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朱高煦匆匆走了進來。
一眾御醫此刻都圍在床榻面前，憂心忡忡地商量著醫治方案。
見到太子爺回來了，他們這才松了口氣。
「情況怎麼樣了？」
「回稟殿下，皇上身子骨本就虛弱，如今因為金大人的離世，悲痛過度更是傷了心脈，臣等只怕……」
老御醫嘆了口氣，一五一十地道出了朱棣的病情。
朱高煦听後臉色蒼白，難以置信地看向朱棣。
傷了心脈，那就意味著命不久矣了！
雖然現在是永樂二十四年，朱棣確實比正史上多活了兩三年，已經算是很難得了。
但是朱高煦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親眼見證永樂皇帝駕崩殯天！
他接受不了，也無法接受。
「想盡一切辦法，務必為皇上延壽！」
朱高煦下了死命令，讓一眾御醫盡量為朱棣延壽。
恰在此時，朱棣輕吟一聲，睜開了眼楮。
眾人都識趣地退走，將時間留給了他們父子二人。
一見到朱高煦當面，朱棣就冷哼一聲，隨後徑直閉上了眼楮。
顯然，這位皇帝陛下，對朱高煦還抱有極大大帝意見。
這人一旦老了，不但變得多愁善感，而且脾氣還跟孩子一樣。
朱高煦還能怎麼辦，只能寵著他唄。
「行了別裝了，趕緊起來喝藥！」
听見這話，朱棣無動于衷，沒有絲毫反應。
直到身後傳來了朱高煦的嘲諷之聲。
「咋滴，真想讓我給你送終啊！」
「其實這樣也好，等你駕鶴西去了，我就發兵去每周，宰了朱瞻基那小王八蛋……」
「混賬東西，你敢！」朱棣豁然睜開眼楮，惡狠狠地盯著朱高煦。
朱高煦輕笑道:「那時候你都沒了，管不住我了，你說我敢不敢？」
朱棣聞言神情一滯，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
「扶朕起來喝藥！」
「這不就對了嘛！」
朱高煦沒好氣地笑道。
傲嬌的永樂皇帝哦！
朱高煦親嘗湯藥，確認不燙之後，這才小心翼翼地送到了朱棣嘴邊。
瞧見他這副細心的認真模樣，一時間朱棣眼光也不由柔和了下來。
這還是第一次，老二如此有孝心啊！
真是不容易啊！
「老二，爹這次可能真得撐不下去了！」
喝完湯藥後，朱棣忍不住嘆了口氣。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朱棣明白他大限將至了！
「老二，以後這大明，朕就要全部托付給你了！」
听到這宛如臨終遺言的囑托和交代，朱高煦頓時就不樂意了。
「爹啊，多大點事兒啊！」
「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金老爺子也算是善終，您就別太過傷心了。」
「而且金老爺子的後事，我也已經安排妥當了，他兒子金達德才兼備，我有意舉薦他進入都察院，在顧佐的保護教導之下，日後說不定可以成為朝廷棟梁，老金家的榮華富貴也少不了的。」
朱棣聞言點了點頭，臉上的悲戚還是沒有沒有消散。
常人難以理解他與金忠之間的感情，更難以理解朱棣對金忠的重視。
因為金忠不只是隨他起兵靖難的心月復老臣，更是朱棣寄托往事、追憶過往的唯一人選。
當年他朱棣被朱允炆和其秀才朝廷一再逼迫，不得不舉兵造反奉天靖難，歷時四載打崩了北疆地區，這才總算殺入南京奪取了江山。
這之後朱棣為了證明自己的帝王合法性，勵精圖治，夙興夜寐，文治武功，推行新政！
直到現在，最後一位心月復老臣金忠，也溘然長逝，離他朱棣而去。
朱棣現在是真的堅持不住了，他只覺得渾身疲憊，不只是是身體上，更是心靈上，發自內心深處的疲憊。
金忠這一走，他朱棣就徹底成了孤家寡人了。
沒人可以陪他說說心里話了。
也沒人陪他一起追憶當年金戈鐵馬的征戰歲月了。
朱棣想要就這樣隨金忠一同離去，想要和那些老兄弟一起走。
說白了，如今的朱棣，是真的累了。
他這個舊時代的殘黨，已經沒有了任何目標與動力，更不願成為新時代到來的阻力。
永樂皇帝，現在一心求死，這世間好似再無他可以留戀的東西了。
朱高煦看著神情落寞的永樂皇帝，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他些恨自己作為穿越者那所謂的先知，這種眼看著親人一步步走近死亡，讓人無比抓狂。
來到大明這麼久，朱高煦早就成為了朱高煦，以往的漢王爺，如今的太子爺，所以他無法接受，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朱棣一步步死去。
畢竟，他可是永樂大帝啊！
「爹，你難道忘了嗎？」
「當初我父子二人立下的宏願，可是還沒有實現啊！」
為了激發朱棣的斗志，朱高煦只能舊事重提。
然而朱棣听後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爹當然記得。」
「廢除徭役賦稅，朝廷補貼百姓耕田種地，百姓肩上再無重擔，只管安心生產糧食。」
「那樣的大明，會是怎樣一個盛世啊！爹自然很想堅持到那一天，親眼看看那樣的盛世大明！」
「可是老二，爹真的好累啊！你這孩子的本事，爹是最清楚的，所以爹相信你，哪怕沒有了爹幫你，你也一定可以做到那一步！」
朱高煦驚了，眼眶都有些發紅。
連這個法子都不管用了嗎？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老頭子，你別說這些有的沒的！」
「我可告訴你，你別想著就這樣撒手不管，把這個爛攤子扔給我！」
「要不然你走了，老子也直接開溜，帶上鄭和下西洋去，這爛攤子誰愛管誰管！」
听到這話，朱棣有些哭笑不得，沒好氣地掃了朱高煦一眼。
「你就這麼不想當這個皇帝？」
「我從一開始就不想做皇帝，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有什麼意思？」
朱棣麻了，要是他還有精氣神的話，絕對要把朱高煦這個逆子吊起來打！
「呵呵，已經晚了！」朱棣冷笑道:「你大哥走得早，瞻基又被發配去了北美，現在就只有你才能接班了。」
「呵呵，那可不一定！」朱高煦同樣冷笑道，「老三這些年經過歷練之後，確實也還算不錯，有那麼幾分王者氣度了！」
「就算老三不行嘛，反正他現在也在北美，我這就讓鄭和去一趟，把老三和大佷兒帶回來，你老人家看誰順眼，隨便挑一個，就讓他做皇帝得了！」
朱棣:「？？？」
臥槽？
還能這麼玩？
咋滴讓你做皇帝還委屈你了啊？
「你這逆子說的什麼胡話！」
「爹你一定要堅持下去，親眼看看那個盛世大明啊！」
「傻孩子，爹真的堅持不住了。」
「那我可就跑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