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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四個老婆全沒了,烏雞無女人,拔刀自然神

天人族的血脈。

真的好強!

嬴無忌興奮得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白秀說得沒錯。

天賦越高,挖掘的白家族運就越多。

以自己三重十三層凝結的靈胎,已經是當今人族日破天花板的存在,直接將單體能承接的族運挖掘到了極致。

不僅打破了如今人族的極限。

甚至打破了天人族的極限。

兩代天賦分配規則疊加在一起,他現在的基礎屬性已經達到了極其恐怖的地步。

如果說,以前他只是有信心憑借各種手段跟兵人境周旋一通。

現在,他敢跟兵人境硬踫硬,配合手段甚至能夠當場誅殺。

沒辦法。

這具身軀實在太強了。

就連之前因為身外化身被毀造成的創傷,也因為這次血脈復蘇,而盡數修復。

如果用四個字形容,嬴無忌願稱之為︰人形兵器。

如果只能用兩個字形容,那就是︰斗怪!

久違的健康感覺,讓嬴無忌感覺精力無比充沛,自從劍仙大會到現在,他就一直因為身體虧空被迫禁欲,只忍不住了一次,整個人都差點廢掉。

這段時間的他,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已婚男人的幸福。

但現在……

嬴無忌朝花朝的屋子里望了一眼,不由擰起了眉頭。

哎?

我老婆呢?

莫非在陪婆婆?

可是朝白儀的房里望了一眼,卻發現白儀屋子里也沒人。

神識掃了一眼,發現曹公公也不在。

這是出去了?

他朝大門走去,扯過門房︰「我娘和花朝呢?」

門房趕緊說道︰「回駙馬爺,有貴客請乾後娘娘去戲班听戲了,說是要把梁祝看完再回來。」

梁祝啊……

嬴無忌撓了撓頭。

這不得听一天?

我這無處安放的躁動啊!

看了看天色。

才堪堪上午。

大老婆應該在辦公。

糖糖應該正一個人無聊。

正好去找她……

他嘴角忍不住瘋狂上揚。

別問!

問就是老婆多。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就準備出門。

臨了下意識問了一句︰「對了!請我娘看戲的是誰?」

門房趕緊回答道︰「是太子妃!」

「哦,她啊!」

嬴無忌忍不住一笑,糖糖倒是有孝心。

但好像有哪點不對!

他面色驟然一邊︰「你說是誰?」

門房不解︰「太子妃啊!」

嬴無忌只覺得兩腿一軟,踉蹌向後退了幾步。

完了!

完了!

這下老婆一點也不多了。

他憂心如焚,直接一劍 了出去。

朝裂縫里一踏。

便直接出現在了戲班之中。

……

戲班後台。

兩個女子雖然心緒無比復雜,卻強行將所有的雜念都壓了下去。

牢牢地擋在白儀的面前,生怕自己的婆婆受到一點傷害。

趙寧手持重黎劍,沉聲道︰「你們帶伯母先走!」

「嗯!」

她們重重點了點頭。

都是聰明人。

做無謂的堅持,只會導致無謂的犧牲。

花朝和李采湄各自抓著白秀一只手,戒備地看著丹青,倒退著朝門口退去。

卻不曾想,剛退了沒幾步,就感覺撞到了牆上。

回頭一看。

發現剛才眾人進來的房門,居然只是牆上的一幅畫。

房門。

為什麼會變成畫?

不僅房門變了,就連剛才在這里化妝的伶人,也變成了一幅幅粗糙的畫卷,雜亂地鋪在地上。

眾人頓時面色劇變。

白儀語氣低沉︰「我們應當是被困到另一處空間里去了。」

「你們反應得太慢了。」

丹青依舊面無表情,目光重新轉移到花朝的身上︰「師父!這些都是你教我的,你忘了麼?」

他的語氣很復雜。

既像是等待著等待大人贊賞的孩童。

又像是被困煉獄幾千年剛剛爬出來,喜極而泣的瘋批。

這種癲狂的情緒,讓眾人看得不寒而栗。

花朝有些朝後退的沖動,她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嬴無忌給她講的有關于丹青的事情。

一開始。

她只是當成一個故事听。

因為她自認為跟青衣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青衣心懷天下,甚至願意為了自己心中的道,而主動放棄生命?

自己呢?

自己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罷了。

但現在。

丹青就實實在在地站在了她的面前,甚至把一些不相干的人給關了起來。

此人。

不是善類!

她瞪著丹青︰「你,你把清硯怎麼了?你把他放了,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丹青臉上的笑容天真又病態︰「師父!清硯就是我,我就是清硯啊!」

花朝有些怒意︰「胡說!清硯是苦命孩子,幾個月前便已經拜入戲班,若清硯就是你,對我出手的機會何其多?又怎麼會等到現在?」

丹青有些委屈︰「師父!您怎麼就不信呢?您忘了,以前您收我為徒的時候,我就是清硯的模樣。我只是想再以相同的方式認您為師罷了。」

花朝感覺 背有些發涼。

記得嬴無忌給她講起丹青這個人的時候,說這個人手段極其詭譎。

雖說從來沒有用本尊心頭血畫出活人的情況,卻也能夠畫出一模一樣的人。

就好比那個叫做什麼采潭的。

就曾經被畫出一個一模一樣的替身,雖說只過了幾天就自行消隕了,但卻是實打實存在過的。

清硯這個小孩。

恐怕就是削減過人生閱歷和記憶的他自己。

而且清硯這孩子的性格,跟十三爺描述的幼年丹青十分接近。

「我……」

花朝咬了咬牙︰「我不是你師父,你找錯人了!」

「我知道你不是我師父!」

丹青臉上違和的孩童氣漸漸消失了,他隨手一伸,便從空氣中取出了一支縴細的畫筆。

神色也變得陰鷙而充滿渴望︰「所以我需要你變回我師父!」

畫筆一揮,空氣中便有無數支墨箭憑空凝聚。

墨箭甫一顯現,便休休朝眾人射去。

曹公公面色大變,當即擋在眾人面前,護體罡氣陡然擴大了數倍,勢將墨箭全部擋下。

但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

這些墨箭就在即將接觸到罡氣的時候,陡然消失在了空氣中。

消失不到瞬間,就在曹公公身後出現。

居然是憑空穿了過去。

變故來得太快。

趙寧只能擎著重黎劍硬接,倉促之下卻只接下了七成,剩余三成朝她身後覆蓋而去。

好在李采湄反應比較快,手印翻飛,飛快有雷法 出,將這些墨箭 成了飛灰。

就連可能傷到花朝的,也盡數 成了黑霧。

白儀神色凝重︰「這片空間應當是幅畫卷,我們所感知到的空間相隔,實際上可能已經折在了一起。防守沒用,直接攻他本體。」

听到這話。

丹青頓時童孔一凝,沒想到自己畫卷空間的奧秘,居然被這個婦人一眼識破了。

正欲再次揮筆,曹公公和趙寧的劍已經攻了過來。

他只能收筆迎戰。

雙手憑空從空氣中攫出兩柄墨劍,劍花翻飛,居然跟兩人打得有來有回。

以一敵二。

不但絲毫未落下風,甚至隱隱形成了壓制。

好強的體魄。

好快的劍!

丹青神情輕蔑,忽然獰笑一聲。

「鏗!」

「鏗!」

兩聲劍鳴。

曹公公和趙寧各自向後踉蹌退了幾步。

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趙寧甚至吐出了一口鮮血,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神色駭然。

雖然自己尚未突破兵人境,但自認為憑借一品靈胎的顓頊帝軀,並不會弱于尋常兵人境太多。

這丹青向來以丹青渡魂之術聞名,沒想到不管是體魄還是劍術,都是超絕般的存在。

就連曹公公這等放在兵人境之中都算佼佼者的存在。

跟自己聯手,居然都被狠狠壓制。

別人的雙手劍,大多以輕靈鬼魅的劍招取勝。

這丹青。

為何雙手劍都重若萬鈞?

這究竟是什麼體魄?

曹公公神情凝重,滿臉戒備地看著丹青。

他自問實力不弱,即便面對嬴十三也不一定輸。

但這個丹青,卻讓他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丹青冷笑一聲,指著花朝說道︰「我的目標是她,而且不是殺她,只是想把她變成另外一個人,我勸你們不要因此枉送了性命!」

趙寧冷哼一聲,正欲說什麼,卻看到丹青身上泛起了一陣熟悉的金光。

這是……

顓頊帝軀?

她神色大駭。

這種感覺不會錯的。

雖然這股顓頊帝軀的氣息中有些墨水一樣的異味,但這強悍的體魄,的確與正統的顓頊帝軀別無二致。

甚至,連聖品靈胎的感覺都若隱若現。

一時間。

她甚至有種錯覺,自己面對的是已經突破至兵人境並且劍術突破一定境界的嬴無缺。

這,這是怎麼回事?

丹青笑容中有種人的癲狂︰「聖品靈胎和顓頊帝軀我都畫出來過,畫給自己很難麼?」

「胡說!」

趙寧心中驚疑,面色卻是無比冷峻︰「沒有血脈支撐,帝軀不可能成,你這是用了什麼邪法?」

「這是畫中的世界,自然隨他怎麼畫!」

白儀的聲音在身後傳出。

在方才三人纏斗的時間,花朝已經取出了幾張符紙催動。

這些都是楊朱一脈最強的護身符紙,足夠護她們暫時無虞。

她身為天人族,哪怕被廢了七成修為,靈覺也遠超常人,很快就判斷出了如今的局勢。

丹青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她︰「你這婦人,倒也有幾分見識!顓頊帝軀自然不是那麼易得,我也只有在畫中才能用出七成的效果,但處理你們幾個,也已經足夠了。」

白儀心頭微沉。

的確有些大意了。

或者說是丹青手段太過隱秘。

這麼大一個陷阱。

居然沒閃過去。

這個丹青本來就是悟神境強者,而且劍道修為相當強橫,別管他肉身究竟強不強,在畫中就能做到絕對的壓制。

如此下去。

必然是全軍覆沒的結局。

放棄花朝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高聲喊道︰「你們拖住他!我想辦法破開這個空間!」

說著,雙手捏動法訣。

低聲示意兩個兒媳渡來真氣。

若是能催動天人族破開空間的秘術。

這副破畫,未必能困住幾人。

丹青眉頭微擰,雖然他不知道白儀的底細,但感覺這個人極其棘手。

而此時,曹公公和趙寧已經攻了過來。

「呵……」

他冷笑了一聲,這次連擎劍格擋的心思都沒有。

直接原地消失。

僅僅消失的瞬間,便已經在另一處出現。

雙手重劍齊齊落下。

「轟!」

重劍與楊朱一脈的符陣悍然相撞,整片空間都一陣地動山搖。

符陣沒破。

但里面的三人卻齊齊吐了血。

白儀好不容易凝聚的法術居然就這麼散了。

丹青獰然一笑,眼神之中不帶絲毫憐憫,仿佛在看一群甕中之鱉。

雙手重劍再次擎起。

最多只用三次。

這勞什子符陣就會被盡數瓦解。

然而。

就在雙手重劍再度落下的時候。

空氣中出現一聲幽幽的嘆息。

而那雙重劍,就這麼詭異地戛然而止了。

毫無預兆地頓在半空中。

不像是被什麼東西擋住。

而像是……這柄劍本來就應該在這里停止。

這種感覺奇怪。

卻讓人對這個結果絲毫懷疑不起來。

這好像是規則!

一道身影憑空出現。

正是含光劍靈。

她漠然地打量著丹青,語氣毫無波動︰「劍術不錯,但僅僅是術而已,你打不過我。走吧,不然你可能會死!」

丹青听得心中戾氣滋生,獰然道︰「你也配!」

果斷放棄雙劍。

憑空撈出一支畫筆。

可這畫筆連墨汁都未灑出,便有一道凌厲的劍氣 了過來。

畫筆被攔腰斬斷,甚至沒有發出絲毫響聲,就好像這支筆本來就是斷的。

而那道劍氣,直直地切割在了牆上。

依舊是沒有任何阻滯,直接將牆壁切割成了兩半。

沒有塌陷。

卻像一張畫紙一樣軟塌塌地耷拉了下來。

而畫紙外面,則是一模一樣的牆壁,只不過看起來要更真切一些。

空間破了!

丹青頓時大駭,這是何等恐怖的劍意?

這天下悟神境的高手不少,但也絕對不算多。

他接觸過的那些,無一不是土雞瓦狗,不依靠畫作尚且能壓制他們,若是在這畫中空間,他甚至有信心跟那幾個最強的悟神境掰掰手腕。

但眼前的這個人。

居然直接將畫中世界斬開了。

那她還有什麼不能斬的?

僅僅一瞬間他就反應過來了,眼前這個人連身軀都沒有,自然沒有所謂的真氣。

絕對實力,不會太強。

但這足以切開一切的恐怖劍意,絕對是最為克制自己畫作空間的存在。

他雖然自信,即便不依靠畫作空間,依舊能敵得過曹公公和趙寧兩人。

可失去顓頊帝軀的加持,他最多只能做到小有優勢。

況且這是絳城。

黎王室的地盤。

「告辭!」

丹青凜冽地掃了花朝一眼,便直接收起了畫作空間,直接準備抽身離去。

卻不曾想。

畫作空間剛剛融化,就有一只拳頭迎面襲來。

拳頭上金芒閃爍。

正是顓頊帝軀的象征。

嬴無忌來了?

丹青嗤笑一聲,他听說過嬴無忌的戰績,看似驚艷,但不過是胎蛻境之間的比試。

自從用嬴無缺的心頭血將其畫出,他感覺所謂聖品靈胎和顓頊帝軀不過如此。

嬴無忌突破兵人境,尚且有希望傷到自己。

突破兵人境之前,根本沒有任何可能……

「啊!」

出乎預料。

鼻梁塌陷,鮮血迸發。

丹青慘叫一聲,飛快向後退了好幾步。

「甘霖娘的!」

打我老婆?

嬴無忌罵了一聲,虛空一握,天階禁制偽•絕地天通瞬發而至,將天地化作囚牢,直鎖丹青的身軀。

本來晴空萬里的天空,霎時天雷滾動,卻又僅僅用了一息不到的時間,便全部朝丹青傾瀉而下。

丹青神色大駭。

沒想到嬴無忌手段居然如此強橫。

硬接是肯定能硬接的。

但這里是絳城!

他咬了咬牙,當即揮毫畫出一道光幕。

光幕在天雷之下脆得跟紙一樣,但還是阻擋了片刻時間。

也就是這片刻。

丹青的身體變成了一卷繪滿了復雜紋路的卷軸,而那些紋路飛快褪去顏色。

就當紋路盡消,變做一卷空白畫軸的時候。

天雷才姍姍來遲, 了下來。

雷火焚燒。

畫軸的紙張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在火光中掙扎翻滾了片刻,便徹底化作了飛灰。

風一吹。

連灰盡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淦!讓他跑了!」

嬴無忌罵了一聲,隨後飛快跑到眾人面前,關切道︰「你們沒事吧?」

神情看起來無比自然。

只是心髒已經懸到了嗓子眼。

剛才他到了戲樓,發現二樓雅座只有丈母娘一人,問了之後才知道其他人去後台參觀了,他就瞬間感覺到了不妙。

都說女人的第六感極準。

他不信以前花朝和糖糖沒有懷疑。

有自己在其中周旋都差點翻車,這單獨接觸……

所以他很急。

但現實讓他不要急。

因為後台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一張懸浮著、不斷扭曲的畫軸虛影。

模不到。

 不斷。

哪怕能猜出這是一方空間,他也沒辦法闖進去。

相比于翻船。

老婆和親娘的安危更讓他揪心。

但現在看來,不用為她們的安危揪心了。

可以回歸問題的本質了。

看著感應著糖糖和花朝身上尚未散去的真氣。

又假裝不動聲色,實則小心翼翼地與她們的眼神一觸即分。

他就感覺自己臉上那種假裝毫無所覺的神情,就像一戳就爛的紙老虎。

頭皮有點麻。

他連忙轉頭看向趙寧︰「殿下,你沒事吧?」

趙寧咳了一口血︰「不,不礙事!」

她本來正在調理氣息,說完這句話後,直接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這種情況。

處理不了。

撤了先!

嬴無忌求助地看向白儀。

卻發現白儀已經提前一步暈了過去。

這種情況太尷尬了。

兒子造的孽。

兒子自己解決!

嬴無忌︰「……」

這個時候。

身後響起了花朝依舊輕柔,卻失去了所有溫度的聲音︰「她們受傷很重,先治傷吧!」

「嗯!」

李采湄應了一聲,俯身去扶趙寧,松口氣的同時,淚珠子撲嗒撲嗒地落了下來。

嬴無忌︰「……」

一刻鐘後。

戲樓的廂房。

嬴無忌小心翼翼地給白儀和趙寧診脈,用真氣修補了些許暗傷,便已經沒有大礙了。

只是。

本來就不應該昏迷的兩個人,到現在都沒有醒。

嬴無忌硬著頭皮轉過身,發現房門上已經貼上了隔音符。

花朝正坐在椅子上,雙手艱難地撐著腦袋,臉色煞白,渾身都在微微發抖。

李采湄正兩眼通紅地望著他,美眸中全是委屈,以及……澹澹的期許,似乎還在期盼著嬴無忌給她一個打消他所有不好念頭的說法。

「這里面有很多不得已的事情。」

嬴無忌感覺自己不是在說話,而是在吐岩漿,喉嚨被灼的嘶啞生疼。

花朝艱難地抬起頭,看向嬴無忌的眼神絕望而空洞︰「多沒關系,一件一件地說!」

她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到就像是在吩咐伙計把桌子擦了一樣,曾經溫柔的大姐姐,好似一點影子都找不到了。

嬴無忌還從未听花朝用這種語氣說過話,他隱隱有種感覺,花朝之所以能夠坐在這里,並不是因為還對自己有所留戀,而是她只是想明明白白地離開而已。

她依舊不會傷害別人。

只會折磨自己。

就好像在自己出現之前,她從未對外說過有損羅偃聲名的話一樣。

他沒轍。

只能老老實實說。

只是這里面涉及到趙寧身份的問題。

他下意識望向床榻上的趙寧。

趙寧似乎有所感應,又似乎只是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發出一聲申吟。

「嗯~~~」

然後,又陷入了平靜。

好像只是一個意外。

嬴無忌知道這是默許的意思,便準備把李采湄拉向桌子的另一邊,準備從頭到尾講一遍。

李采湄嚇了一跳,像受驚的小鹿一般,向後退了好幾步。

躲避著嬴無忌的眼神,慌張地坐在花朝的對面。

嬴無忌面色一暗,也跟著坐了下去,深吸一口氣道︰「那好!我這就把事情講出來……」

花朝沒有說話,只是兩眼無神地看著他,想要知道為什麼那個救自己于水火的蓋世英雄,為什麼會變成自己最痛恨的負心人。

李采湄低著頭,死死地咬著嘴唇,想要知道為什麼嬴無忌要做那麼過分的事情。

雖說本源真氣的流失,是修煉玉女功卻要傾心相付給心上人不可避免的事情。

但那份真氣,是她對嬴無忌最好的期許。

嬴無忌怎麼處理都可以,唯獨不能把它送給其他女子。

為什麼啊?

嬴無忌硬著頭皮講了起來。

從跟花朝相識。

到跟李采湄誤會。

一直到最後大年夜跟兩人走到最後一步。

沒有保留。

「哈……」

花朝終于發出了第一個音符,神情淒愴而絕望︰「原來這一切,都是我不知好歹對你用了通心麝對麼?」

嬴無忌聲音有些嘶啞︰「花朝姐,你听我……」

「不用解釋了!你沒有錯。」

花朝慘然一笑︰「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是真的,但之前你一直都沒想過娶我。是我太天真了,所以才發生這樣的事。但無忌我不明白,一顆心為什麼能同時愛上兩個人呢?」

她看著嬴無忌。

淚水簌簌流下。

那晚使用通心麝之後的場景歷歷在目。

她確定嬴無忌愛自己,很愛很愛,哪怕這份愛分成了兩份。

但這種不完整的愛意,她不想要。

嬴無忌沉默了許久,小聲老實交代道︰「是四個……」

花朝︰「???」

她感覺腦袋有些暈。

但好在思想不是特別混沌。

四個……

還有閉關許久的白止,還有躺在床上的趙寧吧?

原來眾望所謂的太子,居然是個女子,還有那個趙凌……

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無忌一開始根本沒想做這個負心人。

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她的一腔情緒,甚至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只能坐在那里,任情緒像匪兵一樣在心中橫沖直撞,所到之處一片狼藉。

除了發抖,她什麼都做不了。

「花朝姐……」

「你不用說話,我懂!」

花朝雙手撐起桌子,踉蹌站起身︰「我沒怪你!在殿下坐穩王位之前,我也不會離開。若找到所謂魔種解決方法能讓你安心的話,那你便去吧,我會乖乖的,不會給你添亂,等到你們的事情都解決了,我再離開。」

說話的時候心如刀割,每個字都在顫抖。

說罷,步履蹣跚地朝門外走去。

嬴無忌只感覺手腳冰涼,花朝理智得讓他害怕。

他連忙起身,攥住了她的手︰「可是花朝姐,我去暝都盡頭就是為了你啊!」

花朝慘然一笑,聲音終于涌現出一絲崩潰的情緒,甚至帶著哭腔︰「我知道,我知道啊!可是,你還想讓我做什麼啊?」

嬴無忌︰「……」

是啊。

她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了。

還能讓她做什麼?

花朝低下頭︰「我,我回尚墨書局住了,我不會給你添亂,但也希望你不要來找我!陛下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人來盯著我。我走了……」

說著,用力將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推門離開了。

嬴無忌︰「……」

身後響起李采湄的聲音︰「快去追吧!」

嬴無忌轉過頭,看到她紅的跟兔子一樣的雙眼︰「糖糖!這件事……」

李采湄低下頭,幽幽嘆道︰「念在你被通心麝影響了,我就原諒你吧,但只有一點點。我還是好生氣,在我氣消之前你先不要來找我了好不好?」

「那你什麼時候……」

「你不覺得問這個問題很過分麼?」

「……」

李采湄低著頭,聲音有些委屈︰「快去吧!若她魔種爆發了,那我們兩個就白被騙了。」

嬴無忌重重點頭︰「那,那你在家里等我。」

說罷,便快步追了過去。

李采湄看著他離去的方向,那里已經沒有人了。

愣神了許久,才關上門,重新坐在椅子上。

沒有什麼情緒的爆發。

只是時不時地抽泣一下。

眼前光影閃動。

她抬起頭,看到趙寧略帶歉意的神情,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沒關系,我習慣了。」

李家的女子。

最應該學的就是委屈求全。

別的女子是為了家族。

自己為的,至少是一個愛自己的男子。

但還是好委屈。

趙寧︰「……」

白儀也醒了,拍著兒媳婦的手背好一通安撫。

等李采湄情緒穩定了一些,才飛快追向另一個兒媳婦。

這一追。

就追到尚墨書局。

不出意外。

自己那個沒出息的兒子,連門都進不去。

反倒是自己這個當婆婆的,還能以一起被保護並且做個伴為由混進去。

「你個沒用的東西!」

臨進門前。

白儀剜了嬴無忌一眼︰「回去等消息吧,她的魔種暫時還沒有爆發的跡象,這里有為娘穩住,不用擔心!」

嬴無忌︰「……」

他感覺自己當渣男段位還是太低了。

別人翻船之後好歹能夠掙扎一下。

自己翻船,呼救都呼不出來。

一聲不吭地就沉底了。

這甚至還是自己兩個老婆人美心善的結果。

不然自己面對的就是柴刀了。

「可是這特娘的比柴刀都難受啊!」

嬴無忌回頭朝書局望了一眼。

不知道往後余生還能跟花朝見幾面。

即便能夠解決魔種。

自己也很難留住她。

還有糖糖……受委屈了。

呼……

他沒有回家。

而是在尚墨書局後門的河堤上坐了好久,腦海里空洞洞的一片,什麼想法都沒有,只是看著河面發呆。

不知何時,身邊出現了一個身影。

他還以為是花朝,趕忙仰起頭。

卻發現是含光劍靈。

只見她滿臉鄙夷︰「含光劍怎麼認了你這麼一個廢物?」

嬴無忌︰「……」

……

接下來的日子。

絳城依舊風平浪靜。

只有寥寥幾人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好消息是。

花朝的魔種並沒有爆發,一切尚處于可控的狀態。

每天都是書局——戲班兩點一線來回跑,除了身邊時常跟著一個中年女子之外,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兩人身邊布滿著暗衛,丹青沒有任何可趁之機。

當然。

嬴無忌也沒有任何可趁之機。

他曾經好幾次試圖去見花朝,都是連面都沒有見到。

白儀告訴他,花朝魔種沒有爆發,大概是因為某一個癟犢子對她大概還算真愛。

但她的情緒依舊很不穩定,而且已經決意除了解決所謂的魔種,再也不見嬴無忌一面。

甚至她都不在乎魔種是否爆發。

甚至都不在意自己是否還存在。

她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即便「花朝」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讓「青衣」重現于世,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

同意這件事,只不過是給嬴無忌一個心里安慰罷了!

這個說法。

像一記悶拳捶在嬴無忌的肚子上,讓他好幾點都沒緩過勁兒來。

糖糖那邊同樣不樂觀。

同樣是一次面都沒有見到。

她所在的那個小院,地面已經被澆灌了鐵水,土遁術根本遁不過去。

小院的牆上也貼滿了符紙,徹底杜絕了某個騙子潛進去見面的可能。

這一貼。

好像就沒有揭下來的意思。

真是一點突破口都找不到啊!

趙寧也進入了火力全開的模式。

白天的時候處理朝政,傍晚跟趙暨還有心月復將領討論戰術問題,晚上就直接進入閉關修煉的狀態。

就連白止,也因為展現出了一些異樣,變成了圍脖被白儀要走了,說是她的妖族血脈能夠更大程度的催發。

四個老婆。

全沒了。

嬴無忌只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修煉之中。

晚上上網課瘋狂加點。

白天就靈武神域瘋狂訓練。

修為談不上一日千里,卻也將顓頊帝軀和天人族的血脈開發到了極致。

就連陪練的嬴十三都有些懵。

不明白為什麼嬴無忌的戰力為什麼突飛 進,尚未突破兵人境,但肉身和精神的強度即便放在兵人境中,也至少是上游的存在,哪怕達不到人兵合一的境界,卻也足夠力壓大部分兵人境高手。

就連自己,百招之內也很難把他拿下。

問他理由。

他只會說他要捶爆丹青。

也不知道哪里來的仇,哪里來的怨。

絳城表面平靜無比。

但其實銅鏡市場已經到達了白熱化的地步。

廝殺程度,不下于戰場。

六月。

邊疆頻繁傳來狄國探子和大妖出沒的消息。

趙氏這邊反應巨大,立刻調動了二十萬趙氏精銳,倉皇準備好糧草之後,立刻朝新地開拔。

而新地那邊,由貼條和木板搭起的玩物一般的城牆,也灌入了土石做的泥漿。

至于其他各地方的軍隊,也都進入了備戰的狀態,生怕新地出問題之後,魏韓兩家也趁虛而入。

慌!

突出的就是一個慌字。

六月末。

乾黎邊境。

安邑。

姬姓各家的使者又聚到了一起。

並肩王姬峒悠然坐在主位之上,他的身後站著南宮燕。

經過幾個月的調養,她的氣色好像好了不少,至少再也沒有那種墮胎少女的病態感覺了。

暗沉的皮膚重新變得白皙,甚至還泛起了絲絲紅暈。

時不時地含情脈脈地看姬峒一眼。

姬峒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背,旋即澹笑著掃視了眾人一眼︰「諸位,銅鏡如何?」

魏桓老臉上扯出一絲笑意︰「魏家,兩萬七千面!」

「韓家,兩萬五千面!」

「燕國,兩萬一千面!」

「吳國,一萬七千面。」

「炎國,一萬面。」

「嗯?」

姬峒面帶深深地望了一眼炎國的使臣,炎國雖然國力消耗了不少,但總比吳國要強。

總不至于拿出這麼少的銅鏡。

炎國使臣叫苦不迭︰「回王爺的話,楚炎邊境戰事頻頻,雖然只是小打小鬧,但楚國卻隨時都有大舉進犯的可能,想必他們也知道暝都盡頭的事情了,恐怕一到七月,就會跟我們炎國全面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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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暝都聯軍,請恕我們炎國不能參與了。

這一萬面銅鏡,已經是我們炎國能拿出的極限,還請王爺不要見怪。」

「無妨!」

姬峒微微點頭︰「小心駛得萬年船,若炎國失守,對整個姬姓聯盟都是大大的不利。今日本王請諸位前來,也是為了商議增援炎國的事情。」

話音剛落,姬姓各家便紛紛表態願意支援炎國。

畢竟這次派進暝都的只有精銳中的精銳,其他軍隊的確能夠調進炎國協防。

如此一來,到時聯盟成立的時候,也能以此為由多壓炎國一頭。

魏韓兩家更不希望炎國倒,因為炎國一倒,他們就會跟楚國大面積接壤。

到時北有趙,南有楚,西有乾,他們疲于奔命,就算加入了姬姓聯盟,也會慘不堪言。

而且這次炎國不參與。

暝都安邑便沒有炎國的份。

到時交割這片地的時候,也不用給炎國讓渡利益了。

炎國使臣雖然能猜到他們的想法,卻仍無比感激︰「老夫在此,謝過各位了???」

姬峒笑容溫煦︰「都是自家人!」

在他身後。

南宮燕冷哼一聲︰「李家人實在太不像話了!」

此話一出。

眾人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的確!

李家太不像話了。

暝都安邑這件事,除了姬姓各家,就只有李家人蹭過來旁听。

本以為被李家被趙氏所懾,應當完全站到姬姓這邊,卻沒想到剛出去就對暝都安邑的事情大肆宣揚。

這是擺明想要趙氏跟姬姓對耗,以方便他們能鑽漏洞逃往乾國啊!

這算盤打得好響。

只可惜吃相太難看了。

儼然一副以後不打算跟姬姓玩了的模樣。

是真的不怕滅族啊!

姬峒笑了笑︰「區區一個李家,七月以後再跟他們講道理也不遲。其實仔細想來,莫管李家透不透露暝都盡頭的事情都無傷大雅。」

魏桓忍不住笑道︰「的確如此,這趙氏本來還想高價搶銅鏡,但他們的財力如何才能跟我們姬姓相比?才搶了不足千面就得到了狄國異動的消息放棄了,此次暝都安邑,已經是我們姬姓的囊中之物。」

暝都這個地方很怪。

在里面的實力,跟鏡子的清晰程度正向相關。

往往清晰度弱一些,就會對實力造成極大的影響。

高質量銅鏡,趙氏只采購了不足千面,到最後甚至還高價拋售了出去,足以說明他們已經完全放棄了這次行動,被迫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新地。

所以姬姓這次,只是在暝都安邑走個過場,便能徹底把它佔下。

而趙氏,無可奈何。

姬峒澹然一笑︰「不過還是那句話,小心駛得萬年船!暝都黑市中流出的琉璃銀鏡,你們都拍到了吧?」

「拍到了!」

眾人齊齊點頭,都想起了那驚艷絕倫的琉璃銀鏡。

在此之前,他們都沒有見過如此清晰的鏡子。

雖說價格貴得有些離譜,成交價平均五萬兩銀子一面。

但姬姓聯盟因為大意吃過的虧已經夠多了。

現在突出的就是一個穩健。

他們每家都拍下來了一面,留給自家進入暝都的最強高手用。

總不能這樣也翻車吧?

姬峒看眾人勢在必得的樣子,覺得如今的士氣理應如此,但他神情還是有些凝重︰「諸位尚且不能大意!這次趙氏服軟得太過順利,未必沒有藏有暗手!」

魏桓澹笑︰「王爺是覺得,趙氏是假意派精銳去新地,實則在新地早已準備好了數萬銅鏡,從新地進入暝都,不千里潛入到安邑,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听到這番話。

炎國使者都忍不住露出了一副古怪的笑容︰「如今銅鏡已經無比緊俏,市面上的銅鏡總共就那麼些,我們姬姓先下手為強,炎國拿出這一萬面都已經是極限了,更何況緊著錢用的趙氏?

吳國的質子丹不也透露出消息,墨者公會的銅匠都在忙于新地城建。

他們既沒有錢,又沒有銅,如何能拿出來數萬面銅鏡?

何況新地才是他們的大後方,若是任狄國的騎兵長驅直入,殺了新地內剛遷徙過去的百姓。

那勢必會造成百姓大量回流到魏韓兩地。

我若是趙暨,定然會徹底放棄暝都安邑,甚至連安邑都割出去,來換取趙土安穩發展。」

「是極!」

韓赭撫須微笑︰「想要擋住狄國攻勢,至少也需要二十萬精銳。不然……他們總不能指望那三座泥湖的‘雄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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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聞言,皆哈哈大笑。

該不會真有人覺得泥湖的城牆能擋住大妖和狄國鐵騎吧?

不會吧,不會吧?

……

月末了。

馬上就要到七月。

夏日的夜總是熱鬧的,草叢中的蟲鳴似乎沒有斷過。

嬴無忌敲了敲尚墨書局的後門,便來回踱步等了起來。

過了許久。

門「吱呀」一聲開了。

白儀嗔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還愣著做什麼?快進來吧!」

嬴無忌有些驚喜︰「她願意見我了?」

白儀點頭︰「她說,倒數第二面。」

嬴無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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