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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手指的禮儀

他們在徹底入夜前回到了熱沃。

听到敲門聲,佩羅開門接待了他們,但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我以為你們要回旅店了,我正想把你的女兒送回去。」老家伙直白地說,同時使勁盯著克雷頓的嘴邊看。

中尉已經把原本幾乎遮住三分之一臉部的胡須完全剃光了,這讓他看起來消瘦了不少,但比之前更顯英俊。原來是胡須的位置露出大片蒼白的皮膚,渙散的童孔似乎在看此處,又在看別處,包含著非同一般的思想。

狼人的這種特質與吸血鬼相彷,這讓佩羅不禁感到幾分熟悉。

這種下意識的感覺提醒了他,他才恍然感受到自己的妻子已經和過去不同了,她和眼前的家伙才是一類存在。

他的話說完了,這兩個人動也不動。

克雷頓微微點頭︰「是這樣不錯,我們一會兒就回去。但還要勞煩你們幫個忙,處理掉這些破衣服。這些傷勢和鎮上的居民無關,所以你可以放心。」

兩名女性都在樓上,所以克雷頓干脆地在廳里解下滿是創傷的大衣,露出里面已經染紅發黑的白襯衫,朱利爾斯也解開外套,以及復雜的鯨骨胸衣,好讓自己的傷口透透氣。

佩羅看到這些傷勢後也沒有再驅趕他們的打算了,他只是咒罵了一句,然後讓開了位子,讓他們進去休息。

無論他們惹了什麼麻煩,他的妻子以後都有可能踫到同樣的事所以,她認識的「朋友」還是有必要維持聯系,或許未來也能幫上忙。

博諾家離佩羅的宅子不遠,出門幾步再喊一聲就能叫馬車夫送東西過來,還算方便。

等克雷頓和朱利爾斯換完衣服,唐娜和芭芭拉正巧從樓梯上下來——她們是來準備晚餐的。

看到克雷頓的時候,唐娜站在樓梯下呆住了。她沒認出來這個沒有胡子的人是自己的叔叔,這個反應讓克雷頓很受傷。

「我就不該刮胡子的。」他抱怨道。

听到他說話,唐娜才確定了他的身份,稍微走快了些來到他身邊,很堅決的搖頭︰

「沒有的事,您看起來比之前好多了。」

實際上,直到剛剛,她才知道自己叔叔長什麼樣。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一會兒,試圖用這個新形象取代記憶中的那一大叢胡須。

克雷頓看她的步伐輕快,就知道她腿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心里感到欣慰,他扶著佷女的肩膀看芭芭拉。

「你們相處得怎樣?」

這個問題是同時對兩個人問的,芭芭拉給出了不錯的答復,唐娜反倒踫上了難言之隱。

「有什麼是我需要知道的嗎?」

克雷頓狐疑地盯著佷女,後者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沒什麼,她是個好孩子。」芭芭拉扶著腰說,她原諒唐娜打斷自己腰的事了。

克雷頓試探地問︰「那明天能不能也」

「不行!」

芭芭拉還沒喊出口就听到唐娜這麼叫喊道,臉上不禁露出放松的表情。

「我們今天遇到了不少麻煩,所以我想了想,你還是盡量跟著芭芭拉夫人比較好些。」克雷頓盡努力勸說自己的佷女。

唐娜卻也有自己的理由︰「你這是反悔,我們之前說好了要明天一起行動。」

克雷頓之前也覺得這個主意合理,因為他沒想過會和什麼人類戰斗,可現在不同了,他今天一口氣殺了五個人,而且方式極其慘烈,要是明天還有這樣的麻煩該怎麼辦?讓唐娜在旁邊看著嗎?

他害怕唐娜看見自己殺人,或者有什麼特殊情況讓唐娜不得不去幫自己殺人,這不是監護人該縱容發生的事。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姑娘,我知道這是我不對,可我們今天遇到的麻煩可比之前想象到的更為糟糕。要是你出了什麼意外,我和你媽媽該怎麼辦?難道要我親眼目送你步入險境?」

「那你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我和我媽媽該怎麼辦?難道要我親眼目送你步入險境?」

唐娜把克雷頓的話重復了一遍,只改了幾個詞,卻使得他啞口無言。

「而且就在你下午出去的時候,我也有用儀式幫你分擔風險呢。」少女驕傲地說。

克雷頓看向芭芭拉小心求證,後者如夢初醒。

「沒錯,她打斷了我的腰,閣樓上的玻璃窗戶也碎了一地。」

老佩羅在旁邊听得目瞪口呆,他才知道這兩個女人獨處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而作為這個解釋的首要說明對象,克雷頓也沒听明白唐娜為什麼替自己分擔風險要打斷芭芭拉的腰。

「這是個意外,我差點撞死在櫃子上面,芭芭拉阿姨替我擋了一下。」唐娜說。

中尉頓時對女吸血鬼肅然起敬,

朱利爾斯還沒穿上上衣,他湖著藥膏靠在椅背上,悠閑地長嘆一聲︰「我之前就說過了,你阻止不了她的,布拉科拉的巫師都是這個脾氣,他們的力量來源和情感息息相關,所以他們很少改變自己的主意,要是你總是違背她的期願,讓她不斷忍耐她一定會爆炸的,要麼炸別人,要麼炸自己。」

唐娜瞪了他一眼,又扭頭回來。

克雷頓看了眼男巫,也轉回來看佷女,他們的動作簡直像是在照鏡子。

最終,中尉還是屈服了,他的嘆息聲比往常都來得響些。

「我們明天再說吧。」

這是一個偉大的勝利,唐娜轉身抱了一下芭芭拉作為慶祝,女吸血鬼輕嗅發油和香皂的氣味,稍微平復了一點嗜血的渴望——從剛才見面開始,克雷頓和朱利爾斯身上的血液氣味就一直誘惑著她。

在他們身上,吸血鬼嗅到了許多人的血腥氣,這就仿佛一桌豐盛的宴席,要不是今天已經飲血過,她說不定要當眾失控。

好在這些客人們只是稍作休整,很快便和這一家告別了。

佩羅干脆地將那些血衣扔進壁爐里,轉身看到那個綠頭發的英俊青年貼近自己的妻子在耳邊低語,他正要生氣,這兩個人卻很快分開了。芭芭拉看起來很高興地回到他身邊,在他臉上吻了一下,安撫了丈夫的情緒。

「他和你說了什麼?」佩羅擰著眉頭問。

「是好事。」芭芭拉意識到丈夫在關注這件事,笑容又消失了,「只是,我不能說。」

佩羅定定地看著她,非常深沉地嘆了口氣︰「到了月底,我們的兒子就要回來了,別讓他發現這些事,也別讓他牽扯進你的這些事里。」

听到這話,芭芭拉久違地再次將拇指塞進牙齒下碾壓穿刺,但皮肉里沒有血流出來,責任的壓力讓她感到緊張。

「我保證。」

在回旅店的路上火光照耀,柴堆和燃燒十字又被立了起來,用光明驅散野獸的想法還沒有被本地的統治者放棄。

這對狼人來說是好事,到處都亮堂堂的,就沒人會發現他的眼楮會在夜間發光。

不過除了武裝巡邏的守夜人們偶爾路過他們身邊,街上幾乎沒什麼人行走,難免顯得冷清。

為了排遣這種冷清,中尉主動開口詢問自己的佷女︰

「你和芭芭拉都說了什麼?」

一提到這事,唐娜興高采烈︰「她正想識字,所以請我幫忙。」

「好極了。不過你是怎麼教她的?」

「她有一本家族史,里面記載了不少傳說故事,我挑了幾個文法運用簡單的故事作教材,教她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念。她學得可快了!」說起自己的功績,唐娜簡直有些停不下來︰「就算中間出了點意外,她也已經能夠自己讀誦第一篇故事了。照我看,要是我再這樣教下去,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

「和你一起讀高中了。」朱利爾斯接著她的話頭說。

少女萎蔫了下去。

好在報應很快來了,男巫把玩魔杖時在街邊的燈光下發現了上面的一處裂紋,他稍微用力掰了一下,魔杖就分出了兩個岔。

「一定是之前撞到什麼地方了。」

朱利爾斯嘆了口氣,隨手把魔杖扔進了路邊的火堆之中,給火焰添了幾分亮色。

「你就這麼把它扔了?」克雷頓疑惑道︰「我以為魔法師需要魔杖才能施法。」

男巫笑了起來︰「巫師之間有個笑話——魔杖發明出來是做什麼的?答桉是‘代替我們的手指’。」他伸出自己的指頭來搖了搖︰「魔杖可以讓施法的速度快一點,落點更精準一點,但統統只是‘一點’,如果不考慮精益求精,手上的這幾根可不比魔杖差多少。」

他轉頭看向少女︰「這位小姐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你們布拉科拉的人好像很少使用魔杖。」

「準確地來說,我們確實不使用魔杖。」唐娜糾正他︰「我們的魔法更注重聯系,只要建立了聯系,魔法自己就會找到目標,用不著魔杖指引。」

克雷頓恍然︰「所以你們被手指著的時候反應會這麼敏感。」他記得這兩位在面臨手指的時候都有躲閃的行為。

兩個巫師都點頭承認了這一點。

「民間習俗里的‘不要用手指人’其實就來源于巫師之間的禮儀。」朱利爾斯說︰「就算不會巫術,手指也有助于釋放惡意,它同邪眼一樣有定位的能力。要是對方手指指向你了,那很有可能說明對面正在詛咒你,最好快點做出反應,畢竟誰也不知道用手指著自己的是個普通人還是另一個巫師。」

中尉听著這些知識感到十分新鮮。

「這听起來簡直和手槍決斗一樣,那我要是正對著那人的手指 過去,是不是正好能將無形的詛咒也 成兩半?」

朱利爾斯噎住了。

「我不知道,你可以找個巫師試驗一下,但是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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