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奇怪的人,我們三人都不由各自對望了一眼。
老太婆讓我們當心,她說這個人步伐奇特,恐怕來者不善!
王靈兒俏眉一皺︰「會不會是木桑?」
「不太像!」
老太婆仔細看後,微微搖了一下頭︰「我師兄木桑我再熟悉不過,看那人的衣著裝束和身形,不太可能是他。」
我心里也納悶,禁地里除了我們幾個人之外,按理說應該不會有其他人,這個一直低著頭的怪人到底會是誰呢?
老太婆眼神直直的盯著那人看了許久,隨後沉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底氣十足,隱隱透著一股震懾力,只要對方不是個聾子,哪怕千米開外都能听見。
「……」
遠處那人一直低著頭,完全沒有任何反應,依然是詭異的踩著步子朝我們的方向緩緩的挪了過來。
老太婆眉心一沉,看向我和王靈兒道︰「待會務必多加小心,我看來人身上隱隱透出一股邪氣,只怕絕非什麼善類!」
我和王靈兒點點頭。
木桑既然有意讓我們到禁地來,肯定不會那麼一帆風順。
怪人越走越近,我心里邊繃得緊緊的,本能的就捏好了一道陰符,準備隨時開干。
可當那怪人走到距離我們差不多只有二三十米左右的時候,王靈兒突然拉了我一把,急切的問道︰「你看那人的身形和衣著像不像夏大師?」
我身子一頓,「你是說,來人是夏大師?」
但這咋可能,對方怎麼會是夏如海?
老太婆也疑道,「如果是你們說的那個夏大師,他怎麼可能變成這樣?」
「夏大師,是你嗎?」
王靈兒見我們不信,當即沖來人喊了一聲。
對方微微愣了下,好像努力的想將頭抬起來,我看見他試著掙扎了兩下,嘴里好像還「嗚嗚」的回應了一聲。
難道真是夏如海?
我和王靈兒對視一眼,當下就想跳過去瞧個明白。
老太婆一把按住我倆的肩膀,「來人詭異,不要貿然上去!」
「夏大師,夏大師……」
我又原地喊了幾聲。
對方這時候停下了腳步,我仔細一瞧,原來在他的手臂上還纏著一條紅色的細繩,那細繩同他的脖子相連,牢牢的將他的頭部掛住。
看上去極為的扭曲不自然,難道他一直低著頭就是因為這條細繩的緣故?
老太婆和王靈兒也發覺出了異樣,王靈兒喊了一聲之後,兩個人便一齊快速的跳了上去。
我緊緊的跟上,剛走到近前,就听王靈兒一聲驚呼,「是他,真是夏大師!」
「夏大師,你,你老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一听,趕忙同王靈兒將夏如海的身體扶正,老太婆抽出一把匕首,吃力的將掛在他脖子和手臂上的細繩割斷。
夏如海如釋重負,半天嘴唇才輕輕的動了一下,但好像已經不能言語。
我看見他身上此時一片狼藉,面上多處有割傷的痕跡,且傷口早已經凝固結疤。
明顯之前經歷過一場惡斗!
夏如海究竟怎麼會變成這樣,又如何突然出現在禁地之中,現在我們都無從知曉。
我將夏如海扶到附近的一顆大樹底下,讓他身子斜靠在大樹上。
老太婆說,「夏大師目前已經神志不清,只有等他緩過來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說著,從身上模出一個藍色的小瓶子,然後從里面倒了兩粒黑漆漆的藥丸,讓我喂夏如海吃下去。
我想老太婆既然是藥王門的人,又被王靈兒稱為神醫,肯定救人之類的不在話下。
將藥丸給夏如海吃下去之後,老太婆盯著夏如海看了許久,嘴上有些懷疑的說道︰「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個夏大師身上有些不對勁?」
我說︰「劉婆婆,你老是不是瞧出了些啥?」
「對呀,我也感覺大師的神色不太正常。」
听老太婆這麼一說,王靈兒隨即跟著也補充了一句。
我則是不以為然的說︰「大師受了傷,又被那細繩掛了脖子,當然神色不正常了!」
「你懂個屁!」王靈兒立馬沖我一嘟嘴,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
「你們先不要吵,听我說,不過,這話說出來,你們不要見怪。」
老太婆頓了下,接著沖我和王靈兒說道︰「我懷疑他已經死了!」
「夏大師死了?」
我听後頓時身子一僵,望向老太婆道︰「不可能吧,大師如果死了,怎麼還會跑到這里來?」
王靈兒這時候沒有說話,不過明顯也有些不太相信,同我一樣疑惑的望向老太婆。
「你們有沒有听過行尸?」老太婆突然問我們。
「行尸走肉嘛,當然听過啊。」我連忙點頭說。
老太婆擺了擺手,「我說的行尸是一種死後被人做了手腳的尸體!」
「你們剛才都看見那條細繩了吧?」
老太婆說,「那就是當中的關鍵!」
我听後納悶的道︰「細繩好像是夏大師自己的,他咋會著了自己的道?」
「我已經說過,他是死後才被人做了手腳!」
老太婆見我沒太懂她的意思,把剛才的話又重復對我說了一遍。
王靈兒沉吟了片刻,對老太婆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變成行尸的夏大師來這里的目的是啥?」
我一听也對啊,他明顯沒有害我們的意思,難道只是為了過來嚇嚇人?
老太婆聳肩笑了笑,「尸有很多種,行尸、惡尸、僵尸、奎尸等不計其數,這位變成行尸的大師之所以沒有對我們發起攻擊,那是因為他生前還存了一口氣在體內!」
「存了一口氣?」
「對,存了一口氣!」
老太婆直直的盯著我和王靈兒道︰「你們既為陰陽行里的人,應該都知道,一般人死後都會存一口氣在體內。」
「而這口氣,用陰陽行里的話講,就叫做秧。」
「殃是死人悶在心里的最後一道活氣,是人之精魂所在。」
「這道氣透過尸身散發出去就會化為陰風,稱之為陰魂。」
老太婆說到這里的時候,問我們應該都听說過秧吧?
我努力的回憶了一下,以前好像確實听爺爺提過。
我記得爺爺曾經對我說過,人死後的第七天稱之為頭七,是死人出殃的日子。如果殃沒有出來,則會「陰魂不散」。
而「 出殃」也叫做「回煞」或是「回殃」,據說閻王老爺會把死者的靈魂用麻繩或鐵鏈綁鎖,然後指派小鬼押上回家謝灶。
這也是死者靈魂最後一次返家「告別」的時候,因而「殃」就是鬼,誰踫上誰就要「遭殃」。
所以人死後的第七天,有些運勢不好的人,就極容易出現見鬼的情況。
因為他們的額頭上有一股看不見的衰氣,(電視上經常會看到一些算命先生對某人說,老夫觀你眉宇間隱隱有煞氣,或是有紅光之類的,其實大多就是指的這個。)
這道氣一旦踫上秧,就會在人的眼楮里將死者的陰魂形象展現出來,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見鬼了。
只是,我不明白老太婆說的這道秧氣同我們現在看到的夏如海有啥關聯?
難道是我們該「遭殃」?
到禁地之後會處處活見鬼?
老太婆把秧的事大致講了一遍,基本同我爺爺說的意思差不多。
我听後感覺越來越糊涂︰「夏大師難道就是為了過來告訴我們,禁地危險,里面全是鬼?」
「年輕人,這倒未必!」
老太婆眉心一沉,「這位夏大師想必也是位高人,知道自己死後可能會被人操控,因此他體內化的這道秧氣與常人不同。」
「現在他雖淪為一具行尸,但仍舊沒有作惡!」
「可能你們有所不知,但凡世間的尸,見到活物都會一撲而上,夏大師沒有如此,就足以證明他仍有一絲神志尚在。」
我听完老太婆的話,扭頭看向一旁的夏如海,心里不由隱隱的一陣絞痛。
如果當初我不去請他出山,可能他也不會死……
我心里一酸,不禁又開始擔心起我爸的安危來。
他和段教授已經到禁地這麼多天了,如今夏如海遭遇不測,只怕他們兩人……
緩了片刻,靠在樹前的夏如海微微動了一下,我見狀趕忙挪過去。
「大師,你怎麼樣?」
夏如海半睜著眼,一把抓住我的手,喉頭隨即鼓了下,嘴上吃力的說道︰「陸,陸緣,仙,仙骨金篆,救,救你父親……」
「樹,樹妖在石窟!」
他說完,身體就開始劇烈的抽搐起來,我見他臉上的皮肉正快速的朝外面翻。
那些肉連著青筋,不斷的擴張,連牙都爆了出來!
此時,他整個人都已經變了形,活月兌月兌一副猙獰惡尸的形象!
「陸緣,快,快用火燒了我!」
夏如海猛一把將我推開,竭盡全力的喊道。
「不,大師,我……」
「快,不然來不及了!」
夏如海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身體,盡量同我保持一定的距離,「陸緣你,你記住陰陽行里只有正與邪!快,點火,趁我還能控制自己!」
我愣住了,看著面前的夏如海,腦袋里嗡嗡作響。
要我親手燒了他?
老太婆這時在旁沉聲勸道︰「大師說的不錯,如果再不及時處理,到時候就麻煩了!」
「陸緣,動手!」
夏如海幾乎咆哮起來︰「你若是陸青峰的兒子,還拿我當師公的話,我現在命令你,點火!」
「陸緣!」
王靈兒喊了一聲。
我知道這時候已是刻不容緩,如果再不燒掉夏如海,他肯定會變成一具毫無人性的惡尸!
「大師,對不住了!」
我當即把心一沉,快速的掏出打火機往夏如海身前地上的樹葉點了去。
老太婆和王靈兒立刻在周圍撿過來一些干樹枝,火一下燒了起來。
夏如海痛苦的掙扎著,老太婆和王靈兒兩人不斷的朝他周圍的地上扔干樹枝,火勢越燃越大……
我看見夏如海的臉上一陣扭曲的苦笑,不知道是過于痛苦,還是慶幸自己死後沒有淪為一具毫無人性的惡尸……
陰陽行里只有正與邪?
有時候現實往往是殘酷而又讓人意想不到的。
這一刻,透過燃燒的火光,我好像隱約瞧見火堆里走出來一個人。
他慈祥的沖我笑了笑,仿佛在同我道別,隨著光影散去,他跟著也隨即消失在了火光之中……
大師,你一路走好!
我鼻子一酸,對著夏如海的尸體一頭跪了下去,然後重重的瞌了幾個響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