已經長成了這樣出色的女修。
他真的沒錯嗎？顧懷微這樣問自己，但他已經習慣了忽視這個徒弟，也習慣了一切以蘇撫雲為主。
「師父，咱們也回峰去吧。」蘇撫雲適時地走了過來。
他扭頭看向這個被他照顧了多年的徒弟，忽然覺得面前這個人實在太過陌生。
就這樣吧，只是犧牲一個桑瓔而已。顧懷微說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