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羅子航這次來是要另開一部戲，但既然來了，還是得去和沉奇打個招呼的。
然後在靠近劇組的時候，羅子航就听到了沉奇扯著嗓子在訓人，越過周圍的工作人員，就能看到被訓的對象正是林靈琳這個一心想要拿獎的人氣女星……
不過她現在還有沒有那麼想拿獎，可就不一定了。
此時林靈琳正低著個腦袋，滿臉委屈地被沉奇給訓斥著。
她的表現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問題，就算導演不滿意，重新再來一條就好了。
雖說在剛開機的那段時間里，沉奇的PUA式導戲屬于是常態，可是現在他們好歹也拍了近兩年的時間，沉奇也早就沒有像最初那樣逼得那麼緊，主要是一直這麼做，效果會大打折扣，甚至引起演員的逆反心理。
作為一名PUA老手，沉奇是懂得什麼叫可持續性竭澤而漁的。
本來嘛，林靈琳他們雖然已經被磨得早就失去了耐心，可多少也都習慣了現在這個拍攝狀態，可他們沒想到的是……
最近幾天，沉奇導演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居然故態復萌，又開始最初那種雞蛋里挑化石的嚴苛操作了。
不過林靈琳這時候也無所謂了，她現在只想早點結束這部戲的拍攝，至于獎項什麼的……
見NMD鬼去吧！
想到這，林靈琳就很佩服羅子航，他們幾個花了一年多才明白的事情，羅子航卻在一開始就已經看透了。
然而，就在林靈琳一邊用自己的演技表演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一邊神游天外的時候，正在喝斥她的沉奇突然停了下來。
林靈琳好奇地抬起頭，然後就看到沉奇正表情復雜地看著自己側後方的位置。
「靈琳姐，沉導，好久不見了。」
當她順著沉奇的目光轉過身子時，羅子航就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一邊打著招呼，一邊將帶來的禮物遞了過來。
「是子航啊，你來得還挺早。」正好得救的林靈琳立刻笑臉相迎。
她自然是知道胡漢威要開新戲的事情，當然，在理由方面，她知道的暫時和沉奇是一樣的。
對于又開一部戲，只是為了去湖弄投資人這件事，說實話林靈琳是不太樂意的，但胡漢威的話也有道理，萬一投資人撐不住撤資了，那他們這兩年的罪豈不是白受了。
所以就算心中很不情願，林靈琳和方如飛等人還是答應了下來。
不過現在想想，能趁機放松一下其實也挺不錯的，可惜今天她是沒機會了……
嘶——
林靈琳的心中突然靈光一閃，旋即便扭回頭去再度看向沉奇，對方果然還是那副復雜且糾結的表情。
所以……
這家伙是在擔心那部「湖弄劇」會因為羅子航的好運氣火起來，所以才突然又「發癲」的？
突然猜到真相的林靈琳心中冷笑，原本在她眼中已經跌落神壇的沉奇，如今更是連那些商業片導演都不如了。
心情復雜的沉奇此時並沒有察覺到林靈琳對自己在看法上的變化……當然了，他也並不在意這些東西。
像沉奇這種自我的人，是不會在意演員、幕後、制片人，乃至投資人對他的看法的，只要能讓他的電影順利拍攝，且名利……嗯……單收，其他東西、包括電影能不能賺錢，對他來說都是次要的。
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羅子航，就是個有可能會影響到自己名聲的存在。
所以沉奇導演定定地盯著羅子航看了好一會兒，才表情平澹地點了點頭，「嗯，你來了，老胡在現在應該在那邊。」
他指了指方向，然後就不再搭理羅子航他們，繼續回過頭去對林靈琳說起了自己要求。
「我需要你表現出一種夢幻感，你現在的戲份是男主角回憶的畫面，所以需要表現出不真實的特點……」
見沉奇又開始工作了，羅子航幾人也不便再打擾，告辭之後便往沉奇所指的方向走去，然後在百來米的一間休息室內，見到了正對著劇本撓頭的胡漢威。
本來按照最初的計劃，這部戲就是隨便拍一拍，就連劇本都是胡漢威把自己大學時期的作業翻出來硬改的，照理說他是根本不需要糾結才對。
可是……
導演這種生物，天生的傾訴欲就強，總是想著要將自己的情感、思考、經歷通過鏡頭語言告訴給觀眾。
雖說胡漢威已經多年未執導筒，但他也依然是個導演。
以前因為天賦原因沒有機會執導電影，如今有了這麼一個好機會，胡漢威就忍不住想要印證一下自己當年所學，于是才有了羅子航他們現在看到的這一幕。
當然了，胡漢威作為一個「半外行」，並不會像其他導演那樣堅持自我，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天賦不足，在編劇方面更是一言難盡，所以當羅子航他們找過來的時候，他立刻就將劇本塞了過來……
「快，子航你來幫我看看，這劇本能不能再優化一下。」
前不久才下畫的《寶貝計劃》，編劇一欄中可是寫著羅子航的大名，如果是其他人，胡漢威只會覺得是在掛名炒作，可放到羅子航頭上，他就覺得非常正常且合理了。
「你是不是忘了，這部劇是給飛哥他們放松用的，你糾結這劇本做什麼？」羅子航在結果劇本後看都沒看，就一臉無奈地提醒道。
這些當導演的，就沒一個能讓人省心的！
被羅子航這麼質問，胡漢威也不生氣，身上生意人屬性更多的他保持著和氣生財的理念，笑呵呵地解釋道︰「這兩者又不沖突，這個劇本是我大學時寫的，如今機會難得，我就忍不住稍微上了點兒心……放心吧，不會影響到本來的計劃的。」
他都這麼說了，羅子航自然也沒必要抓著不放，而且……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羅子航撇了撇嘴，「反正最後要是出了什麼問題，倒霉的人又不會是我。」
不過話又說回來，胡漢威能夠認真一些，對他來說也不一定是壞事兒，如果胡漢威的認真能夠切實地提升電影的質量，那這部「湖弄片」上映的可能性也能跟著提升。
怕就怕，胡漢威會是個畢導、郭導那樣的「實力」型選手，越是認真拍質量越差。
這可不是羅子航在杞人憂天，很多電影之所以會暴死，就是因為導演想要表達和展現的東西太多、太「超前」。
好在看胡漢威目前的態度，應該是會比較听勸的，就是自己可能又要多費些心思了……
羅子航哭笑不得地想著，然後打開了手中的這份劇本。
劇本的內容並不復雜，就是兩個門派、或者說武館之間相互搶弟子、搶生意，其中還夾雜著不少過時的笑話和網絡老梗，甚至羅子航那「天生神力」和「這玩意兒比拳頭好用多了」的梗也有出現，只是出現得極為生硬，一看就知道是強行安排進去的。
其實這樣的劇情倒不是不能拍，在羅子航的記憶中，隱約記得龍叔早期的電影中也有類似的劇情。
只是……
「我怎麼感覺，這兩家門派有些怪怪的，不像是在開武館的樣子，倒有點兒像是兩個商家在相互刷差評……」
如果要描述得具體一點兒，就是這兩家之間的爭斗，都是各種潑髒水、搞破壞……不像是門派斗爭，更像是在真實商戰。
雖說開武館也算是一項生意，但武館與其他生意卻是有著本質上的不同，髒水潑得再多，都不如真刀真槍地比上一局來得有效。
可在這個劇本里，別說擂台賽了，連一次正經對決都沒有，哪怕這是打算喜劇片，那也是喜劇武俠片啊。
面對羅子航的質疑，胡漢威不但沒有不高興，反而是一臉佩服地沖他豎了個大拇指，「不愧是寫出了《寶貝計劃》的知名編劇，一眼就看出了我最初的劇本並不是古代背景……其實這個劇本最開始寫的就是一家百年老店和一家新興餐館之間的競爭。」
呃……其實我並沒有看出來，只是覺得有些奇怪罷了……
羅子航在心中默默地回復了一句，然後又覺得這個劇情依舊有些熟悉……
《滿漢全席》/《金玉滿堂》？
很快，羅子航就在自己的記憶里找到了符合的對象，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道海龍爭珠。
下意識地咽了咽唾沫，羅子航將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劇本上，貌似好心地提醒道︰「另外，這個劇本和《天劍絕刀》本身也毫無關聯，你確定能忽悠住投資人？」
「應該……沒問題吧？」胡漢威也不是很確定地模著下巴，「沉奇拍的電影是個什麼尿性他們也都知道，不到最後，天知道具體的人物關系會是怎樣？你不就換過好幾次身份嗎？」
「你心里有數就好。」羅子航點了點頭，心中卻在暗嘆自己的嘗試失敗。
其實他是想引導胡漢威把劇本改向《東成西就》的方向的，畢竟這邊的情況這麼相似，感覺不整部《東成西就》出來，有點兒白瞎了這麼多的巧合。
他當然可以直接掏出《東成西就》的劇本，讓胡漢威直接照著拍。
雖說很多細節記不得了，但大致的走向、以及幾個經典的搞笑橋段他還是記得的，甚至連那首《開山怪》他都還能哼上兩句，洪七那首《告白歌》更是能唱個八九不離十。
只是這麼一來，這部戲就不再是《天劍絕刀》的衍生電影，而是羅子航編劇的又一「力作」，後續他在《天劍絕刀》的副本中能有多少影響，就更是不得而知了。
所以，羅子航現在也只能旁敲側擊地對胡漢威施加影響，讓他盡可能地將劇本的大致走向往《東成西就》、或是其他什麼他所熟悉的喜劇片上靠，這樣他才好在副本里將劇情給「引回正軌」。
而在羅子航提出意見的同時，方如飛和彭樞也各自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其他劇情都無所謂，但請務必增加一個隱喻沉奇導演吹毛求疵、沒事兒找事兒的橋段。
嗯，很顯然，這兩人的怨念很深。
胡漢威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下來，並且當場就一揮而就，增加了一個主角師傅指導主角武功、卻又不好好講清楚，而是用雲山霧罩的方式對主角進行指點，並且到最後，這些指點最終對應都是一些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上。
最關鍵的是，胡漢威對這段劇情插入，頗有種潤物細無聲的感覺，比之前那些爛梗和過時笑話要高明多了。
這是爆種了？
羅子航詫異地看向胡漢威，但就這段劇情的設計和安排而言，這家伙的能力，並不像一個「半外行」，但之前的那個劇本又在告訴羅子航，這才是他的真實水平。
好吧……看樣子，對沉奇導演怨念很深的人並不止兩個。
羅子航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胡漢威在諷刺沉奇的時候，興奮激動到超水平發揮」這一個解釋比較合理了。
由于時間緊、任務重，所以四人的討論並沒有持續太久，胡漢威在簡單地改了改劇本之後，就拉著羅子航他們開始了拍攝……
剩下的邊拍邊改就是了。
胡漢威的決定，很有沉奇的風格。
……
接下來的一個月里，這部《天劍絕刀》的衍生片都在有條不紊地拍攝著，在羅子航的刻意引導下，最終這部電影的劇情就像是個大雜燴，上輩子和這輩子的很多電影，都能在其中找到「致敬」的元素。
這麼拍出來的電影最終質量會如何，羅子航心里一點兒底都沒有，但他們的第一個目的卻是達成了……
方如飛在拍攝新戲的過程中，肉眼可見地精神了起來，特別是那個師傅指點弟子的劇情中，他可算是好好地發泄了一通。
期間，沉奇也跑過來看了幾眼熱鬧，不過在發現胡漢威不僅拍攝雜亂無章，拍攝的內容也毫無深度和邏輯性可言之後，他終于放心了下來，並且還裝模作樣地「指點」了一番，然後才悠哉游哉地離開了這邊的片場，並且之後就也沒再來過。
另外，他在《天劍絕刀》的片場中，對演員的壓迫也終于告一段落。
一個月後，羅子航再度殺青，因為是「湖弄劇」，所以也就沒有什麼殺青宴，拍攝一結束，羅子航就匆匆離開了……
因為他的假期也快要結束了，一想起這事兒，羅子航就悲從中來。
所以在拍攝結束後，胡漢威具體是怎麼去忽悠那群投資人的，羅子航根本就沒興趣關注。
只是胡漢威卻主動將情況告知給了他知道——這部戲大概率會在《天劍絕刀》上映的同一天，登錄網絡平台……
很明顯，那些投資人又一次被胡漢威給搞定了。
至于《天劍絕刀》到底會在哪一天上映……
這恐怕就連沉奇導演自己都沒法確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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