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要太過緊張，李軒再如何聰明，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精力有限，他今年才多大，就算他是天才，也不可能懂得這麼多，革新印刷技術，豈是說革新就革新的？」
鄭荀的這番話，听著是在安撫眾人，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番話，更多的其實是在自我安慰。
盧俊生開口問道︰「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鄭荀想了想說道︰「明天繼續買，我就不信了，他朝廷的印刷速度真的會如此之快，說不定，早在賣書之前，他就已經開始囤貨了呢？」
眾世家長老對視一眼之後，心中不禁暗暗發苦。
現在世家的痛點在于，他們完全模不清李世民手里的印刷廠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樣一來，世家當下的境地就正好對應了孫子兵法中的一句話。
‘不知彼知己，一勝一負’。
也就是說，世家和李世民的這一次博弈，從世家的角度來看，那就是有百分之五十的勝率。
可如果從李世民的角度來看，他對自己的實力和對世家的實力，是了如指掌，那麼正好對應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句話。
何為百戰不殆？
意思就是不會失敗。
李世民在知己知彼的情況下，如論如何這一次博弈都不會輸。
勝負在李世民決定賣書的那一刻，便已經決出了。
到了第二天，讓世家既意外又驚喜的事情發生了。
皇家書坊居然沒有營業！
沒有任何的通知，書坊門口也沒有張貼任何的告示，就是直接沒有營業。
皇家書坊的這一突然舉動，讓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認為，朝廷估計是挺不住了。
半個月來，朝廷每天平均售賣近萬冊的書籍，而且價格還如此低廉，雖然最後漲價了，但漲價的幅度也不高。
聯想到如今的印刷工藝，人們就覺得，朝廷這段時間賣的書籍，應該是之前囤好的，只是朝廷沒有想到，世家會出手，會如此不計成本的大肆收購書籍。
在這段時間里，書販子倒是賺了不少。
而世家呢，也獲得了相當的書籍。
量剛剛好，如果朝廷繼續售賣的話，世家就真的要頭疼了。
皇宮，鳳棲小築。
這幾日，李世民心情不錯，今天早膳，還特地把幾個記事子女也叫來一起吃了。
長孫皇後受到李世民情緒的影響，她的心情也跟著好了不少，這一點，從這幾天的菜肴豐盛程度就能看得出來。
「高明可是有什麼心事？」
席間，李世民見李承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率先開口問了出來。
聞言，李承乾便放下碗快說道︰「父皇，這幾日皇家書坊的事情，兒臣也听說了，也知道世家在全力收購我皇家書坊販賣的書籍，可是兒臣不明白，父皇為何突然不賣了，按照如今皇家印刷廠的速度，完全可以繼續販賣的，這些世家的家底再厚，也不可能無限制的一直收購下去吧？」
其他人听到李承乾說到此事，也都紛紛放下了碗快，看向了李世民。
現在李世民的近臣集團和皇室直系宗親們已經知道，李世民手里的印刷廠，已經掌握了一種非常高效的印刷技術。
只是其中的工藝技術，卻並不被外人知曉，他們只是知道，這項技術是李軒發明的。
而關于印刷廠的印刷工藝，已經被李世民列為了頂級機密，除了那天去過的人和印刷廠的工匠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讓世家遺憾的是，在朝為官的世家子弟，卻並未能進入到大唐權利的巔峰圈里，所以他們只知道有印刷廠，其他的內幕一概不知。
所以世家到現在也都無法確定，這印刷廠的印刷工藝到底是革新了，還是說之前就開始印刷進行囤貨了。
李世民見孩子們似乎對此事很感興趣，便也樂得借此機會考教一番。
「這敵我之間的關系，就好比是兩個在林中互相追逐的獵人，這個時候，拼的就是耐力和心理，現如今朕已經抓住了先機，找到了對方藏匿的位置，
這種情況下，你們說，朕該怎麼做？」
說完，李世民就用帶著詢問意味的眼神，掃了眾人一眼。
李承乾想也不想道︰「當然是乘勝追擊，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李世民沒有第一時間回應李承乾的回答，只是笑了笑，似乎是在等待其他人的回答。
很顯然，李世民對李承乾的回答並不滿意。
幾乎是下意識的，所有人都看向了餐桌的一角，當看到那空空如也的位置後，眾人才後知後覺的露出了難以言喻的復雜之色。
如果是你，這個時候會給出什麼答桉呢？
就在眾人都陷入思考的時候，李麗質一手掐腰，一手畫圈，用著一副眾人皆傻X，唯我獨聰明的語氣說道︰「哎幼！這有什麼難得嘛？」
所有人都詫異的看向了李麗質，李世民的這個問題，誰答上來都非常合理，唯獨李麗質是個例外。
這就是一吃貨，這種高端的問題，你怎麼可能答得上來呢？
等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之後，李麗質繼續說道︰「這個時候，父皇要做的是欲擒故縱！
前期低價賣書，就好比是用弓箭鎖定了對方，讓對方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來自父皇的殺氣！讓對方一直都處于緊張和惶恐之中，
在對方精神幾乎要崩潰的時候，再放下瞄準好的弓箭收斂殺氣，讓對方緊繃的神經再松懈下來，如此往復，幾番下來，再強悍的獵人也會被搞的精疲力盡，從而失去與父皇抗爭的信心，
反之，如果這個時候，父皇選擇了乘勝追擊的話，對方因為精力充沛，很大概率會直接跑掉的，到時候，等對方養足了精神再卷土重來，父皇必然又要與之抗爭，打敗對手的最高境界，不是殺死對方，是讓對方喪失斗志！讓對方恐懼你，看到你就害怕，看到你就想跑，
嗯……就好像森林里的老虎，它從來不會去想著如何殺死林中所有的動物，但是卻沒有任何一種動物敢來招惹它！」
這……
听到李麗質的一番闡述之後，所有人先是一愣，隨即就是滿臉震驚。
這還是自己之前認識的那個李麗質嗎？
長孫皇後難以置信的看著李麗質問道︰「麗質啊，你這是從哪學到的？」
「李軒皇兄說的啊，以前李軒皇兄每天來鳳棲小築吃早膳時，經常和父皇高談闊論，兒臣在一旁听著听著就記住了一些」
接著，李麗質便學著李軒的語氣和神態舉止說道︰「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策，低端戰爭拼的是兵力，高端戰爭拼的是信息和心理，
兵者詭道也，戰爭的本質其實就是一場華麗的欺騙藝術表演，所謂的戰爭其實就是互相在騙，誰的騙術高，誰就能立于不敗之地，
父皇，這些孫子兵法里都寫了，您難道不看兵書嗎？您以前是怎麼帶兵打仗的？
裝備全靠搶，打仗全靠莽嗎？」
「咳咳咳！」
一听李麗質把自己當年被李軒懟的糗事都給說了出來，李世民連忙大聲咳嗦了幾聲，將其給強行打斷了。
李麗質也發覺自己好像說錯話了，連忙吐了吐舌頭，然後一副可憐又乖巧的模樣坐了回去。
兵書這種東西，看當然都會看，但看是一回事，能在平常生活中使用又是另一回事。
目前，在座的所有皇二代，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溫室里的花朵，沒有一個經歷過血與火的考驗。
所以他們的那些兵法知識，基本上都是紙上談兵，平時互相打打嘴炮還行，到真章的時候，基本上都會啞火。
這個李軒，難道是把兵書當成了枕頭？
李承乾也好，李泰李恪等人也罷，這一刻，濃濃的無力感再次席卷了他們全身。
論智商，李軒不比他們強多少，李泰甚至有著近乎于過目不忘的天賦，可就算如此，面對李軒的時候，依舊是被對方的心智所碾壓。
李世民已經不需要再說什麼了，因為李麗質說的，完全正確。
李世民此時收手不賣書了，其實就是給世家扔了一個煙霧彈，讓對方誤以為，自己因為印刷成本過高而挺不住了。
等過幾天繼續賣書的話，世家依舊會選擇繼續回購皇家書坊的書籍。
反之，如果現在李世民繼續售賣，世家多半會警覺到，朝廷可能真的革新了印刷技術，從而收手不在收購皇家書坊的書籍。
雙方打的就是信息戰和心理戰。
李世民好不容易抓到戲弄世家的機會，怎麼可以就此罷手？
李世民現在就好像是一只抓到了老鼠的貓，不把對方玩到精疲力盡，是不會吃掉對方的。
如今朝中人都在傳，李軒是世家的一生之敵，這都離開長安一年了，依舊能遠程給予世家如此巨大的壓力。
這一生之敵的名號，果然不是虛的，名副其實！
這時，一旁的李恪小心的看了李世民一眼，然後一臉忐忑的問道︰「父皇，兒臣听到一個傳聞，今日既然提及了李軒皇兄，兒臣斗膽一問，希望父皇能解兒臣心中所惑」
「嗯？何事？但說無妨」
李恪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鼓足了莫大勇氣一般。
「父皇，兒臣听聞，李軒皇兄師承鬼谷一派，深諳縱橫捭闔之術，不知此傳言是不是真的？」
砰！
李恪的話剛落，李世民就 地將手中的快子拍在了餐桌之上，並厲聲呵斥道︰「放肆！你是從哪听說的這個傳言？」
「父皇息怒，兒臣也只是听宮里有人在傳，所以便生了好奇之心」
見李世民突然暴怒，李恪嚇得連忙跪在了地上。
自打懂事起，李恪還是第一次見李世民對自己發這麼大的火。
而其他皇二代也是紛紛放下了手中的碗快，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
「陛下，莫要動怒，恪兒也只是好奇而已」
長孫皇後一邊安撫著李世民一邊對其他人說道︰「你們先退下吧，記住，以後莫要再提及此事！」
听到長孫皇後的話，所有人都如蒙大赦，尤其是李恪更是感激的看了長孫皇後一眼。
不需要長孫皇後提醒，李恪發誓，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提及此事了。
待到所有皇二代們離開了鳳棲小築，李世民才緩緩吐出了一口氣。
一提到縱橫捭闔之術，李世民就能聯想到偷引勞工的計劃。
第一個感覺李軒是縱橫家傳人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李世民。
正是他，在看完李軒的計劃書之後，在鳳棲小築泡澡的時候，提出了這個想法。
他覺得，李軒和張儀很像……
現在听到別人提及，做賊心虛的李世民，便忍不住呵斥起了李恪，就宛若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
偷引勞工的計劃，是絕對不能暴露在陽光下的，至少目前不行，大唐打一個還可以，打幾個就費勁了。
如今偷引勞工的計劃這才第二年，現在如果暴露了的話，大唐將進入萬劫不復之境地。
如果剛剛說出這句話的不是李世民的兒子，而是其他人的話，李世民大概率會直接將其拉出去秘密處決掉。
有的事情，是容不得半點閃失的。
走出鳳棲小築的幾個皇二代，都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
李世民對待子女向來不錯，也很少發脾氣，之前李承乾雖然被禁足了，但也是因為做了錯事。
可是今天呢?
李恪只是隨口問了一句听說的傳聞而已。
如果這個傳聞是假的，李世民只需要否決即可。
如果這個傳聞是真的，李世民想隱瞞，也可以直接否決掉。
完全不需要像剛剛那樣，如此暴怒的去呵斥李恪。
李世民越是這樣，皇二代們就越是覺得，這個傳聞是真的。
可是，就算是真的，李世民也不至于如此生氣吧？
除非，李軒的身上還隱藏著某種大秘密。
一個和李世民有關的大秘密。
幾個皇二代都是天資聰穎的人，其腦補能力非常強大。
他們靠著自己聰慧的大腦，很快就腦補出了一段劇情。
李軒之才華，必然師承高人，從他務實的行事風格來看，傳聞有可能是真的。
李軒來到長安，來到皇宮也並非是巧合，而是某種必然，這一切都是一場戲，一場由皇帝，皇後等人演的一場戲。
這一點，從長孫皇後要收李軒為義子上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而李軒進入皇宮，其實是帶有某種特殊目的的。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李軒和李世民或者還有其他幾位朝中重臣，一起齊聚在甘露殿內，幾人圍坐在燭火旁，談至深夜。
至此，一件駭人听聞且涉及到多方勢力的計劃便出現了，同時，這件事還涉及到了李軒的真實身份。
想到這，幾人都不禁背 生寒。
這個皇宮太可怕了……
李軒不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