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府帶著柴進和朱仝回了府邸。
三人到正堂安坐。
王知府命人上茶,隨後將下人屏退。
他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起身向朱仝躬身︰「多謝你當初救下了我孩兒的性命。」
朱仝連忙道︰「大人莫要如此,說來也是我害了小衙內身陷險境。您把小衙內交給我照顧,我護著他的安全也是應該的。」
王知府轉眼看了下柴進︰「朱仝的恩情我會記得,只是梁山拿我孩兒的性命逼迫朱仝上山之事,可別以為我會輕易的忘卻。」
兩人見王知府似乎有所誤會,便連忙跟他解釋︰「王兄,事情並非是如你想象的那般。
且听小弟慢慢講來。」
兩人將當初朱仝發配滄州,與吳用派人來暗中劫奪小衙內的事情告訴了王知府。
梁山非但不是綁匪,反而還從真正的惡魔手中保護了小衙內。
王知府見朱仝也如此說,又回憶了一下兒子回來時跟他談及的情形。
對柴進的說辭已經有了八分相信。
「即便如此,你我現在也是各為其主。
現在還來尋我作甚?」
柴進道︰「我家大王求賢若渴,听聞兄長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不忍心你與滄洲城都毀于戰火。
于是派我和朱仝兄弟前來,勸你投降。」
王知府立刻起身道︰「不必多言,兩位雖與我有些交情,畢竟身份不同。
若是只有這話好說,那就請二位立刻離開。
我身為大宋臣子,原本應該將你們拿下大牢。
但念在往日情分,你們又是使者。
便權且放你們一馬。
現在就離開,莫要讓我趕人。」
柴進也想不到王知府如此剛烈,不講情面。
話還沒說兩句,就要攆人走。
「王兄別急,且听我把話說完。」
王知府甩了甩袖子︰「我跟反賊沒什麼好說的,請吧。」
幾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竟從前廳傳到了後堂。
小衙內听到了熟悉的聲音,便甩開了侍女攙扶他的雙手,一路跑到前廳來。
此時,王知府正推著柴進的後背將他往外送。
朱仝在一旁勸解。
「王知府,我們此來也是為了滄州百姓著想。
知府大人應當能明白我們的心思。」
知府道︰「沒什麼明白不明白的,漢賊不兩立,有此而已。
我馬上讓人送你們出城。」
三人正在糾纏。
卻听道脆生生的聲音傳來︰「胡子叔叔!」
小衙內飛也似的沖了出來,一把抱住了朱仝的大腿。
「胡子叔叔,你可回來了,這回還走嗎?」
朱仝看著孩子純真的眼神,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知府趴在朱仝耳邊道︰「你走時,我為了不讓孩子傷心,說你是有要緊事要去辦,辦完了馬上就回來。」
朱仝點了點頭,隨後模著小衙內的腦袋︰「這次回來了就不走了,來叔叔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小衙內熟練的爬上了朱仝的肩膀。
兩人說笑著離開了衙門。
王知府實在不忍心打斷孩子,只是看著兩人離開。
柴進問道︰「你就不怕朱仝兄弟用你的孩子威脅你投降嗎?」
王知府道︰「他要是會那麼干,我就不會把孩子交給他照顧了。」
柴進笑道︰「他們這許久未見,恐怕得玩上好一陣子。
王兄先請坐,咱們再聊會。」
王知府命下人將茶水撤下,再換些新茶來。
兩人坐在堂上,簡單的品了品今年新上的好茶。
這茶不錯,不過柴進志不在此。
他只是簡單的抿了兩口,便開口道︰「我先前所說的事情,還請王兄再三思量。
現如今朝堂不明,奸臣堵塞言路。
似你這等的清官,很難在仕途上有所進步。」
王府尹卻道︰「我是大宋的臣子,我在哪,是因為陛下的命令,而不是朝中奸黨的意思。
再說了,在中央為官也沒什麼好的,不如在地方上自由自在。」
王知府十分的豁達,也不知其中有幾成是真的。
柴進微微一笑︰「好,咱們先不談論仕途,且說說你對當今大宋皇帝趙官家有什麼看法。」
王知府回以微笑︰「趙官家?願他長壽。」
柴進道︰「滄州離燕地不遠,前者童貫老賊興師動眾,攻伐燕雲。
那是喪師辱國,吃盡了敗仗。
此事,王兄應該有所耳聞吧。」
滄州離燕京很近。
童貫大軍駐扎的雄州前線就在滄州西北方。
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王知府通過自己的探馬了解的一清二楚。
包括童貫是怎麼緊閉城門,強令種師道麾下的大軍在城外跟契丹人夜戰的。
王知府反問道︰「那又如何?童貫一人之錯,如何能怪得了皇上?」
柴進反駁道︰「童貫此人是如何做到如此高位的,還不是趙官家沒有識人之明。
重用這無能閹宦,才導致大軍慘敗,十數萬軍士平白被屠。
怎能說怪不了他?」
王知府回應說︰「聖上要總覽天下大事,總不能事必躬親,一時之間看走了眼,也是可以原諒的。」
柴進可算是逮到了話頭︰「一時看走眼,那可不一定吧!
童貫老賊暫且不談。
高俅,蔡京父子,王黻,楊戩,這些人哪個不是他的親信,哪個不是民之大賊,國之巨害。
今天大宋朝廷能有如此衰落,天下能有如此混亂,這些人可謂是功不可沒。
而提拔任命他們的趙官家難道就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童貫是意外,高俅是疏漏。
這幾個大賊都聚在他身邊,難道一切就都是巧合嗎?」
王知府被柴進逼得啞口無言。
只能嘴硬的說道︰「就算如此,我們這些人才更應該盡心盡力輔佐陛下,讓他幡然悔悟,一洗朝堂亂象。」
柴進笑道︰「等他幡然悔悟,不如等太陽從西邊出來。
這人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到黃河不死心。
到了他肯回頭的那一天,大宋朝就離滅亡不遠了。
屆時,大廈將傾。
豈是一個人幡然悔悟能改變的了的。
我勸王兄還是早日看清現狀,莫要執迷不悟。」
王知府半天不說話,不知道是在思考什麼。
柴進明白他已經出現了動搖,現在正是攻破他心理防線的最佳時機。
「王兄,滄州有多少守軍?」
知府眉眼一抬︰「想從我口中刺探軍機?門都沒有。」
柴進笑道︰「這種消息我還用得著問你?這些年來,整個河北的各個州府都被梁山滲透成了篩子。
哪個州府有多少守軍,號稱多少,實數多少,守將是誰,守官是誰,本事如何。
這些人有什麼喜好和厭惡。
我們梁山全都一清二楚。
包括你的滄州府。」
王府尹問道︰「你們梁山這麼厲害,那還跟我廢話干什麼?」
柴進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大齊也不想多造殺孽。
再加上王兄卻有才學,大王這才派我前來招撫。
若是王兄肯答應歸附我大齊。
先不說自己能高官厚祿,享不盡的榮華。
日後有什麼胸懷抱負,也可以第一時間得到施展。
更重要的是,你可以保下整個滄州府所有軍民的性命。
我可以替大王答應,只要你率軍投降。
滄州府我們分毫不動。
守軍只要願意,隨時可以回家,重做百姓。」
王知府眉頭緊皺,心中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
忽地,他嘆了口氣道︰「好吧,我可以投降,但是你也要遵守你答應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