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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 娜塔莎,歡迎回來

一片龐大的光幕,在接觸到那海藍色身影的剎那,轟然炸開,如同崩塌的雪山,彌散到周圍的空間里,撕開了下面臨時空間薄膜,將未知的混沌一起沖散開。

青色的大貓,踩著混沌里的碎片,一步步走來。它的體型並不龐大,起碼,遠不如黎木最後見到它時那般龐大。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它已經能夠隨意變幻體型的大小了,起碼也是一個神靈。但如果僅僅是神靈,還無法對空間造成這麼大的破壞,它也許要更加強大。難道已經是超越神靈的超規格生命了?不,完全不一樣,真正的超規格生命「個」,給黎木的感覺,與它完全不同。

它的強大,是另外一種層面上的強大。

會是什麼?

黎木立馬有了個驚悚的猜想,那就是,曾經與他並肩作戰的青貓,像腦域之主那樣,接受了來自無限意志的無限行使權。

天使,接受基本規則的行使權,司職對抗支配者,而接受無限意志的行使權,則是為天使提供成長環境。

難道,青貓和這個發起攻擊的天使,是一對搭檔?

局勢一下子變得太過混亂了,黎木一時間都不知道是該關注娜塔莎,還是該關注青貓與天使了。不過,那天使至始至終都未直接露面,而是潛藏在坍塌空間的混沌處。

娜塔莎完美化解了天使的攻擊。周圍的空間,變得潮濕起來。這是屬于她的獨特氣質。那微卷的海藍色長發,真的如同海浪一般,時而平緩地起伏,時而激烈的搖擺。

她好像沒怎麼變,但又徹徹底底地變了,不再只是一個靠體型與血氣撐起力量的龐大生命。她實現了生命本質上的跨越,不再局限于世界的認可,而變成,她認可了世界。

娜塔莎回歸,以及與曾經的搭檔背道而馳,讓黎木的心中交織著喜悅與困苦。他一時間,呆住了。在他身旁的卡佩妮也呆住了,不過她就完完全全是被眼前的場景震撼到了。

她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只覺得,好厲害,好夸張,這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混沌中的天使一共發起三輪攻擊,全都被娜塔莎所化解了。不過,娜塔莎也沒有深入混沌之中去尋找。在短暫的對峙了,青色的大貓挺胸抬頭,傲然地朝黎木走過來。

娜塔莎凝眉,打算阻止它。但黎木搖頭說,

「娜塔莎,沒事的。」

娜塔莎有些困惑,不過,她一直都听黎木的話,便退到一邊了。

此時的青色大貓,只有普通的雄獅大小。它踩著空間,身居高位,俯視著黎木。那對並無獸性的童孔,似乎陷入了一種追憶。接著,它低下了頭顱,轉過身,朝混沌處奔馳而去,眨眼間就消失了。

黎木的心顫了一下。它想表達什麼?它一定還記得過去,但它的眼神又那麼沉定,是要與我劃清界限,還是有什麼想說卻不能說的話呢?

天使與青貓離開後,這里很快穩定下來。見證者新區的修復機制再次發動,之前那些失去信號的 基生命們,重回臨時空間薄膜上空,繼續修復工作。

娜塔莎快步走來,同黎木撞個滿懷。像是擁抱著大海,青貓之事帶給他的困惑與失落逐漸散去。他緊緊地抱住娜塔莎,嗅著她發絲上的氣息,想到了第一次與她相見時,所看到的那朵薔薇花。薔薇花的氣息,便一同撲面而來。

「歡迎回來。」

娜塔莎很開心。她一直都是沉穩大方的性格,大多數時候都很可靠,是安全屋眾人信賴的姐姐角色。不過,她對于黎木的情感,卻很主動。她正要同黎木說起之前分別之時的承諾,忽地感覺到一道好奇的目光,朝旁邊看去。

卡佩妮睜大了眼楮,張著嘴巴,又驚又奇。

涌到嘴邊的話,一下子就憋了回去。娜塔莎是很主動,但只限于跟黎木單獨在一起。一旦旁邊有其他人,她便是最正經認真的那一個。她松開黎木,微笑著說,

「嗯,我回來了。」

回去的路上,三人之間,陷入一種古怪的沉默。

黎木陷在了與青貓眼神相對的時刻,進入了無言的思考。

娜塔莎特別想跟黎木分享自己的心情,說很多很多話,但卡佩妮在旁邊,再多的話都只能憋著。她雖然是成長了,變化了,但對「人」的認識,還停留在安全屋時期。但她覺得,卡佩妮跟黎木關系又很不錯的樣子,也許自己不應該用對待普通人的方式對待她。一時之間,就卡在一種糾結的感覺上了。

卡佩妮則是單純的害羞了。她覺得這個忽然出現的,跟黎先生特別親密的大姐姐,實在是太好看了,簡直像影視劇里的精靈,不,比那些精靈還漂亮。海藍色的長發,海藍色的眼眸,懸直玲瓏的鼻子,全都好好看……就連微微曲著的手指,都透著光芒。女孩子心里那份向往美的心,讓她害羞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很難不去想,這位大姐姐,跟黎先生是什麼關系呢?八卦的心也在不斷醞釀。

「老板,你在想什麼?」還是娜塔莎最先打破沉默。

老板這個稱呼,其實很早之前,她跟黎木確立關系時就不用了。不過,此時此刻重拾這個稱呼,好像一種特別的情愫在其中,讓她心里頗為沉醉。

老板?單純的卡佩妮可就真覺得他們是雇佣關系了。不過也很好奇,外面世界的雇佣關系,是可以這麼親密的嗎?

黎木回過神來,他晃晃頭,

「沒什麼。我們先回去吧,之後再說。」

娜塔莎有些失落。她覺得,黎木對這次重逢,好像並不怎麼高興。是我高興過頭了嗎?還是說……娜塔莎以前從不想這些……他沒有以前喜歡我了呢?這個想法,讓她心里有些亂。她之前一直覺得,只要能夠待在黎木身邊,跟他一起前行,就夠了。現在,她又覺得不夠。她想要更多。

回到旅舍時,是第二天清晨。

娜塔莎以旅客的身份,入住了旅舍。黎木向卡金芙女士介紹了她,說明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對于黎木的朋友,卡金芙女士當然很歡迎。只是,喪子喪女之痛,讓她難以消解,顯得有些苦悶。一開始娜塔莎還以為自己不受歡迎,知道事情原委後,禮貌地表達了自己的遺憾。

卡佩妮一夜未眠,很困,回到旅舍,雖然還有很多好奇的東西想問,但招架不住困意,就當了一回壞孩子,謊說自己生病了,沒法去上學,就睡覺去了。

弟弟卡柯尼只好獨自一人去上學。不過,一夜過去,他好像變得比之前更加堅強了。失去父母的苦悶,讓這個年幼的孩子,不得不提前進入成長的路。

娜塔莎推開黎木房間的門。黎木正跟「呢喃」說話。她輕聲說,

「‘呢喃’先生也在啊。」

「呢喃」熱情地歡迎娜塔莎回歸,

「娜塔莎小姐,您比以前更加出色了!」

「嗯,謝謝你。但是,‘呢喃’先生,請你先回避一下,我想跟黎木單獨說些話。」

于是,「呢喃」就被客氣地請出了房間。如果不是知道娜塔莎的性格,「呢喃」還以為自己不受待見了。它被掛在房間的門外,上面寫著「請勿打擾」幾個字。「呢喃」在外低聲自語,

「好久沒做老本行了,竟也頗有別樣體驗……唔,娜塔莎小姐,面對那些難題,你會怎麼解答呢?老‘呢喃’十分期待。」

房間里。

娜塔莎坐下來對黎木說,

「黎木,我不開心。」

「怎麼了?」

「你向卡金芙女士介紹我的時候說,我是你的朋友。黎木,我們現在只是朋友了嗎?」娜塔莎海藍色的眼眸里,充滿了幽怨。

黎木哭笑不得,

「娜塔莎,你怎麼也學會摳字眼了呢?我以為這是從靈的專屬技能。」

「從靈?哦,對了。從靈現在在哪里呢?」

這個問題,讓黎木陷入沉默。他看向窗外,

「娜塔莎,你走後,安全屋發生了很多事。」

「不對!你還沒回答我最開始的問題。黎木,我們現在只是朋友了嗎?」娜塔莎特別較真的又問了一遍。

黎木搖頭說。他握著娜塔莎的手,

「當初我們分開時,不就說過了嗎?等你回來了,要是你還愛我,我們就真正開始交往。娜塔莎,也許,該我問你,你是想要做朋友呢,還是想要給這段關系再添一個字呢?」

「黎木,我愛你。」

娜塔莎習慣性地俯身低頭親吻黎木的手背。她還保留著當初作為守護者的習慣。

感受著手背的溫熱與柔軟,黎木好些的苦悶,一掃而空。

娜塔莎習慣讓黎木躺在自己的腿上,這不僅讓黎木很有安全感,也讓她自己很有安全感。她的頭發長長了一些,坐著也能直接垂在腿上。黎木捻來一些,輕輕地在指肚間摩挲,發出的微小聲音,讓他心里格外安寧。

娜塔莎還習慣穿細紗制成的長裙。躺在她的腿上,臉都能感覺到大腿細膩的皮膚。

這可真是令人著迷。

黎木決然明白,自己是徹底不想失去娜塔莎的。可……總有些苦悶的思緒,絞在心弦上,讓他上不得,下不去,糾結到分外明顯了。娜塔莎才問他,

「黎木,你在苦惱什麼?」

「娜塔莎,我有罪。」

「什麼?」娜塔莎頓了一下,「你有罪?什麼意思?」

「我覺得我是個專一的人。可我不是。」

「你……愛上其他女孩了?」娜塔莎低下頭,離他的臉更近一些,「是佩妮嗎?」

「不,娜塔莎,她才十四歲。我又不是畜生!」黎木直直地起身,撞到了娜塔莎的額頭。

娜塔莎揉了揉額頭,笑著說,

「那就是從靈了。」

「你猜到了。」

「從靈是個好女孩。我不在的時候,她能為你提供幫助,能陪著你……這是多好的事啊。她本身很優秀,會吸引你也並不奇怪。而且,我還沒離開的時候,她不就對你特別在意了嗎?只是,你那時一心想著我,沒有仔細去看她。我一離開了,你的眼里就全是她。這,是正常的。」

「不,這不正常。我就是不夠專一了。」

「哪怕我不是人,也知道,人這種情感生物,一生中絕不會只愛上一個人。人們遇到形形色色的其他人,被其他人的優秀特質所吸引,然後投入情感,這是正常的。對你來說,只不過是在同一段時間里,遇到了兩個愛的人。」

「娜塔莎……怎麼反而輪到你給我做心理建設了。」黎木有些愧疚。

娜塔莎呼出口氣,微笑著說,

「我也許該慶幸我並非人類,沒有被人類的世俗觀念所束縛著。所以,愛情里所謂的忠貞,對我而言,不會高于愛本身。只要是愛,就是母庸置疑的。黎木,如果我也是個普通的地球女孩,你覺得,我能接受你愛上其他人嗎?」

「應該不能吧。」

「什麼應該啊,當然不能接受了!」娜塔莎語氣變得柔和,輕聲說,「但我不是啊。我不會因為你同樣愛從靈,而變得不愛你了。這無關第三人,只關乎你我。只要你還是你,我還是我,那麼愛就還是愛。所以,你不必因為顧慮我,而傷害到你自己和從靈。」

黎木並未感到喜悅,只有一種釋然,如同獲得了主的救贖。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娜塔莎的包容。她的包容,已經不是通俗意義上的大方與知性了。這是她對自己的詮釋,對她靈魂的展示。她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一切,都展示給黎木,然後告訴黎木,親愛的,你可以擁有我的一切。

娜塔莎眼簾微垂,顯得目光迷蒙,

「而且,我又何必不能愛上從靈呢?她能吸引你,也一定能吸引我。」

她的語氣充滿了侵略性,簡直要吃人了。這不禁讓黎木想起,她之前的嗜血的暴虐行徑。

黎木咽了咽口水,

「娜塔莎,你果然異于常人。」

黎木想過娜塔莎可能會很包容,但沒想過她居然包容到這種地步,居然說出如此虎狼之詞。這都讓他有些害怕,以後她跟從靈重逢,會發生些什麼?肯定會嚇到從靈吧。從靈是一個標準的,出身上層階級,接受過優良教育的地球女人,甚至比一般的女人還要保守傳統。

「現在你該不會有煩惱了吧。」娜塔莎重新變得認真可靠起來。

「如果,從靈是個很保守的人呢?」

「那就說明你的魅力還不夠,還不足以讓她拋開自己的原則。」

娜塔莎的話讓黎木很受傷。黎木哭喪著臉,

「娜塔莎,不帶你這麼損人的。」

「不過我相信,你的苦惱,也同樣是從靈的苦惱。對了,從靈人呢?我想先跟她見個面。」

黎木忽然心虛起來,

「這個嘛,她現在很忙。」

「忙?忙什麼,我去幫她。」

「好吧,娜塔莎,我給你說實話……」

黎木把娜塔莎離開後,安全屋發生的大小事簡略但不簡陋地講了一遍。然後,娜塔莎的表情變得格外古怪,

「你沒留住從靈?」

「我覺得這不是我的錯。」

「你要是早點跟她結婚,那她不就不走了嗎?」

「……娜塔莎……你是存心的吧。」

黎木覺得,也就只有娜塔莎這樣的家伙才能這麼理所當然地說出這種話了。

「好吧,黎木,我雖然不理解你在糾結什麼,但我選擇你相信你。你不是那種操弄人心,褻玩別人感情的人。」

不知為何,娜塔莎的話,讓黎木格外有壓力,

「是嘛,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種人。」

尹迪絲•娜塔莎,曾經的舊日海妖,此時的超規格生命。她依舊如過往那般,深邃又單純,高傲又認真,包容又自私。她改變了認識世界的方式,卻從不改變認識他人的方式。

她始終將其他人視作「草芥之物」,卻又十分自私地將身邊人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話到最後,黎木還是笑著對她說,

「娜塔莎,歡迎回來。」

娜塔莎露出在那座溫室里第一次見到黎木時的笑容,羞澀而又迷人,

「嗯,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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