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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觀華在岳家吃過午飯,婉拒了岳文軒晚上留宿的提議,告辭離開。

也不知道趙觀華到底在忙些什麼,直到第二天下午離開之前,這才再次登門。

岳文軒早就已經把秘密收藏的電台取了出來,再次和趙觀華見面之後,直接把手里的藤箱交給他,說道︰

「電台就在藤箱里面,我已經重新檢修過,原本有點小毛病,現在都已經維修好了。」

趙觀華道︰「那就謝謝你了。」

孟尹寧挽留道︰「趙叔叔,不能再多留一天嗎?」

「已經雇好了馬車,等會兒就得走了。

我這次過來,主要目的就是看看你們一家人安不安全,知道你們一家人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看到孟尹寧落淚,趙觀華心中也有點不舍,「不必難過,說不定什麼時候又能見面了。

如果以後有機會去長安,我會想辦法找到你們。」

知道趙觀華馬上就要走,岳文軒把早就準備好的一個布包拿了出來,交到他的手中。

「趙叔,你難得來一趟,僅僅在家里吃了一頓午飯,我們還是過意不去。

這個包里有四十包磺胺,我估計你能用得到。」

磺胺是這個時期最好的消炎藥,管控極嚴,這是蘇區最為缺少的緊俏物資之一。

哪怕只有四十包,也足以讓趙觀華為之振奮。

趙觀華沒有拒絕,痛快的拿到手里,「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們那邊缺醫少藥,對于磺胺的需求量極大,這是能救命的東西,我就厚顏收下了。

這四十包磺胺的價值不低,原本我應該付錢,可惜我身上拿不出來,只能暫時欠著了。

如果以後有機會見面,我再想辦法把錢還給你。」

岳文軒誠懇說道︰「趙叔,這些磺胺是我自願捐獻的,肯定不能收錢。

雖然我現在還不是您的同志,但我是烈士家屬,也算是自家人,給組織捐獻點藥品,也是應該的。」

「你雖然是烈士家屬,但依然還是群眾,按照我們的規定,不能拿群眾一針一線,錢肯定是要給的。

你還要照顧這一大家子,負擔很重,也就勉強能夠溫飽,哪能讓你捐獻?

我暫時給不了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這筆錢給你,心里已經很愧疚了。」

只要現在不給錢就好,岳文軒看趙觀華的態度堅定,也就不說什麼了。

他現在有點後悔早早就把一整箱磺胺給賣掉,如果還在手里留著,正好一並捐獻出去。

趙觀華時間緊張,僅僅在家里坐了半個小時,就告辭離開了。

送走趙觀華,孟尹寧一家人的心情都有點失落。

開春之後,壞消息接連傳來,岳文軒暫居的這個小縣城似乎隨時都有淪陷的可能,每有風聲傳出,縣城里就是一片風聲鶴唳。

戰爭的陰雲時刻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再加上開春之後一直干旱少雨,眼看著各種物價越漲越高,尤其是糧食的價格,簡直就是一天一個價。

春節之後,城里百姓的日子越發的難熬,每天早上一睜眼,就要為一家人的吃食發愁。

大環境也影響到了岳家的小生意,年前紅紅火火的小生意,這段時間一落千丈,售出的總量沒變,但利潤更低了,每天的利潤已經不足春節前的一半。

上午沒什麼事,岳文軒早早下了班,準備回家吃午飯。

剛剛走進青牛巷,就看到遠處圍滿了人,還有孩子的哭聲從人群中傳出。

岳文軒走到近前,這才看清是怎麼回事。

地面上仰躺著一個中年女性的尸體,從她的面色上看,死去的時間應該不長。

在她的左右兩邊各自跪著一個十來歲的男娃和女娃,兩個人正在無助的哭泣。

國人都有湊熱鬧的天性,出了這麼大的事,巷子里在家的人基本上都跑了出來,圍在旁邊觀看。

幾個能做主的人正圍在一起,商量著該怎麼辦。

這會兒留在家里的基本上都是老人和孩子,現場能插上言的人就只有羅開銀、陳女乃女乃和岳文軒大嫂。

幾個人正在發愁,不知道該怎麼辦,看到岳文軒到來,羅開銀趕緊招呼道︰

「文軒,快過來,咱們商量商量該怎麼辦。」

岳文軒走到幾人的近前,說道︰

「城里不讓難民進,看她們的穿著打扮,也不像是逃荒的難民,有沒有問過她們在城里還有沒有親戚朋友?」

羅開銀說道︰「已經問過了,她們原本是幾十里外的村民,年前被流竄的土匪把家給搶了。

原本一家八口,就她們三個活了下來。

據說這一家的日子原本還不錯,可惜攤上了這種事,也是夠倒霉的。

她們一家就剩下孤兒寡母,又沒有親近的同宗,在農村很難生活。

沒辦法,只能便宜變賣了土地,一家三口來到城里討生活。

他們家有點底子,原本生活的還好,但就在除夕那一天,家里遭了賊,財物都被人給搶走了。

倆孩子的娘又沒有一技之長,掙不到錢,房子也租不起,只能帶著兩個孩子討飯為生。

如今日子這麼難,討飯怎麼能活?

這不,倆孩子的娘今天上午就餓死在這兒了。

畢竟是死在咱們巷子里,要是不伸手幫一把,大家心里都有點過意不去。

但幫忙的話,又不知道該怎麼幫,商量了半天,大家伙正為難著呢。」

陳女乃女乃接著說道︰「倆孩子的娘埋葬的事情倒是還好,咱們各家出點兒錢,給她買一領破席,再每家出個人,怎麼也能把人給埋了。

主要是這倆孩子,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給點錢給點吃食,就這麼打發走,又有點不落忍。

可要說把兩個孩子留下來,誰家都沒這個條件。

文軒,你人面廣,認識的人多,能不能給這兩個孩子找個去處?

也不求條件多好,只要能給口吃的,別把人給餓死就行了。」

陳女乃女乃本來就是個善心人,年齡大了之後更加看不得小孩子受苦,可惜她能力有限,如今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岳文軒的身上。

岳文軒能有什麼辦法?除了自家收留這兩個孩子之外,他也沒有好辦法。

他不會亂發善心,但緣分到了,他又有收養兩個孩子的能力,把這兩個孩子留下來,也不是不行。

他沒有直接做決定,扭頭對大嫂說道︰

「大嫂,咱家的日子還能堅持,要不咱把這兩個孩子留下來,你看能行不?」

大嫂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心軟了,嘆了口氣,「那就留下來吧。

咱家這一路上雖說沒少吃苦,但要不是有好心人的幫助,也不能全須全尾地走到這。

現在咱有能力了,遇到這種事,還是要幫一把的,就當是積德行善了。」

听到岳文軒一家願意收留這兩個孩子,陳女乃女乃一連串的夸贊道︰

「我就知道文軒是個有善心的,這倆孩子能遇到你們一家人,也是他們的福氣。

好人有好報,雖說現在日子難了點,但總有渡過難關的時候,你們享福的日子還在後面呢。

我看這倆孩子是個知恩圖報的,尤其是他家的小子,看著就是一個機靈的,說不定以後有出息。」

陳女乃女乃沒說錯,這個小男孩還真是一個眉眼通透的,看到岳文軒一家願意收養他們兩個,馬上拉著小女孩跪在岳文軒的面前,直接就是三個響頭。

這三個響頭磕的太實在了,小男孩的額頭上都見了血。

岳文軒趕緊彎腰拉住小男孩的胳膊,但小男孩死活不起來,又在大嫂的面前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站起來說道︰

「謝謝叔叔嬸子願意收留我們兄妹兩個,我們兩個今年都十歲了,什麼都能干,指定不會吃白飯。

我們兩個保證不怕苦不怕累,以後有什麼活,叔叔嬸子盡管安排我們兩個去做。」

小男孩說話條理清楚,口齒伶俐,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岳文軒便問道︰

「你不是本地人吧?你叫什麼名字,你們兩個是親兄妹嗎?」

小男孩道︰「我叫邢立岩,我不是本地人,去年我們那邊遭了災,我和娘一路逃難到了洛.陽城下。

可惜沒進去,那里不讓難民進城。

最後沒辦法,我娘只能把自己給賣了。」

邢立岩指著旁邊的小女孩,「也是我們娘倆運氣好,買我們的人是二丫的爸爸。

他人不錯,把我娘買了做續弦,對我也好。

可惜好景不長,好不容易有了新家,又被土匪給搶了。

那些土匪太壞了,不光搶東西,還殺人,最後只剩下我們娘仨活了下來。」

岳文軒沒想到小男孩的經歷竟然這麼曲折淒慘,心里更添了幾分同情,也不再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詢問更多的細節,柔聲說道︰

「我打算收養你和二丫,你們兩個要是願意的話就留下來吧。」

「我們願意,謝謝叔叔收留我們。」

邢立岩擦干眼淚,眼楮通紅的看向岳文軒,懇切的問道︰

「叔叔,能給我娘買一副薄皮棺材嗎?」

他從衣服里掏出一個掛墜來,摘下之後,遞給岳文軒,「這是我從小就帶的玉墜子,賣掉之後,您看能換到一副棺材錢嗎?」

岳文軒掃了一眼手里的觀音玉墜,質量還不錯,和田玉的。

他搖頭說道︰「擱在兩年前,差不多能換一口薄皮棺材,現在肯定不行,值不了這麼多錢。」

邢立岩的眼里再次涌出了淚水,哽咽著說道︰「那就買一領新草席吧,好歹也能讓我娘走的體面一點。」

岳文軒伸出手來,把他臉上的淚水擦干,「這個觀音玉墜,你還是自己留著吧,好歹也是一個念想。

給你娘買棺材的錢,我出了。」

「謝謝叔叔,您的大恩大德,以後我永世不忘!」邢立岩又要跪下磕頭,被岳文軒硬給攔了下來。

「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這些見外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現在,咱們來商量一下給你娘發喪的事情。」

既然決定要收留邢立岩兄妹,那就不好再草草的把邢立岩的母親埋葬。

他同羅開銀商議之後,決定今天下午發喪。

這種時候,又是這種情況,葬禮的儀式肯定非常簡單。

但對于邢立岩來說,母親能體面的下葬,就是他最大的願望了。

岳文軒為邢立岩的母親買了一口質量還算不錯的棺材,又給兄妹二人置辦了一身孝服。

在岳家石和羅家父子的幫襯下,總算敢在天黑之前,把邢立岩的母親下葬。

一行人回到家里,兄妹二人的精神徹底松懈下來,看上去無比憔悴。

看到兩個孩子無精打采的樣子,老太太發話道︰

「咱們先吃飯,吃飯之後讓他們兩個洗個熱水澡,然後趕緊睡上一覺。

他們倆的體質都太弱了,這段時間肯定沒少吃苦,得好好養一養才行,不然的話,要是生了病,那可就麻煩了。」

家里又多了兩個成員,放學回家的幾個孩子原本有一肚子的話想問,但看到如此沉悶的氣氛,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岳文軒也有很多話想要詢問邢立岩,但現在不是時候,反正以後還要長期生活在一起,自然能夠把所有的事情都問清楚。

兩個孩子明顯都餓壞了,應該有很長時間沒吃過飽飯,老太太沒敢讓他們兩個多吃,生怕他們吃壞了肚子。

只是讓他們各自喝了兩碗大米稀粥,就打發他們兩個去洗澡睡覺了。

等兩個孩子都鑽到被窩里,老太太憐惜的說道︰

「這倆孩子也太命苦了!小小年紀就要承受這麼大的打擊,以後咱們可得對孩子好一點。」

「這是什麼世道,老百姓真的是一點活路都沒有了!

立岩還孩子能活到現在,只能說是命大。

他才十歲就吃過這麼多的苦,受過這麼多的罪,听他說了那些話,我這心里真不是個滋味。」

听了邢立岩的講述,再想到自己一家人的遭遇,孟尹寧的心情很沉重。

岳文軒並不急于了解邢立岩的來歷,邢立岩小小年紀卻是一個有心人。

第二天吃過早飯,他看岳文軒不急著去上班,主動在他的面前坐下,「岳叔叔,昨天我腦子很亂,有些話可能沒說清楚,既然您收留了我,那我的來歷肯定要讓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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