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這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出悲劇，曲家最有身份最具才貌的女兒嫁給了一個庸碌之人，而後又遭陷害而被毆打數年。
要是自己沒踫到此事倒也罷了，可既然遇到了總歸是不能放手不管。
只是這具體要如何去做，需要好生思慮一番，終究袁、曲、梁三家同氣連枝的關系不能斷。
還沒等李皓想出思路，馬車就已經到了袁府，李皓只好起身下車，打算回自己院子再想。
結果剛一進門，便見府內管事上前說道︰「公子，剛剛宮中有人前來，要您明日進宮見駕。」
這可是正事，本來李皓想著怎麼也得過個幾天才輪到自己，所以都沒急著準備材料。
畢竟口說無憑，文帝到時肯定是要親眼見到實物的，當然具體建造肯定還是要等文帝發話。
終究那是攻城器械，私自打造並放到都城之外，那未免太犯忌諱。
但都城可不是凌縣，這里人口繁密，本身要用的薪柴就多，再加上考慮到安全問題，所以城池附近並無太多粗壯的大樹。
按李皓原先的打算，是派人從遠處就挑好合用的木頭，直接運送到城外。
等見過文帝之後，便可以直接打造，免得讓文帝等得太久，顯得自己毫無準備。
誰曾想文帝這次的效率如此之高，按李皓原先經驗來說，外地官員入京朝見等個十來天都已經算是皇帝看重了。
而且袁沛上次帶著自己過來獻曲轅犁，也都是等了好多天的，也沒問題啊。
沒辦法，這皇帝召見肯定是不能推辭的，畢竟自己又不是凌不疑，在文帝那可沒這麼大臉面。
只能是亡羊補牢，李皓立刻召集下人部曲，讓他們迅速出城到郊外去尋找材料，另外把袁家車馬也全部趕到城外，這樣就算是晚上來不及運，也能在第二天一早起運回來。
至于李皓自己則回去再熟悉材料，到時要是文帝問起，回答起來也能順利一些。
等第二天一早，李皓在催促下人出城檢查材料之後，便乘坐馬車前往了皇宮。
這次文帝接見李皓的地方就不是北宮的宣明殿，而是換做了南宮的崇德殿。
畢竟北宮多是皇帝與後妃的居所，上次讓李皓和袁沛過去，是因為正事都已經商量好了，單純召見以示親近而已。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崇德殿離宮門更近，李皓這次能少走不少路。
大致兩柱香的時間，李皓便走到了崇德殿外，然後便是等著宦官通秉，看什麼時候能把自己召進去。
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這時只見崇德殿內走出了一批朝臣，估計是剛剛才議完政事。
李皓心想自己這回應該是能進去了吧，沒成想遲遲沒見有人來召，直到又過了小時辰，李皓遠遠看見有兩個人過來。
走近之後，李皓才發現是太子和凌不疑，以為是他倆找文帝有事，不由嘆了口氣，心道自己這啥時候才能進去。
但出乎李皓意料的是，太子走近之後竟在李皓面前停了下來，說道︰「袁公子，你怎麼在這等著，沒有上殿。」
听見這話，李皓一愣，自己與太子只是在兩年之前見過一面，而且自己這兩年又是在長身體的時候，身高容貌變化都挺大的，沒成想太子竟能一眼認出。
這不管是不是提前準備了，至少能證明太子在自己身上多少是用了心的，這不由讓人很舒服了。
「回稟太子殿下，陛下還未曾召見，所以我就在這里等著了。」李皓迅速回道。
太子听後便對一旁的宦官說道︰「你進殿去看下陛下還在不在忙，要是的空了，就說我和不疑、袁公子在殿外請見。」
宦官得令之後，便向殿內走去，而李皓此時說道︰「太子殿下若是有事與陛下商談，不用顧忌我的，我在殿外在等等就是。」
太子回道︰「我今日前來就是為了你的事，前日你不是將袁州牧的上疏送進宮，父皇看後很感興趣，所以今日才命我帶不疑過來參與的。」
說到這里，太子估計意識到了李皓和凌不疑是不認識的，便指著凌不疑，和李皓介紹道︰
「對了，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城陽侯之子，凌不疑。前些年就被父皇接入了宮中教養，是和我們一起長大的。」
然後又指著李皓，向凌不疑介紹道︰「這位是袁州牧之子，袁昂，出身于膠東袁氏。前兩年便是他做出的曲轅犁，當時還進宮了一趟，就是你當時在母後那里，未曾見到就是。」
等太子介紹完後，李皓與凌不疑對施一禮，就算是認識過了。
但顯然兩人也沒啥好聊的，畢竟凌不疑這性子確實是清冷了些，就過來了這一會時間，臉色冷冰冰的就沒變過，李皓自然也不想去貼這個冷。
可面對太子，李皓也不知該說啥，終究是沒怎麼接觸過，並且李皓也不住在都城，想說些八卦都沒啥話題。
一想到這，李皓便想起來曲冷君的事情，這事要不要和太子提下，畢竟他也是這件事上的參與者。
現如今他成婚也沒多久，想來對于曲冷君的感情還很深厚，要是能把他給攪和進來，這場婚事大概率是成不了的。
正當李皓在思索能不能這麼干的時候，太子發覺這兩人都不說話，場面一下子便冷澹下去。
于是主動說道︰「我看袁州牧的奏疏上說，你這次是親自帶著部曲到徐州剿匪，並實地驗證了這些攻城器械的威力。
沒看出來你這小小年紀，不光是擅長機關之術，連軍伍之事都涉及到了。」
李皓听後，將腦子里的東西先放下，出言回道︰「太子殿下這就有些小覷人了，這有志不在年高，只要有能力又願意為陛下效力，那是什麼樣的年紀重要嗎？
先秦之時，甘羅十二歲便拜授上卿，我雖不敢自比有甘羅之才，但承其志總是可以的吧。」
太子聞言一笑，說道︰「就你這為國之心，等會我得和父皇說說，讓他有所嘉獎才行。」
李皓听了這話，也是不由笑了起來，就連一旁板著臉的凌不疑，似乎面容都柔和了很多。
此時，正好剛剛太子讓進去傳話的人走了出來，說是陛下有空，讓眾人進去說話。
于是由太子先行，李皓和凌不疑則落後幾步，一同就走進了崇德殿里。
然後李皓便發現這里面還是有不少人在，其中李皓較為熟悉的就有小越侯、崔侯、王淳這三個，和袁家有生意往來的。
其他的應該就是吳琿、何勇這些文帝的心月復愛將，李皓從看過的畫像之中，倒也能勉強認認。
不過文帝顯然是沒有在意這點的，也沒有給李皓一一介紹的打算，在三人坐下之後，便說道︰
「你父親的奏疏提到，你前段時間帶人改進出了不少的攻城器械，在徐州實地試過是可用之物，便想著來都城獻寶。」
李皓聞言回道︰「回稟陛下，這攻城之物對于朝廷有用，是以我在實驗成功之後，便想著整理成冊獻給陛下，希望能為陛下的江山盡微薄之力。」
文帝听後笑了笑，說道︰「哦，這回是你自己想要獻給朕的，不是你父親的主意了。
我可記得上次你做那曲轅犁的時候，不是還想著掙銀錢的，最後還是你父親知曉之後，才給獻上來的。」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紛紛面露笑意，弄得李皓也只能無奈陪笑，李皓也是萬沒想到自己上次捧袁沛的說法，還有這後遺癥。
文帝見李皓沒說話，也沒再追問下去，而是將李皓在入宮之時提前送上來的冊子拿了出來。
這里面的器械，在剛剛的朝會上，文帝已經給眾大臣傳閱過了。
在場的這麼多人，除了王淳之外，其他人都是在戰場上立過赫赫戰功的，對于攻城器械自然也是有獨到見解的。
面對李皓在冊子上標注的演練和實戰結果，他們一致認為都還是比較可信的，當然具體的還需要實物驗證。
所以眾人只針對李皓冊中的問題提了幾句，在李皓一一回答之後，便沒再說話。
畢竟相對這個他們比較了解的東西，他們現在其實更好奇的是這用來書寫的紙，尤其是小越侯、崔侯、王淳這三個和李皓做過生意的人。
只是在文帝沒發話的情況下，他們也不好開口，只是打定主意在之後一定得請李皓過府談談。
文帝此時開口說道︰「既然大家都沒什麼問題，那接下來，袁昂你讓人在城外把冊中所提之物都給做出來，到時朕和眾位卿家一起去看看。
此事便由太子來協助，你有什麼需要的東西，直接找太子要。」
听見文帝命令，李皓便和太子一同起身領命。
在之後，既然事情談完了，文帝便令眾臣都退下，李皓本來也是起身跟著一起走的。
結果剛起身就被文帝給留下了，一同留下的還有太子和凌不疑。
這時文帝才問道︰「剛剛朕還沒問你，這書冊上得用的紙，是你家新做出來得嗎？」
李皓回道︰「是的，這紙的制作工藝也是剛被改良出來不久，正好這次來都城路遠，帶一堆竹簡也不方便。
而且給陛下，也當是最好的，所以便用了這紙來繪做書冊。」
文帝點了點頭，之後便說道︰「是嘛，既然是這樣，那你此次進京帶了多少這樣的紙給朕！」
雖說李皓確實是給文帝準備了，但听到他這麼干脆得直接要，還是心里有些無奈。
不過這並不影響回答︰「我此次是從徐州而來，所以隨身並沒有攜帶多少，昨日去梁家拜訪，送了一些，剩下的紙大概還能做三十多本像這樣的冊子。
不過我來徐州的時候，就已經傳信回膠東，讓他們將新近產出的紙送來都城，獻于陛下。
但因為如今制作這紙的工藝尚未純熟，造價還有些高，所以一直都在改進，並未大量生產，所以數量只怕也不會很多。」
文帝听到這，便問道︰「哦，你這紙如今造價幾何。」
李皓答道︰「按照我離開膠東之時得測算，大概十張紙得造價就相當于同面積得布帛。」
「那這紙的價格確實不低，比起竹簡來要貴上幾倍了，那朕怕是長久起來用不起啊。」文帝听後感嘆道。
李皓回道；「陛下勤儉節約為天下表率，實在令我萬分敬仰，等我回去之後必定再精心鑽研將這紙的造價降低，讓更多人能用的起來。
在這實驗過程之中，這造出的紙我願拿出一部分讓商隊捎帶來都城，獻于陛下使用。」
文帝對此搖了搖頭，說道︰「算了，朕就不佔你們袁家便宜了，想來這紙你肯定也是要拿出來賣的，朕當時要用自己買些就是。
當然這一批送的紙，朕就不給你銀錢了，只當是你為國出力，到時驗證了攻城器械之事後，朕一並給你封賞。
不過你這改進之事，倒是確實應該早點完成，畢竟朕的內帑可沒多少錢銀。」
李皓回道︰「多謝陛下，我一定會加緊改進之事。」
李皓這剛一回完話，冷不丁就听到文帝說︰「對了，你剛剛昨日去了梁家拜訪，我記得你母親好像就是梁家嫡女，袁卿家也就是你的舅父了，所以你給他家送了多少紙。」
這話听的李皓真有些無奈，只好回道︰「大致是給陛下的三分之一多，也就是做十幾個冊子的樣子。」
「那朕心里就舒服多了，好了，你可以下去辦事了。」听見文帝的話，李皓趕緊起身告辭，免得又被文帝給問話。
倒是太子和凌不疑被文帝給繼續留了下來，讓李皓有點可惜，本來李皓想再試探一下，看能不能讓他出面來頂事。
反正現在曲冷君也還沒嫁人，不至于有私會臣妻的罪名，大不了最後就讓曲冷君進太子宮當側妃。
到時以曲冷君得本事，加上太子得寵愛，想來壓住孫氏，讓她翻不了身總歸還是很容易的。
不過這次找不到機會試探也不要緊，反正文帝既然讓太子來協助自己做事，日後接觸多了自然是有機會的。
出了宮後，李皓便徑直前往城外，去看材料這邊準備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