犿將它對「世界路線」的所有感悟,全都在那場身臨其境的世界誕生體驗里,給予了黎木。
雖然有著非常多晦澀,難以理解的東西,但對現在的黎木而言,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完全不知如何前進了。
「世界路線」,像「神靈路線」的未蛻種、肉象種、巨靈種、浩瀚種以及神靈種那樣,也劃分為五個的階段。
分別是荒蕪、靈機、千變、寶藏以及世界。
犿則是進化到了世界的層次。但它身體里的世界,已經完全崩塌毀滅了。
黎木站在修行室的中間,閉上眼,感受著犿饋贈他的感悟。
世界路線不同于神靈路線,在于突破血肉的限制,而是藏靈納寶于體內,在于開闢內府。突破血肉限制,當然可以用最簡單的「吃吃吃」、「睡睡睡」來進行,原則上,只有養分足夠,條件合適,就能進化。
但世界路線,則需要去理解,一個體內世界,到底該如何誕生……要從世界運行的底層邏輯上,不斷深入理解。把身體的進化,變成是世界的演化。
所以,走世界路線的生靈,非常少!
少到就算是娜塔莎這個神靈都不清楚,到底何為世界路線。
黎木當初選擇了世界路線,就知道,這是一條無比艱辛的路,可能一輩子都無法理解到該怎麼入門。但現在,犿的畢生感悟,為他打開了這扇門。所以,他很尊敬和感激犿,也為它的毀滅而感到難過。
不過,現在要收拾舊心情,邁向嶄新的一條路。
他坐下來,閉上眼,再一次感受犿的世界。
忘卻時間,沉入其中,就像自己是那世界的一角。
感受著犿的世界,從「無」變成「荒蕪」。
這個過程,讓他如痴如醉。他好久沒有像這樣,忘乎所以地沉浸于一件事里了。以最純粹的心情,他尋找著屬于自己的路。
……
傍晚,娜塔莎關上電腦。她走出安全屋,看向遠方的夕陽。
夕陽的赤橙余暉,灑落鱗次比節的城市聚落。在高樓大廈的外牆窗戶上,營造出一片片霞光。
「孱弱的人類,也能創造出這種奇跡啊……」
染血的杜娟鳥座鐘發出整點鐘聲,如同無人之森的森林之音,清幽而遙遠。
娜塔莎想,到晚飯時間了。
但是,老板好像還在忙啊。要去提醒他嗎,還是我自己隨便應付一下就行……
娜塔莎陷入糾結。
她不想打擾認真忙碌的黎木,但是又想吃黎木做的飯菜。
更重要的是,她想跟黎木一起共進晚餐。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晚餐時間成了兩人可以面對面坐下來,好好交流的時間了。
娜塔莎說不好自己的真實想法是什麼。她只是有些喜歡那樣輕松的時間。她覺得,在那樣的時間里,自己跟老板之間,好似才沒有什麼難以理解的隔閡,可以不分彼此地共享感受食物的美味。
所以,到底是什麼隔閡呢?
娜塔莎覺得從靈小姐跟老板之間就沒有那樣的隔閡。她很想找從靈問一下,但又覺得,那樣會不會有些不合適。
唉,難以理解啊……
娜塔莎糾結著糾結著,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到地下室了。
既然來了……她稍稍抿嘴想,就打擾一下吧!要是老板生氣的話,就立馬真誠地道歉。應該……應該不會有什麼關系的。
她覺得老板的脾氣不算差,起碼對她不算差。
她感受著黎木的氣息,向地下室的深處走去。
雖然是地下室,但光照、透氣等各方面都非常好,完全不會有壓抑的感覺。就是因為太大了,又沒什麼人,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不過,地下室本來也就不是日常活動的地方,空點也正常。
娜塔莎在修行室前停了下來。
她正欲敲門,忽然感受到一股特別的氣息,不由得停了下來。
這股氣息……有舊日的感覺。
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娜塔莎努力去回想,為何會覺得熟悉……
她橫跨自己幾十萬年的記憶,很快,在生命的最初階段,找到了熟悉的感覺。
那是……生命在進化!
但是,這股熟悉的感覺,又好像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似乎……雖然是生命進化,但並非是「神靈路線」的進化,而是另一種。
另一種的話,就只有,「世界路線」!
娜塔莎眼中的波瀾涌動不停。對的,就是「世界路線」的進化!
難道,老板開始了他進化的「世界路線」?
之前,黎木問起她關乎生命進化的事的時候。她以為,黎木只是對進化感到好奇,沒想過他會親身踏入這個領域。而且,還是選擇的一條未知且復雜的世界路線。
世界路線,即便是作為神靈的她,也無從理解。她只是听說過有這麼一條進化路線,但今天,是第一次親身感受到!
她不由得開始期待,黎木到底會在這條路線里,收獲怎樣的變化。
安靜地站在門外,感受著,品味著。
強大的精神能力,讓她絲毫不落地感受到了里面的每一種變化。
某一刻……她忽然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誕生了!
一種從「無」到「有」的感覺!
雖然那份「有」,還比較貧瘠……不對!
娜塔莎驚訝地發現,那份「有」正在迅速變化,從一開始的貧瘠,變得繁雜而勃發……她好似看到一顆種子發了芽,然後以超乎理解的速度,迅速長成參天大樹!
貧瘠,變成了茂盛!
還沒有停止,還在繼續變化!
茂盛變成了生機勃勃,萬物競發……似乎有一條奔流不息的大河,從遙遠的地方涌來……似乎有一座高山,在反復的撞擊下,悍然聳立……
娜塔莎站在門外,感受著繁盛的變化,有些發愣。
她不由得想,這真的是生命進化能帶給人的感受嗎?
為什麼我覺得,老板好像創造了一個世界……
即便以神靈的思維,娜塔莎也無法理解,此刻的黎木到底在發生著怎樣的變化。
在門外站了將近一個小時,變化的感覺才逐漸消退。
娜塔莎莫名緊張起來,她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
「老板,我可以進去嗎?」
門內傳來黎木的聲音,
「可以哦,娜塔莎。」
娜塔莎推開門,走了進去。她看到黎木站在修行室的中間,而修行室里很普通平常,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就好像,剛才她所感受到的一切,都只是恍忽間的錯覺。她茫然地問,
「剛剛,老板創造了一個世界嗎?」
黎木笑出了聲,
「娜塔莎,你太能想了吧。我哪里有那種本事。」
「但我的確有那樣的感覺!」娜塔莎肯定地說。
黎木目光平靜,
「也許吧。」
娜塔莎不知為何,覺得黎木此刻離她很遙遠。她一口氣悶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欲言又止,最後,以一種非常勉強的語氣小聲說,
「老板就不能讓我多了解一下嗎?我也想跟老板之間變得像從靈小姐那樣好。」
黎木頓了頓,端著下巴說,
「娜塔莎,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跟從靈關系並不好啊。她可一直對我三番五次坑她耿耿于懷。」
娜塔莎搖頭,
「不……我雖然說不出來,但我的確有那樣的感覺。老板跟從靈小姐之間,有一種我無法觸踫的和諧感。」
「和諧感……」黎木看著娜塔莎糾結的眉頭,想了想說,「娜塔莎,你我相處的時間還多,不必非要一下子弄個明白和透徹。水到渠成,肯定要比故作堅強好。」
娜塔莎緊緊握著手,
「可我,想快些自由!」
黎木問,
「娜塔莎,是想早點離開安全屋嗎?」
「不,我並非——」娜塔莎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她苦著臉說,「抱歉,老板,給你添麻煩了。」
說完,她轉過身,邁開往外走,看上去有些垂頭喪氣。
黎木想,娜塔莎怎麼反而不如以前那樣率直了呢?他叫住她,
「娜塔莎,你吃過飯了嗎?」
「沒有。」
「這樣的話,娜塔莎要跟我一起做飯吃嗎?」
娜塔莎有些不解,
「一起做飯?」
黎木說,
「我想了想。我經常都會做一件事然後忘記時間。不如干脆讓娜塔莎也學會魔力烹飪和處理從舊日食材。那樣的話,娜塔莎就不用每次都餓肚子等我了。而且,我也可以多多偷懶。」
「好啊!」娜塔莎語氣興奮。
「這麼期待嗎?」
「嗯!每次吃老板做的食物,我都非常開心,所以我也想讓老板一樣開心!」
黎木臉有些發熱,
「娜塔莎有時候還真是能很輕松地說些非常厲害的話啊。」
「厲害嗎?厲害的話我可以經常說給老板听。」
「不,不用了!」
娜塔莎那些厲害的話,多是她作為初識人類文明的無心之言。她大概並不懂得那些話在不同的語境里,有著什麼樣的特殊涵義。
她很聰明。這是黎木的肺腑之言。
什麼東西都是一教就會,並且立馬就能做得非常好,直奔著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地步去了。
黎木只是稍微教了她一下魔力烹飪,她就能做出一頓相當不錯的晚餐,還能舉一反三,開發出新菜式。
神的領悟力!
這讓黎木跟她待在一起有種俗人面見天才,被灼燒的感覺。
當然,這也給了黎木正大光明偷懶的理由。從此以後,可以把做飯的事情,放心地交給娜塔莎了!
廚娘娜塔莎,也是相當地優秀啊!
這麼優秀的員工……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放走!
……
晚上,黎木躺在床上,感受著自己體內的世界。
即便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了,他心里的震撼感,還未消退。
他本以為,最多能開闢出一個荒蕪的世界……但完全沒想到,一舉從未入門,進化到了荒蕪之上的靈機!
如果是荒蕪是世界初成,什麼都還沒有的話。那麼靈機就是這個世界已經具備了生機和靈蘊,正在飛速演化之中。
他想,這多半是之前體內積累了大量舊日氣息的緣故。
因為之前一直沒有明確的進化方向,所舊日氣息只能蘊藏在血肉之中。
但現在,進化方向明確了,開闢了體內世界,舊日氣息便涌入初成的體內世界,然後點燃生機和靈蘊,瘋狂推進世界的演化。已經開闢出了一條河和一座高山了。河周圍和高山上,都開始有植物生長。
這看上去是不符合真正的世界演化的,但實際上,體內世界也並非是真正的世界,這種演化,更像是一種進化的表現形式。
按照犿的感悟,步入荒蕪後,需要大量的積累,才能點燃靈蘊生機。它當初可是在這一步上用了幾百年。而現在,黎木只用了一個小時……果然是積累了大量舊日氣息的結果啊。
雖然能理解,但看到體內世界的演化速度,黎木還是覺得震撼。
興奮之熱,讓他久久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