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命緊緊捏著方向盤，整個人僵直立在方向盤前，小心翼翼地推送車子前行。
車子後座，一位胸口部位有一團藍光的男子靜默而坐。
確實如同許獻與王絕所描述的，這人皮膚下的光好似會呼吸一般，一隱一亮，每次亮起之時，與他接觸的坐墊皮套就發出滋滋的烤焦聲響，但現場卻是徹骨的陰寒。
男子上車已經十多分鐘了，後排的座椅早已一塌湖涂。
段命偶爾通過後視鏡觀察對方。
【半身鬼】
【姓名︰謝鏡森】
【級別︰ 鬼級】
【鬼氣︰15896】
【友善度︰0】
【目標信息︰一次意外攔腰斬斷了他的身軀，成為鬼靈後只能憑借上半身的形象存在，直到接觸了那種能量，不僅恢復了身體的殘缺，實力更是突飛 進，但代價是往後僅能在夜間出沒。】
【這種能量極端霸道，可依據個體對鬼氣產生極大的增幅，增幅的範圍可強制跨過大等級的級別界限。但此種能量僅僅只是樣本試用，效果極其不完善，不僅無時無刻不在承受一種痛徹靈魂的痛楚，更是擁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一旦沾染上這種能量，便無法再自主領悟規則類能力，完全斷絕了規則之路。】
【提示︰正因為其效果的殘缺性，這種能量僅僅只能依照一定的頻率發揮作用。】
信息提示一目了然。
無法領悟規則能力。
這特麼還是個極道流。
車子在路上不急不緩地行駛，後頭老遠跟著盧紹成與許獻的座駕。
兩人跟了老半天，盧紹成控制車輛與許獻並排，打開車窗問道。
「喂小胖子，昨天晚上那家伙是在哪里上的車？」
許獻想了想︰「在城東。」
「然後你就直接帶著他去官財小區了？」
「對啊，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問題大了，你沒發現這條路咱們剛剛走過嗎？我擦，段命這貨的膽子也忒大了，這種不知底細的鬼靈還敢繞路，當真要錢不要命了不成？」
「不對盧大哥！段命好像加速了！好像有情況！」
「肯定有情況啊！他都要拐進那條暗巷了！媽的快跟上！！！」
兩輛車同時速度飛漲，但又很快齊齊緩了下來。
兩人呆呆地看著前頭的段命車確實 得加速了一段距離，但在拐彎的時候又不得不速度放得極慢，甚至還打了個左轉向燈。
車子側過面，段命這小子正手忙腳亂地打著方向盤，呼吸急促。
盧紹成︰「……」
許獻︰「……」
頭車還是駛入了小巷，等到盧許兩人經過巷口，車子就停在距離不遠處，段命與那位特殊乘客都已經下了車，雙方相對而立。
到了這會兒他倆也顧不上隱藏了，車子直接丟在大道中央，下了車直奔而來。
靠近了後盧紹成才小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段命搖搖頭︰「他早就發現你們了。」
視線中一直沒隱去的信息面板，友善度那一欄已是鮮紅的「-100」。
這胸口發光鬼對段命起了殺心。
剛剛在車上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一變故，原本想甩開身後的隊友獨自面對，可奈何車技實在拉胯。
沒辦法了，好在如今王絕陰陽合一，不僅鬼氣大漲，附身狀態更是能借出百分百的戰力，再加上盧紹成自身的鬼氣，一個 鬼級的助力也還算有些幫助。
「盧紹成，把王絕召出來。」
「好。」
小黑子雷厲風行，王絕剛顯出的身影瞬間沖入了他的體內，頓時在他臉上浮起幾條青綠色的炫酷斑紋，同時，身子周邊的半米範圍內，一些隨意丟棄的垃圾肉眼可見地開始自動腐敗。
「許獻。」
「到！」
小胖子 跑上前。
貪生怕死了這麼久，總該勇敢一回了。
反正就算真打起來，有司機身份的庇護，對方也不能真要了自己的命吧。
這一刻，他無所畏懼。
段命︰「你站遠一點。」
「哦。」
小肥肥失落地返回後方。
對面的發光鬼就這麼面帶微笑地靜靜看著。
「你們搞定了？」他開口道，聲音有些尖細。
段命也澹澹一笑︰「嗯，搞定了。」
「所以是準備對我這個乘客下手了嗎？」
「不，是給你個機會對我這個司機下手。」
發光鬼笑容凝固，眼中有些錯愕︰「你是怎麼發現的？」
「怎麼發現不重要。」
「其實一開始我壓根也沒多想，對你純粹只是好奇而已，若是你剛剛循序漸進一些，甚至找個借口想要對我動手，我都沒那麼快能反應過來。」
「昨晚打車去官財小區是刻意為之的吧？又是卜聞人的安排？」
發光鬼眼中的愕然瞬間轉為震驚，但也就持續了一秒鐘便轉為冷冷的表情。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段命輕描澹寫地瞥過一眼，卻仿佛給了發光鬼極大的壓迫感。
「算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他說道。
他懶得解釋，而且有些東西也沒辦法跟外人解釋。
兩人之前從未有過交集，對方身上也沒有必然要傷害人類的信息提示，突然之間友善度就從陌生人降到了殺身之禍，這本就不是件正常的事情，除非其中牽扯到了別人。
而且別看友善度突然降到-100只是數值上的變化，但其中說明的意思可就多了。
哪怕是只有-99，尚還說明有那麼一丁點回轉的余地，-100的友善度，毫無疑問，發光鬼想要自己的命，並且勢在必得。
但現在是什麼時間？詭界夜晚。
段命又是什麼身份？出租車司機。
一個夜間鬼靈想要在命城的夜晚殺害一名出租車司機？
唯一的解釋，發光鬼確實有這個能力。
他在夜晚有殺人執照。
後面的推論就水到渠成了。
命城夜晚出租車司機具有免死金牌，這是紳士岳制定的規矩，但目前紳士岳並不在城里，那只有最後那個選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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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予紳士岳命城夜晚規則掌控權的卜聞人。
那昨天晚上，小胖子湊巧地接上了發光鬼返回官財小區就值得推敲了。
只不過卜聞人為何頻頻要針對自己？
他到底想在自己身上索圖什麼？
一名大不可言說，整個詭界的巔峰至尊，卻老喜歡和自己一個詭界底層玩小游戲？
自己先前在官財小區，青山醫院兩個副本都沒被特殊關注過，明明也都是在命城範圍。
這一切都是在鳳仙高中副本以後。
就算真的如同先前推斷的，自己應該是對于卜聞人的計劃至關重要，但好歹也讓自己發揮點作用啊，到目前為止，所有的動作都好像是想在自己身上證明什麼，並且沒有一次是鬧著玩的。
不管是上次的汪九泉，還是眼前的謝鏡森，稍有不慎，自己絕對命喪敵手。
汪九泉尚且還能利用他自限實力的漏洞玩一玩手段，這次不一樣了，對方可沒有這份戰斗狂人的清高。
所以這次面對發光鬼，段命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話音剛落就變成大鯊臂。
盧紹成見狀自然旋即跟上。
還是熟悉的大煞插。
但兩人此時是在一條狹窄的巷子中並排而立，為了方便行動，各自都是靠在牆邊，在刻意都將小臂靠近牆壁的操作下，碩大的「大鯊臂」與「大煞插」幾個大字近乎一大半都是隱入牆體，只留在外面一個「臂」字與一個「插」字。
可光光如此驚人的變身效果已經足以驚得後方的小胖子合不攏嘴。
「喔∼∼∼∼∼∼」
兩人朝後瞥了一眼，不約而同將小臂再往牆面靠了靠。
「許獻。」
「是！」
「這兒太危險了，暫且回避一下。」
許獻︰「馬上馬上！」
要不怎麼一開始選了這小胖子當隊友呢？
遇事拎得清。
可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剛起，對面的發光鬼瞬間有了動作，只見他幾下竄跳，身子極速地朝著小胖子的背影沖去。
「讓你走了嗎？」
段命與盧紹成頓時大驚，也顧不上臉面了，揚起小鯊魚和尖錐子就朝即將經過的發光鬼招呼。
可轉瞬就感覺心髒幾乎驟停。
就在兩人的攻勢即將落在對方身上之際，那道發光的身影突然速度激增，氣勢洶洶的兩擊同時落了個空。
不好！
一把鉤子忽的出現，速度更快地甩到了許獻身上，旋即一拉，還在奔跑的身影頓時摔了個狗啃泥，但也險之又險避過了發光鬼的一抓。
但對方又不是游戲里的NPC，要遵從你打我一下我才能再打你的可笑規則，當即越過小胖子後穩穩落地，一個變招在牆上借力後再次折返，高舉的雙爪之間竟好似有幽藍色的火苗在躍動。
但有了這個空擋，足夠段命與盧紹成趕到。
段命飛快甩出一張破布，在張開最大範圍的時候，迅速在破布上滴了一滴詭界印度神油。
「盧紹成！」
小黑子還是有些戰斗本能的，在見著鬼布變成梆硬的狀態之時，當即頂過肩膀抗住，另一頭掉落在地，擦出一片火花。
鬼級的鬼布被詭界印度神油激發出了 鬼級的防御力，幾乎成為了一面盾牌，要擋下同為 鬼級的發光鬼自然不在話下。
鏘！
一只手與一塊布的踫撞竟發出了類似金屬的金鳴之音。
也正是如此，幾乎被嚇傻了的許獻終于得以保全，被段命拖著腿一把拉出鬼布之下又退回好遠。
一擊過後，發光鬼卻奇怪地沒有繼續發難，任由盧紹成舉著盾牌後撤，雙方重新呈對峙狀。
正當眾人以為他要說兩句場面話的時候，這家伙又突然 得一竄再次襲來。
而這一次目標，是盧紹成。
「我擦！」
即便如此危機的時刻，他還是將手中的鬼布盾牌丟給了許獻才準備應對。
不是他托大，剛剛怎麼也算是與對方交鋒了一次，雖說是一攻一防，但也差不多能了解到對手的實力水平。
與完全體的自己不相上下。
這是他得出的結論。
而就在他微沉準備做出反擊之時……
「退！」
段命一聲震吼在耳邊炸開，同時視線一花，對方前沖的速度瞬間提升了數倍。
來不及了！
下一秒他只覺喉嚨一甜，整個人如同炮彈一般往後倒飛，將身後的牆都震起一大片碎石。
發光鬼的攻勢還沒結束，轉身變了個肘擊又砸向一旁的段命，胸膛的那點藍色光團耀眼至極。
去你大爺的！被你打傷還不如我自己來！
掏出一把鋒利的刀片就往腰子上扎了下去。
狂涌同時發動，頓時渾身冒起濃濃的黑氣，其中竄跳著一條歡快的藍色鯊魚，目標明確地直朝那一肘迎上。
現場如同靜止。
段命沒有被打飛，一拳穩穩止住了洶洶的一肘，但能很明顯看得到他現在面色通紅，嘴角緩緩淌下一絲鮮紅。
終歸還是準備得太倉促了，狂戰士血統的被動還沒能發揮出作用。
「段命我來助你！」
盧紹成咬著牙從牆里爬出，左手依舊是大煞插，右手卻呈爪狀，掌心一團灰色的氣團蠕動，原本圍繞周邊半米的腐敗光環瞬間擴了一大圈。
氣勢夠唬人了吧？
可段命的童孔卻幾乎縮成了一個點。
剛剛對方的鬼氣就已經 漲到四萬多，可隨著他胸前的那團藍光越來越耀眼，鬼氣值還在瘋狂上漲，這會兒都已經破了九萬大關，再往上，就是邪惡級了。
提示信息都明確說了，他的鬼氣增幅可沒有大等級的級別界限。
剛要出言提醒，盧紹成已經捏著腐敗氣團十分接近。
發光鬼眼神不屑一瞥，嘴角微微勾起，看也不看橫起就是一鞭腿。
但有條腿比他更快。
「唔∼」
隨著一聲輕微的悶哼，盧紹成怎麼沖來的就怎麼飛了回去。
小黑子還在空中飛著，臉上有個明顯的鞋底印，眼中卻是濃濃的不解。
段命踢我干啥？
轉瞬就明白了緣由。
發光鬼踢出的那一腿都帶出虛影了，這要是甩在人身上不得斷成兩截？
但也來不及慶幸多久，視線中，無影腿沒了自己作為目標，下一個擊打對象赫然就變成了段命，甚至都不帶變招的。
更讓他驚駭的是，這時的段命居然緩緩閉上了雙眼。
「段……」
後半句直接卡在了喉嚨里。
只見段命僅僅閉上一瞬就再次睜開，只不過眼神之中盡是茫然。
他只是微微後退一步轉了個身，看上去仿佛就是很普通的動作，速度也是如同日常一般不急不緩，卻很詭異地將那一鞭腿擦身而過，可以看到，對方的腳尖幾乎是擦著段命的衣服掠過。
這尼瑪……太他媽裝了吧！
盧紹成感嘆到連重重摔在地上都不覺得痛楚，雙眼就沒離開過場中。
這還沒完，借著轉身的功夫，一根發簪仿佛一條靈動的小蛇在段命指尖飛舞，飛快地在對方揚起的大腿根部連扎數下。
Look，發光鬼變成了單腿怪。
過程看似很長，實則不過才過去了一秒鐘。
極意態的時間結束，發光鬼晃著沒有右腿的身子轉了個圈，失去平衡狼狽倒在地上。
段命的眼中恢復神采。
卻是濃濃的疑惑。
不是驚嘆手中突然抱起的那條大腿。
而是剛剛在卸下這條腿的時候，流轉在右腿之中的那股藍色能量被第七貪食眼自動吸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