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大吃一驚，「這……」
「少夫人回來住，是最好的，您也可以幫忙看著點，您想啊，」佣人越說越起勁，「女人臉皮薄，男人熱情點，誰好意思拒絕？再說了，少夫人多多少少也怕自己懷孕了，霄爺就在外面找其他人對不對？要不然啊，先前殷小姐的事情，是怎麼鬧出來的？」
老夫人沉默良久，最終嘆了一口氣。
「這個惡人，還是只能我來當了，就是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理解到我的苦心。」
老佣人跟了老夫人幾十年，最清楚她喜歡听什麼話。
馬上接道，「您還不是為了江家，霄爺和少夫人就算現在不理解，以後也會明白您的苦心的。說不定，到時候還要感謝您呢……」
于是，老夫人第二天一早就守在了雲雪堯的家門口。
等到江凌霄和雲雪堯一同出來，什麼開場白都沒有，就道，「堯堯你今天就跟我回去吧，女乃女乃再也不逼你喝什麼補湯了，你就在家呆著享福，每天吃吃喝喝，閑暇時間逛逛街美美容，不好嗎？」
怕雲雪堯反駁她什麼，她又連忙道，「你放心，女乃女乃會幫你看著凌霄，每天讓他按時回家陪著你，不會給他機會胡來的！」
「女乃女乃，不用你看著，我也不會胡來。」
江凌霄打斷了江老夫人，「時間不早了，我和堯堯還趕著去公司，就先走了。」
「凌霄！凌霄我話還沒說完呢！」江老夫人追著兩個人，「堯堯這個樣子，還去上什麼班？孩子重要還是工作重要，我們江家又不是養不起……」
「女乃女乃，醫生上次說了，堯堯需要多和外界接觸，多做點時間分散精力，這樣情緒才會健康，您的重孫子也才會健康，所以這份工作，它還非做不可。」
私心來講，他也希望雲雪堯能回江家。
可老夫人說什麼看著他不胡來，他就不愛听，其他話就也不想听了。
「那……我和你媽不可以成天陪著她嗎？我們還可以天天陪她逛街……」
江凌霄已經拉著雲雪堯上了車。
他回頭看了一眼雲雪堯的臉色。雲雪堯面色雲淡風輕，但眸子里涼得尋不到一絲熱氣。
「生氣了？」他問。
「談不上，」雲雪堯看著窗外，「但女乃女乃如果下一次再來，我也保證不了什麼尊老愛幼。」
她看起來軟，但也不是一味的忍讓。
現在不說話，只是覺得對方沒有值得她開口的必要。
但老太太如果老認不清自己的位置，擅自插手她的生活……
雲雪堯偏頭看著外面飛快掠過的景色，眸中的冷色，愈發的深。
那個曾經對她關懷備至，視她若掌心寶的老夫人，已經不在了。
有些人，你和她以某種身份相處，會覺得她好得不得了。
但如果你們的模式和身份做了改變，你就會發現，她實在值不得托付真心。
別看江老夫人先前在病房里懺悔成那個樣子。
她對雲雪堯的心思，卻已經不再單純。
曾經的雲雪堯，是恩人寄住的江家的女兒，要善待，要保護。
現在的雲雪堯，是懷上江家後代的孫媳婦，是一個原本失格被她從孫媳婦名單里劃掉，去因為種種意外而不得不接納的女人。
江老夫人在雲雪堯身上的寄托與目的，都已經改變。
雲雪堯已經對兩人的關系，不抱任何希望。
「我雖然叫她一聲女乃女乃，但她也只是你的親女乃女乃，」她垂著眼，看似不以為然地對江凌霄道，「如果她下次再這樣擅作主張，打攪我的話，我做什麼事……希望你不要生氣。」
江凌霄不語。
他會生什麼氣呢？
雲雪堯說這種話，還是將他當成外人。
「接下來我們都會很忙，」他轉移了話題，「要是你有什麼事需要我這邊配合，回家告訴我，或者直接給我打電話就好。」
把雲雪堯送到離興業還有半條街的地方，江凌霄把雲雪堯放了下來。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他問手下，「把人給我跟好了……」
「好的，」手下回答，「霄爺，國外那邊，我們找到了殷家的行蹤，但沒發現殷柔晴。」
殷柔晴沒和殷家夫妻呆在一起。
極有可能是被藏了起來。
他們現在躲江凌霄的報復，躲得來接下來的金融峰會都顧不上參加了。
「還有，」手下深感不安，「胸針的下落，也還沒有查到。」
「繼續查。」江凌霄倒是沒苛責，只是果斷下令。
他現在深信不疑，胸針就是殷柔晴拿走了，但現在他愈發覺得，她拿走的目的，並不僅僅是為了挑撥他和雲雪堯的關系……
「霄爺，醫院那邊已經新開好了賬號，從今天開始會把余曉曉的開銷分流大半到過來。」章賀說到另外一件事，「對了，峰會方面的行程都已經訂好了，只是還不確定，您那幾天是住酒店，還是回雲……少夫人那邊去。」
「酒店那邊的房間暫時留著。」
意思不出意外，還是要回雲雪堯那里住。
章賀忍了忍，沒勸。
峰會的地點，離雲雪堯的住處，平時不堵車也要近一個小時，遇到上下班高峰的話，耽誤兩三個小時也不是不可能。
而峰會期間，主路段擁堵是必然的情況。
會議的安排都是到晚上九十點結束。
但江凌霄寧願將大部分時間都耗在路程上，只為了晚上守著雲雪堯。
章賀覺得不值，卻也不敢多言。
雲雪堯從車內離開，江凌霄身上僅有的一絲暖意當即不復存在，他面容上罩著清寒的冷峻，明顯到章賀都忍不住打個寒顫。
……
雲雪堯重新踏入興業，坐到工位上沒有一個小時，俞子舜單獨找她過去。
「病假條我看了，身體還好吧？」
雲雪堯只能從他的語氣里，感受到善意與關懷，她于是點點頭，
「還好，主要是江家那邊要求我多住幾天醫院。」
李明姍和殷柔晴騷操作，導致江家已經知道了雲雪堯和江凌霄結婚的事。
而且江家理所當然的認為，雲雪堯懷的是江凌霄的孩子……
雖然事情真相就是如此。
但俞子舜還是……意難平。
他听過那天雲雪堯和江凌霄的談話，知道他們是隱婚形婚，協議期一年。
雲雪堯之所以會同意嫁給江凌霄，僅僅出于對肚子里寶寶殷切的愛護。
可現如今江家已經知道了他們在一起……事情越是公開一分，俞子舜的希望，就越渺茫一寸。
這些天，他眉宇間難免有陰雲縈繞。
李明姍能看到，興業所有人都能看到，雲雪堯沒道理視而不見。
但她還是硬著心腸避開了眼神。
無法給予的情感，從一開始就不要給對方誤會的可能性。
俞子舜看到了她的避諱。
他的心又往下沉了幾分。
「國際金融峰會馬上要正式開始了，你們部門要開始忙了，」他把心頭的沖動和不甘，往下一壓再壓，「你是打算做後方還是去前線采訪？」
「前線采訪。」雲雪堯這次把眼神同俞子舜對了上去。
俞子舜……瞬間了然。
「注意安全。」他只有這四個字叮囑。
「謝謝師兄，我會注意的。」雲雪堯點頭，退了出去。
俞子舜等她掩上辦公室的門，忍不住走了過去，將門裂開一條縫隙。
他注視著雲雪堯的背影遠去。
然後一點點地去審視自己的內心。
他應該勸她的……
勸她為了自己和寶寶的安全而忍下來。
或者，他應該嘗試讓她接受自己的幫助——他可以出手，大部分給她帶來的困惑都會消失。
俞子舜有些煩躁的回身，重重地關上了門。
以前忍著不出手，是因為對她的縱容。
雲雪堯說自己的事要自己處理，所以如果他出手，便總顯得自以為是。
而她，一向討厭別人自以為是。
所以俞子舜退後，在恰當的距離去欣賞她的孤勇聰慧。
……
可是現在，他不出手，卻是因為別的私心。
俞子舜坐在辦公桌前，好像第一次正視到自己體內流著俞家齷齪骯髒的血液……
以往他可以清高可以善良，也只是因為，還沒有被踫觸到最根本，最核心的利益而已。
一旦利益被人觸犯，一旦起了爭奪的心思，他就像其他俞家人一樣，可以為了目的而不擇手段起來。
俞子舜不知道江凌霄是如何看待雲雪堯肚子里的寶寶的。
他只想說，江凌霄能做到的，他也可以做到。
他可以不在乎雲雪堯是否可以生育。
也可以把別人的孩子當成自己的來撫養。
就算江凌霄也一直在做著同等的事，俞子舜也並不覺得他有多偉大……
因為，雲雪堯肚子里的孩子，真的就是江凌霄的。
江凌霄自以為自己心胸寬廣，實則便宜佔盡。
這一點令俞子舜又恨又妒。
完全知道雲雪堯肚子里寶寶父親是誰的人，都有哪些？
她自己算一個，他算一個，殷柔晴算一個，或許鄔嘉瀧也算一個……
巧合的是，他們這四個人，都並不想把這件事公諸于眾。
俞子舜低頭，把臉埋到自己的手心里。
他可以預見接下來的事，他也可以出手干預。
但他現在痛苦掙扎，無暇顧及……
……
國際金融峰會，不日將在珅城舉行。
此次峰會規模不同以外，除開三個公開日會場，還會有兩日閉門會。
而珅城，是興業傳媒的主場。
「本周末，嘉賓就會陸續在珅城機場登陸，下榻瑞錦酒店，離現在只有兩個工作日，」
李明姍在部門會議上，指著投影屏上的地圖，
「閉門會會直接在瑞錦舉行，但公開日會場會在離瑞錦三公里的區會議中心舉行，雲雪堯，」
她單獨叫出雲雪堯的名字，「你休假的時候，我們已經把任務基本分好了，你的組先前也暫時合並到了七組，你和七組主編討論一下具體分配吧。」
七組主編譚月平時雲雪堯有打過交道，人不好不壞，能共事合作，不過並不確定可以深交。
「該給你看的都給你了，因為合並了兩個組，所以我們的任務拿的有點多。」譚月說道這里，有點點為難，「大部分都完成了，只有一個……」
「你說。」
譚月嘆口氣，「是斯總的采訪。全部門都想要，但又都不想要。最後姍姐給了我們組，說等你回來我們共同去攻克。」
雲雪堯了然。
溫斯特萊斯，年輕的世界金融大鱷。
這次峰會他也會過來。
「他很難采訪嗎？」雲雪堯問。
「不難，」譚月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但是他要價太高了。」但李明姍願意出的錢，卻少得可憐。
公開或者半公開的競拍自己的采訪權，這並不算什麼稀罕事。
畢竟在玩金融的人眼中，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標價的。
「還有，」譚月壓低聲音，「姍姐只給我們布置了拿到采訪權的任務，如果我們拿到了，恐怕姍姐要親自去采訪。」
「她說了她要去？」雲雪堯又問。
譚月搖頭，「沒有說，是我的猜測。」
她說著就抓緊了雲雪堯的手臂，目光中帶點警惕又帶點信任，「這話你爛在肚子里，也別說我對你說過。」
雲雪堯了然，她拍了拍譚月的肩膀，「知道了，我們來做交接吧，斯總的采訪交給我。」
譚月似乎松了氣，但還是略微擔心，「路上的坑我已經提醒過你了，接下來你就自己玩了啊。」
她說著就笑了一下，「苟富貴，勿相忘。」
雲雪堯了然。
譚月之所以願意告訴她這些，是信了她和俞子舜之間的那些傳聞。
她在押寶。
峰會下一周正式開始，溫斯特萊斯的航班會在周日凌晨抵達珅城，但截至目前為止，他還沒有確定是否會接受采訪，只是從他助理那里得到零星的消息，讓眾人知道他要價不低——
采訪以小時計算，預計半小時百萬美元往上。
如果含午餐或者晚餐，價格另算。
雲雪堯不得不感嘆一聲，別人是來開會的，溫斯特萊斯這逼是來賺錢的！
他缺這點錢嗎？
肯定不缺。
喊出這份天價，要麼就是根本不想被人采訪，要麼……就是想看看哪家的冤大頭人傻錢多。
興業應該不想當這個大冤種。
李明姍確實給出了百萬預算……但不是美元。
那麼一點點錢，還不夠斯總他老人家塞牙縫！
現在想想，江凌霄還算有點良心的資本家。
至少他從沒有待價而沽釣過傻子？
這活兒，又是個燙手山芋。
雲雪堯要是給推了，那這個月的KPI就完了。
但她如果嘔心瀝血去完成了，屆時李明姍可以輕而易舉摘走果實。
「呵……」雲雪堯在工位上靜靜地坐了幾分鐘，然後笑了。
李明姍，殷柔晴的這條狗，以往它狂吠亂咬、仗勢欺人，她也都忍了。
可是她千不該萬不該，想對她肚子里的寶寶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