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老天爺都要亡我嗎？」熊啟望著那五個大字，一身精氣神仿佛被抽掉一般，失魂落魄地墜落下了船只，跌進了河水之中。
只是哪怕是冰冷的河水，也沒能讓熊啟清醒過來，任由河水將自己淹沒，沉入了河底的污泥之中。
在下沉的過程里，熊啟回顧了自己的一生，很早就作為質子秦國，在咸陽，那時楚系強盛，他也是萬人尊崇的昌平君。
之後歷經了安國君、莊襄王、嬴政，他始終在秦國身居高位，在鏟除了嫪毒，呂不韋罷相之後，他更是成了秦國的相國。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開始懷念故國，懷念那個其實根本就不歡迎他的楚國，楚地，然後因為一封遺詔，他就放下了秦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位，毅然決然的返回了楚國，返回了壽春。
「我是真的想要救楚國嗎？」
「還是我其實根本想要的就是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位？」
熊啟也忘了自己最初回到楚國的本心是什麼。
若是沒有回楚國，那麼他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昌平君，是秦國的相國。
「後悔嗎？」熊啟一次次的問自己，若是能重來，他還會選擇回到楚國嗎？
一支長 從水面伸了下來，只要握住，就能活。
熊啟看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長 ，想要伸出手去握住它，但是最終又收了回去，沒有去握住那根活下去的長 。
「我有長 能救，然而偌大的楚國去哪尋找這樣的長 呢？」
「不若就這樣死去，也不用再去面對楚國的萬千百姓！」
「不若就這樣死去，也不用再去理會那些繁瑣之事！」
「不若……」
最終，熊啟再沒有伸手握住長 的力氣，沉入了水底的污泥之中，束縛住長發的發冠也被河水沖掉，長發遮蓋住了他的面容，讓世人再也無法看清他的模樣。
舟楫之上，艄公也卸下了自己的偽裝，露出了原本俊秀的模樣，不是晉遙又是誰呢？
河岸邊蒙恬和火騎兵也迅速結束了戰斗，除了那些家兵護衛能稍微抵擋一二，其他養尊處優的貴族們根本就沒有反抗之心，見到蒙恬和火騎兵到來，直接就自縛雙手等著被俘了。
小船靠岸，晉遙也跳到了岸上。
火騎兵們不認識晉遙，卻知道是他帶走了熊啟，因此見對方只是一人回來，也都圍了上來。
「艄公，楚王熊啟呢？」火騎兵們沒有好氣的喝問。
「不得放肆！」蒙恬急忙上前阻止，讓火騎兵們都是愣了半晌。
「蒙恬拜見龍君！「蒙恬訓斥完士兵之後急忙抱劍行禮。
「龍君？」火騎兵士卒們都呆滯了。
如果說武安君李牧是所有將士最尊敬的將軍，那麼龍君則是他們的信仰。
因為這是一個放棄養尊處優，真正加入軍伍之中，並且白手起家的公子，值得他們信任和敬仰。
「卑職拜見龍君！」火騎兵的士卒們也都跟著蒙恬行禮，心底卻是打鼓了。
尤其是剛剛出言呵斥的火騎兵士卒，更是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我居然呵斥了龍君！」
晉遙微微一笑，沒有在意之前的風波，而是看向了蒙恬，轉身指了指桑河道，「熊啟已經自投桑河了。」
「啊？」蒙恬也沒想到晉遙會眼睜睜的看著熊啟自殺。
他是設計了讓熊啟自殺，可是當晉遙將熊啟接走的時候，他以為晉遙會將熊啟帶回咸陽，卻沒想到會看著熊啟自殺。
「每個人都有選擇生和死的權利，我給過他活下去的機會，但是他自己放棄了！」晉遙嘆息地搖了搖頭。
到了他這種修為境界，水底下的情況，其實他是能看得清楚的，伸出長 就是給熊啟選擇，只不過熊啟放棄了生的機會，選擇了死亡。
因此，晉遙也尊重他的選擇。
或許死亡對熊啟來說可能是最好的選擇吧。
蒙恬也沒有再追問，既然龍君已經確定了熊啟身死，那就是真的死了，也沒必要再去追問。
「現在戰局如何了？」晉遙繼續問道。
「楚軍大部分已經被全殲，只剩下項燕帶領殘余部分在困獸猶斗，現在大概也是塵埃落定了！」蒙恬想了想說道。
他們出來前，中軍已經確定了對楚軍殘余的圍剿計劃，現在已經日上中天，不出意外的話，楚軍應該被全殲了。
晉遙點了點頭，對上李牧這樣的極盡升華之後的名將，項燕沒有半點勝算，更何況是人多打人少的局面。
「做的不錯！」晉遙拍了拍蒙恬的肩，指了指河堤旁的螞蟻字。
他以為蒙恬只是善于大軍征伐，對人心的掌控可能會差一些，卻沒想到蒙恬居然也會攻心計。
若沒有這五個字，熊啟的心態也不會崩掉，更不會放棄生還的機會。
這五個字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
正面戰場上，秦軍機會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楚軍最後的精銳給圍殲了。
作為楚國最後的精銳，也是楚國最強的王城禁衛軍，卻是在野外遇上了號稱野戰第一的武陵鐵騎，只是一陣沖鋒，王城禁衛軍就徹底被擊潰了。
「終于還是到了這一天！」
楚軍帥帳中，親衛們想要拉著項燕逃走，只是卻沒能做到。
大帳之中，項燕听著帳外傳來的喊殺聲和戰馬的嘶鳴聲，不用走出帥帳也能知道，他們徹底敗了！
「是我的錯，當初若是沒有低估龍衛的實力，沒想過要練兵，直接一鼓作氣，將龍城拿下，也不會有那麼多的事端！」
「一招棋錯，滿盤皆輸！」
「此敗，非戰之罪，是我之罪，楚國的罪人！」
項燕將腰間的長劍抽了出來，劍光映照出自己蒼老的面容，小心的用布帛來回擦拭之後，突然間就朝著自己的脖頸上劃過。
一時間鮮血順著長劍流淌而下，高大的身形也直接倒到了大地之上。
親衛們也早有預感，只是當看到項燕自刎，還是忍不住垂淚。
于此同時，先鋒騎兵也沖進了帥帳之中，卻是看到如此場面，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放下武器，降者不殺！」
終于，武陵鐵騎還是反應過來，直接命人守住大帳，以免被亂軍踩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