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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仇璇璣

在過去的一個月中,仇璇璣從來沒有這麼放縱過自己,曾經她從未缺席過一次早朝,但現在只要早晨醒來稍有興致,便讓侍女找種種理由替自己推掉。

雖說該處理的政事依舊沒有耽誤半分,但她仍然感受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那是一種掙月兌了過去束縛與枷鎖,變成了全新自己的新鮮感。

如果用一種花來形容楚淑菀,那大概是紅薔薇,她永遠都是那麼的順從自己的本心,愛她所愛,不受拘束。

仇璇璣過去很羨慕楚淑菀,因為自己做不到那樣灑月兌。

在師尊的眼里,她是一個教科書般的好學生,從不追名逐利的淡薄性格,也造就了她進境速度遠超同輩。

同樣的,在先帝與陳太後眼中,仇璇璣也是一個值得放心托付的乖乖女,所以先帝才選擇把身後的位子交給仇璇璣,只因為先帝知道,仇璇璣一定會听自己的話。

陳太後也放心的將先帝囑咐全盤托出,甚至直戳了當的告訴她,你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以後的仇傷雲。

仇璇璣從來沒有反抗過,或者說她覺得自己也不應該反抗,這都是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她拋棄了最喜歡的修道來完成父皇的囑咐……她固執的認為師尊那套‘仙凡相隔’的理論是對的,即便這兩者都讓她滿心瘡痍,有道不能行。

可她心中真的是這麼認為的嗎?

或許,道心破碎的郁結之處就在于此。

就像那一日,仇璇璣問許守靖,‘我該有怨言嗎?’

仇璇璣問出這個問題,是因為她並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有怨言。

她從來沒有做出過自己的選擇,她只是做出了應該作出的選擇。

所以,在面對佘爭陰險的二選一時,仇璇璣又猶豫了。

作為大璃女帝,她應該為了整個大璃著想,即便舍棄的是親弟弟……以民為本,這是父皇教給她的;但作為一名姐姐,她的情感告訴自己,哪怕用整個大璃的性命來交換,也比不上許守靖與仇傷雲一根汗毛。

正是因此,當仇璇璣听憑著本能,對那些半妖施法時,她終于反應了過來,自己從來都不適合當一名人皇,師尊給予她的道,也並不是自己想要的道。

把這個道理教給自己的,正是那個年齡小到甚至可以叫自己‘姨’的少年。

她第一次作出了自己的選擇。

這是第一次,但不是最後一次。

——

白雪皚皚,湖泊無瀾。

水榭亭亭,木橋連綿。

經過硝煙洗禮的飛禽停在枝頭,用彎彎的小爪子撓著脖頸;被凍僵的白尾靈魚撞破冰層,在濺起陣陣漣漪後,重新回到水中;廊亭中獨留的黑袍公子,倒頭躺在寬椅上,背靠著梁柱,後腦枕著兩臂,半眯著眼楮昏昏欲睡。

站在結了一層冰霜的木橋前,仇璇璣眼前場景恍惚變幻,似乎看到了兩個月前,自己在廊亭中與黑袍少年第一次對話的虛影。

那時候,她固壁自封。那時候,他強闖心房。

吱呀——

她步履盈盈地踏上木橋,仿若雪中散步的仙子。

大雪從未停歇,紛飛的雪花宛若飄蕩在空中的鵝毛,美麗又壯觀。

但這些書情畫意的‘鵝毛’,還未觸踫到仇璇璣紅裙肩頭,便化為了一灘清水。

那是業火,也是熱情。

仇璇璣輕緩地來到黑袍少年跟前,業火依舊像是吞噬理智的野獸,在血管經脈中劇烈燃燒著。那雙鳳眸看著黑袍少年的,卻格外的清澈。

一陣風來,光禿禿的枝條擺動,驅散了在此歇腳的飛禽。

「嗯……」

黑袍少年眉頭皺了下,半睡半醒中似乎感知到了有人在前。他睜開了睡眼朦朧的桃花眸,就看到了一張清冷絕美的臉龐。

「……你打完了?」黑袍少年尷尬地撓了撓腮,伸頭往眼前女人背後瞧了瞧,故作懊惱地癟嘴道︰「劉公公怎麼走了也不叫我一聲,這冰天雪地的,要是把我凍到了還怎麼給璇……師叔治療業火?」

撲哧——

仇璇璣沒忍住笑了出來。

霎時間,仿佛暖春冰雪融化時的萬紫千紅、又好似煙花升天後頃刻間的耀眼璀璨,美艷而不可方物。

她從來不是一個愛笑的人,但見到喜歡的人,無論對方說什麼,總是會露出笑容。

喜歡,從來不會騙人。

「佘爭讓我做一個選擇。」仇璇璣收攬起笑容,又恢復成原先清冷淡漠的模樣。

許守靖微愣了下,沒有出聲,靜靜等待她說下去。

「半妖與妖化人之間,半妖還存在救回的可能,而整個大璃的妖化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仇璇璣細膩的皮膚攀上紅暈,因為業火的緣故臉頰有些發燙,但她還是平靜地繼續說道︰「他讓我在仇傷雲與大璃子民之間做選擇,如果我選了仇傷雲,他就放了整個大璃的半妖,反之,就殺了仇傷雲。」

「那麼,你的選擇是?」許守靖一臉嚴肅,十指交叉用手背托著下巴。

「我的選擇……是你。」仇璇璣搖了搖頭。她轉過身,將紅裙裙擺舒進腿彎,幾乎緊挨著肩膀的姿勢坐了下來,出聲道︰「直到剛才我才發現,其實什麼都不重要,哪怕大璃亡國,只要你跟傷雲好好地,我就別無所求……我幾次想要開口選擇仇傷雲,但看到那些半妖求饒的樣子,我選擇在你身上賭一把。」

「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仇璇璣低垂著眼簾,出聲道︰「我看出佘爭的目標其實是我,只要我做出選擇,他一定會食言的同時殺掉仇傷雲與半妖,以此來擊潰我的內心……我作出對那些半妖施法的樣子,就是為了引佘爭出手,我相信只要你看到了,就一定會救下仇傷雲。」

「你怎麼知道我來了?」許守靖瞪大了眼楮,滿頭問號的看向仇璇璣。

仇璇璣沒有回答,視線下移停在了他的腰間。

許守靖頓時恍然,把腰間的龍潯牌拔了下來,拿到面前,出聲道︰「是因為龍潯牌?」

仇璇璣臉色微紅,語氣依舊清冷︰「你跟我打了不少龍潯牌……我其實都看到了,但卻故意沒有接……一是因為剛好仇傷雲失蹤,我顧不過來。二是……」

她頓了下,察覺到許守靖疑惑地目光,腳尖輕輕劃著地板,悄然移開視線︰「二是……我覺得只要我不接,你就一定會過來找我。」

「……」

許守靖有些無語,遙想一天前,他還在心中信誓旦旦的說‘璇璣不是那種看到龍潯牌亮卻故意不接的人’。

這臉打得,啪啪響。

仇璇璣用余光偷瞧著許守靖無語中的側臉,若有所指地說道︰

「我業火又來了。」

「?」

許守靖恍然回神,偏過頭一看。

果不其然,仇璇璣白皙無暇的肌膚微微發紅,冰天雪地的籠罩下,天鵝頸與光潔的額頭冒出了一層綿密的細汗,被掖好的紅裙有些褶皺,似乎是那雙豐腴的美腿在來回摩挲。

「那……回房間?」他以試探的口吻詢問。

仇璇璣卻搖了搖頭,沉吟了片刻,忽然轉過身子,目光炙熱地凝視許守靖,問道︰

「我今天意識到,我不適合當一名人皇……我的內心,其實一直在渴望淑菀的活法。」

听到突然冒出楚姨的名字,許守靖臉色一僵,胸前忽然貼上一只白皙的玉手,還沒來記得反應,就被按到了背後的梁柱上。

咚——

後腦與紅漆梁柱進行了親密地接觸,許守靖一時吃疼痛呼出聲,想要伸手模一下看看有沒有腫起大包,兩只手卻都被細膩光滑的觸感覆蓋。

許守靖試著掙月兌了幾下,卻沒能讓按著他兩只手的小手移動半分。

一陣香風撲鼻而來,許守靖瞪大了眼楮,一張好似上天藝術品的容顏近在咫尺,一呼一吸清晰可聞,撲打在皮表上,隱隱還有些發癢。

「嘶……」

許守靖悶哼了一聲,因為距離太近不敢動脖子,只能盡量讓眼球向下轉,就看到了紅裙掩蓋下的底蓋,狠狠地壓在自己毫無防備的大腿上。

「靖兒。」仇璇璣動作十分強硬,里里外外都透露著不允許被拒絕的強勢,語氣卻格外輕柔︰「你嫁給我吧。」谷

「……」

許守靖花了幾秒鐘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盯著那張只要稍稍探頭就能觸踫到了絕美容顏,猶猶豫豫地說道︰

「仇師叔……你是不是說錯台詞了?」

仇璇璣按著許守靖手背的五指輕輕捏了下,微紅著臉移開視線︰

「也可以是你娶我。」

許守靖左右看了看,確認沒有人後松了口氣,干笑了一聲︰

「在這里?這不太好吧……」

仇璇璣看到許守靖故意岔開話題,臉上倒沒有展露出意外,平靜道︰

「我知道你在顧忌什麼。」

許守靖心髒漏跳了一拍,故作不解的眼神看著她。

仇璇璣凝視著許守靖的眼楮,出聲道︰「我知道你現在對我的感情還不深,至少遠比不上淑菀……你對我示好,恐怕多數是因為我的容貌……你想全都要,但又顧忌淑菀的情緒。不過沒關系……」

說著,仇璇璣湊到了他的耳邊,許守靖感受到竄入耳廓的溫熱氣息,渾身沒來由地一顫,接著,就听到了情意滿滿的細語︰

「我會讓你徹底喜歡上我……喜歡到不會顧忌淑菀的存在,喜歡到我和她之間,你再也做不出選擇。」

「師叔,你唔……」

許守靖頭有些發懵,耳邊的低語剛剛落下,他剛想要稍微拉開點距離,那張清冷純欲的臉頰猛然放大,嘴唇沒有任何征兆地被堵住了。

冬日里的冷風吹拂胸膛,樹上折返回來的飛禽面紅耳赤的望著下方廊亭,似乎也明白便是深冬也有春。

端得是——

攀璇璣而上兮,行游目而下視。

朱唇緊貼,柔荑相結。

恰恰鶯聲,不離耳畔。

鳳釵斜墜,雪肩露出兩彎新月。

紅裙褪去,亭中堆著一朵烏雲。

誓海盟山,搏弄千般旖旎;羞雲怯雨,揉搓萬種妖嬈。

……

……

……

玉南,龍玉門。

楚淑菀坐在木桌前靜靜翻閱姜容月方才交給她的卷宗,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麼,渾身打了個冷顫。

 當——

門外響起了什麼東西墜落的聲音,緊接著是一聲吃疼的痛呼︰

「哎呦……」

楚淑菀為蹙了下眉,偏過頭看著緊閉的隔扇門,約莫過了三息,一襲紫裙的姜容月揉著腦袋走了進來,手里還拿著一個被裂開成兩半的木盒。

「容月,怎麼了?」楚淑菀疑惑道。

姜容月把木盒放在楚淑菀面前的桌子上,輕嘆了一聲︰

「剛剛有點走神,不小心撞柱子上了……感覺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好像是因為小靖不在的緣故,師父,徒兒想他了……」

楚淑菀眉頭一挑,看著徒弟就這麼堂而皇之,當著自己面開始思念起某個沒良心的貨色,干咳了一聲,故作嚴肅道︰

「想他做什麼?那沒良心的說不定現在正跟仇璇璣眉來眼去,早把我……你給忘在腦後了。」

姜容月看著師父故意說反話的樣子,心中暗笑不已。她當然知道小靖不可能跟仇師叔眉來眼去,她就是故意在師父面前提兩句,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畢竟,在那個夜晚之後,姜容月已經下定決心,哪怕言不由衷,也要讓小靖說‘容月姐天下第一’。

姜容月走到楚淑菀身後替她捏起了肩膀,柔柔一笑︰

「師父,你還在生小靖的氣啊?」

楚淑菀輕哼了一聲,視線瞥向窗外︰「我生他氣干嘛?我這個姨又比不上他的仇師叔。」

姜容月攬著楚淑菀的脖頸,下巴放在她的肩頭,開始替‘弟弟’說好話︰

「師父,小靖不是那種人……他急著去京城,肯定是有什麼迫不得已的理由,你就相信他吧。」

楚淑菀本就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听到姜容月的話,心情明顯好了不少,只是表面上還裝作一副冷漠的樣子。

她余光瞟到了姜容月拿進來的木盒,木盒已經摔成了兩半,里面空空如也,但外表精致的浮雕,怎麼看都不像是凡物。

「這是什麼?」楚淑菀伸手拿起來打量。

姜容月也露出疑惑的神情,猶豫了下,出聲道︰」徒兒也不知道,是染曦撿到的,搞不清楚來歷,又覺得很不一般,就拿來給您看看。「

染曦?

楚淑菀愣了下,便想起那個跟著靖兒一同回來的小姑娘。

先天體質就已經能和煉體二境旗鼓相當,確實是塊兒修煉的料子,不過一般的功法似乎不太適合她。

楚淑菀眉頭緊皺,盯著斷裂的木盒看了半晌,「……你就這麼給人家弄斷了?」

姜容月聞言連連搖頭︰「不是的,染曦給我的時候就是斷的。」

楚淑菀眉頭皺的更深,最近龍玉門實在是發生了太多事情,已經有點草木皆兵了。

萬妖山的鬼妖沖陣緣由至今尚不明了,大陣雖然在她安排的那幾名弟子瘋狂輸送靈力之下,勉強算是安穩了下來,但那柄靈刀什麼時候會不會再次失控,至今都是未知數。

可以說,萬妖山的大陣現在完全是在強撐著,很有可能會因為某一個契機而爆發,到時最先遭殃的無疑是大璃的百姓。

想到這,楚淑菀又想起師尊無時無刻都掛在嘴邊的「人間事,人間了」,不以為然地嗤笑了一聲。

若那真是無上仙道,初代門主又為何要讓後世徒孫看守龍玉門?

這麼簡單的道理,居然都想不明白,道從來都不靠別人給予,而是靠自己去走。

「師父?」姜容月看著楚淑菀莫名其妙地在笑,忍不住擔憂出聲。

楚淑菀回過神,搖了搖頭︰「我沒事,這東西先放我這吧,天色已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姜容月遲疑了下,對楚淑菀回了句「那師父你也早些休息」,便起身退去。

隔扇門再次合上,風兒吹襲枝葉,發出「 吱 吱」的聲響。

楚淑菀玉手托腮,另一只手來回把玩著木盒,思緒卻早已不知道偏到哪兒去了。

「靖兒……」

一聲夾雜著無盡思念的嘆息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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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那首詩,我瞎改的,水平有限,直接拿原文不太符合場景,湊合一下吧……

第三十三章我重寫了一千字,可以回去刷新一下,反正也沒收費,就看看唄,跟這章前面照應;

接下來要寫一段日常感情戲後,各種意義推上高潮……有點難寫啊,我要好好捋一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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