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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2章 漩渦

再精彩的表演也不會從頭到尾的精彩下去,隨著時間的推移,差不多已經到了中午的時候,觀眾的興致明顯的減弱了。[我搜小說網]

各派已經很努力了,可是,特殊的環境和命題終究還是限制了他們的發揮。繞湖兩周後,就連手段最多的紫陽派和嶗山派也差不多技窮了,雖然還保留了幾張底牌,但也支撐不了太久了。

至于佛宗,他們的手段,先天就比道門有利,反正一個中心是治病,來來回回的換病人就是了。駝子完事換瞎子,瞎子後面還有瘸子,更有甚者,金山寺竟然抬了一個全身癱瘓的人上去!不用問,這些都是托兒。

治病前讓病人哭訴拜求,嗓門當然得大點,不然觀眾听不見;治病的過程卻是簡略,不過抬手一指罷了,要不怎麼顯得出佛祖的神通呢?治愈後,病人當然要活蹦亂跳的驚訝一番,然後由大和尚們帶領著念經誦佛,向慷慨大度的佛祖表示感謝。

這一來一去的,時間就慢慢的消耗掉了,效果雖然不如道門那麼好,但勝在細水長流。劉同壽對此的評價是,賊禿果然很賊,弄虛作假也就罷了,可他們竟然還敢水!

看著眼前鮮活的例子,梁蕭對此深表贊同,並盛贊劉同壽用詞得法,一個字就囊括了和尚們的所有作為。當然,他不知道,小道士也不是原創,這辦法他也是抄襲得來的。

那些小宗派更不用說,他們的底蘊本就有限,又有不少招數互相重復,看著幾大宗門層出不窮的手段,他們早就放棄了。本著重在參與的精神,他們息了爭勝之念,改弦易張,極力的宣傳起自家的名頭來。在杭州這種地方做宣傳,廣告效應自不用說。

總體來說,大會是成功的,算也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

大宗派收獲了他們要的聲望和口碑,並且給官府和士紳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佛門鞏固了自家的信徒,而且還有所發展;小宗門就差了些,不過好歹也算是揚了名。

何況,再怎麼慘,也有墊背的。在湖心冷冷清清的喝了半天冷風的紫陽觀才是最悲催的一個呢!

從呼聲最高的後起之秀,到被人徹底遺忘,也就是短短的幾里水路罷了,境遇卻是天壤之別。這一上午的工夫,不知道有多少道幸災樂禍的眼神,以及陰陽怪氣的嘲諷在湖面上穿梭著,對于一開始就壓制了所有人風頭的小道士,各宗門都沒有任何好感。[我搜小說網]

在他們眼里,紫陽觀就是又一個龍虎山,劉同壽則是下一個邵元節!同樣的由微末而驟貴,同樣的目無余子,沒人願意看到舊事重演。

不過,對劉同壽的窘境最為滿意的,卻不是他們,而是畫舫上的一群人。

「此次水陸大會圓滿成功,既化解了百姓因水災而來的怨氣,又為朝廷贏得了聲譽,更是讓各大宗門都感恩戴德。王大人,您倡議並主持大會,實在是功不可量啊!以下官看來,明年大人返京之時,就將是高升之日,九卿自不待言,就算是入閣也可預期啊。」

謝亙一張老臉笑得全是褶,仿佛一朵怒放的菊花。

由于布政司王建興的配合,打壓劉同壽聲望的第一步已經圓滿成功了。有了這個良好的開端,接下來就是加快消息的傳播,配合以流言,徹底將小道士打落塵埃了。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在小鄉鎮上鬧出來的名聲,又怎麼比得上在大城市出的丑?褪去了神秘的光環,那些愚民很快就會轉向的。

當然,具體的措詞還要研究研究,那個老道的名頭已經入了聖听,追封的旨意隨時會到,對他的處置尚需斟酌。但這並不會構成什麼障礙,反正他也沒想著一棒子就把劉同壽打死,只要降低了小道士的名望,想著落井下石的人多著呢。

「不敢當,王某牽頭辦這場大會,無非想盡盡本分,撫民安民,為朝廷分憂罷了,又哪里敢心存那般奢望?謝大人這般贊譽,王某怎麼當得起?過譽了,過譽了。」王布政司的笑容淡淡的,若是熟悉他的人,可能會看到他眼中的一絲隱憂。

在官場上混的,誰不想升官發財?可是,比升遷更重要的,是規避風險,尤其是到了他這樣的位置。作為進士出身,官居二品並主政一省的封疆大吏,六部九卿什麼的都已經在預期之中了,前提是他不能出錯。

所以,謝家上門提要求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應了下來。就算拋去謝丕那層關系不談,他也不願意得罪這些江南大世家,明年就是大考之期,自己為官的民聲還要指望著對方呢。

不過,他開始的時候也沒想著要搞這麼大,只想出個公文或者名頭,然後就讓謝家挑頭去隨便折騰了。反正他的主要目的是不得罪人,其他效果都是附帶的,可有可無。

但事情很快發生了變化,那封公文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撥撥的不速之客登門了,來客人不要緊,關鍵是這些人的身份很嚇人!

布政司是從二品的大官,按說能嚇到王建興的人已經不多了,況且,這杭州還是他的地頭。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宦海是無止境的。

第一個上門的官兒不大,七品的太常博士,跟布政司比起來,直有天差地別,按說王建興連眼角都不用掃對方一眼。可這個太常博士可不一般,他姓邵,名時雍,是致一真人的曾孫!

不用說,這少年肯定是代表邵元節來的,別說王建興,就算幾位閣臣見了,一樣得客客氣氣的。邵元節的確從不摻和朝政,但他若是想使壞,卻半點都不難,這種人誰敢得罪?誰又得罪得起?

第二個上門的更恐怖,居然是錦衣衛的前指揮使,現指揮同知駱安!

要說嘉靖朝,什麼人比這位更可怕,那也只有陸炳親至了。毫無疑問,這位的到來,秉承的是嘉靖皇帝的意志,王建興連一絲違逆的心思都不敢有。

第三個的來頭總算沒那麼大了,可一樣不是好相與的。

來者是禮部的一個主事,和前兩位一樣,這位本身沒什麼,但來頭卻很了得,一見面,他就亮出了三封親筆信。

一封來自于他的頂頭上司,禮部尚書夏言,另一封則來自于其同鄉,致仕在家的首輔大學士費宏!最後一封則是禮部右侍郎顧鼎臣所書。

這里面的味道就太恐怖了,當時王建興腦子里就是嗡的一聲響,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夏言是朝中新貴,如今勢頭正猛,連首輔張孚敬都視之為重大威脅;而費宏則是成化年間的狀元,眼下在朝中他也是碩果僅存的四朝元老,在正德年間入閣,大禮儀後,接替楊廷和主持內閣,後來在與楊一清的政爭中失敗,于嘉靖六年黯然致仕。

費宏和夏言有交情,尚在情理之中,兩人是同鄉,又有師生之誼,但顧鼎臣就不同了。後者雖在禮部任職,不過卻是江南一脈的人物,從楊一清和費宏身上就可以看得出,兩邊的關系算不上多和睦。

當年若非費、楊鷸蚌相爭,也不至于被張孚敬這個漁翁得了利。現在,這兩邊卻聯合起來了,隨著他們的聯合,朝中勢必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

本來他這個地方官是可以置身事外的,可隨著這些客人的上門,他也是身不由己的被卷了進去。這讓王大人情何以堪?

還沒等他徹底想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最後一個重量級的客人也到了,那就是張首輔的弟子吳山吳日靜!這人的到來已經在王大人的預期之中了,朝中最大的幾股勢力都到了,又怎麼少得了張首輔?

卷入了這個大漩渦,王大人心中自是悲催,好在不幸之中也有大幸,各方提出來的要求並不沖突,甚至可以說相當和諧。

錦衣衛的人最可怕,但也最容易打發,駱同知的要求只有一句話,那就是要把事情搞大,能多大就多大;邵元節和夏、費、顧三人的意見則比較一致,出于不同的原因,他們都選擇了支持謝家,打壓小道士。

這樣一來,最容易引起沖突的就是張孚敬這邊了。

王建興本以為,一個小道士能引起這麼多人的關注,甚至橫施暗算,想必他跟首輔大人有些關聯。可誰想到吳山只是暗示了他幾句,搞小動作可以,但不能搞得太過火。隨後,錦衣衛的人也返回來了,表達了同樣的意見。

于是,才有了這場水陸大會。表面看似熱鬧,實際上更熱鬧,表面的平和之下,隱藏的殺機,連王布政司這個二品大員都看不清楚,卻為之心驚膽寒。

這樣的情況下,他對謝亙的恭維又怎會放在心上?謝敏行的鑿船計劃他是知道的,而且已經做好了暗中阻止的準備,好在小道士上了島,這才免去了他跟謝家的一場沖突。

因此,他並沒有受到謝老頭躊躇滿志的影響,而是時不時的看向小瀛洲,再看兩眼李崧祥,偶爾也會茫然四顧,眉宇深鎖。

這里面的標準其實不好把握,王大人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做過頭,以至于得罪了張孚敬,甚至皇上。只是李崧祥也是老官僚了,從他臉上又哪里看得出端詳?錦衣衛的番子更是神出鬼沒,他根本不可能有所發現。

而島上的劉同壽似乎已經完全放棄了,就那麼在亭子里面呆著不動,這情況讓他深感憂慮。要是這小道士就這麼沒聲沒息認輸還好,怕就怕他當時不說,事後卻大肆宣揚,萬一給皇上得了消息,導致龍顏大怒,那……

王建興心中一寒,然後,他就听到了謝敏行的低語聲。

「四爺爺,清虛道長傳信過來,他說要跟嶗山派一決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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