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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民風淳樸

高陽掛在天際,為沉寂的大地撒上了一層金沙,偶得幾只白羽仙禽掠過河川,看著人頭攢動的小鎮,古怪的長鳴幾聲,但很快又消失在天邊。

龍泉鎮雖然位處邊關,但卻和玉南關完全不同,幾乎沒有什麼武裝保護。

前些年就曾經因為一個混過來的南楚探子被擾亂了生息,導致很長一段時間,鎮子上年輕一輩的居民,只想要趕緊想辦法搬去北方。

不過,自從仇璇璣執政後,這類現象才銳減了許多。因為重視民生與邊防,甚至把紫陌城的兵力十之九三都讓渡給了邊關。

當然,朝上大臣無一不上諫反對仇璇璣的決定,邊關的重要自不用說,可也不能讓留守都城都是些臭魚爛蝦吧……

仇璇璣面對眾臣的質疑,只是輕描淡寫地擺了擺手,「京城有朕一人足以。」讓朝臣啞口無言。

龍泉鎮的百姓不清楚這里邊的緣由,只覺得日子似乎好過了些,盡管依舊有不少人舉家搬遷,但總歸還剩了點煙火氣兒。

烈陽高懸,此時剛好是正午。

在街邊的茶水攤子吹了一上午的閑漢,幾乎都轉移到了隔壁的酒樓,打算一邊喝酒吃肉,繼續吹噓自己的光榮事跡。

賣菜的老嬸子笑容和藹的拿著個矮凳坐在街邊,不時與路過的其他小販打聲招呼,亦或者與旁邊的首飾店的老伯說些生活中雞毛蒜皮的瑣事。

熙熙攘攘環繞之間,許守靖身穿一件瓖著金邊的黑袍,漫無目的散步在街邊,瞅了眼民生安樂的龍泉鎮百姓,眉峰微蹙︰

「怪了……這也不像是被‘仙’教毒害過的樣子,難不成情報有誤?搖搖,你看出來什麼沒有?」

說著,若無其事的牽上了身旁女子的玉手。

趙扶搖並肩而行,明艷絕世的身姿讓人下意識的不敢投去視線,仿佛看上一眼就是對她最大的褻瀆;純白的仙裙在陽光的照射下變得朦朧虛幻,遠遠觀去,似是一朵天山雪蓮被打入凡塵,聖潔、高貴。

趙扶搖對許守靖牽住她的手沒有任何表示,就好像這是理所應當一般,輕輕回握了下,微瞥了一眼周圍忙忙碌碌的百姓,平淡道︰

「這是你的歷練。」

許守靖悻悻然撇了下嘴,他听出來了,趙扶搖的意思是別什麼都依靠她,這一板一眼的樣子,還真有幾分像是黑眼鏡框的嚴格女教師,翻了個白眼︰

「行吧,那就慢慢找唄……」

龍泉鎮雖然距離大璃第一道宗龍玉門只有不到三十來里,可終究只是一個普通鎮子。許守靖一路走來,就沒有見過有誰是修為傍身。

記得沒錯的話,那什麼仙教的教義可是‘凡人修仙’,既然是凡人修仙……那這遍地凡人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擱這兒修寂寞呢。

許守靖想不明白其中緣由,不過心中也並不著急,反正時間多的是,既然現在沒線索,那就慢慢等著「線索自己找上門」。

不然他為什麼要這麼大搖大擺的在街上散步?

釣魚上癮了,屬于是。

趙扶搖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從入城開始,她就察覺到了許守靖的想法,雖然以她的性格並不想在這方面多加干涉,可也不能釣著釣著就把自己釣死吧?

上一回許守靖也是沒有跟任何人商量,自顧自的制定了計劃,結果把自己置于了危險之中,搞了一身傷,都吃了一回教訓了,難不成還想梅開二度?

趙扶搖偏頭瞄了眼許守靖笑呵呵的側臉,低聲道︰「你就打算這樣等他們上門?」

許守靖聞言一愣,似乎是驚訝于趙扶搖居然會問這個問題。

看到她平靜中帶著幾分責怪的鳳眸,很快反應了過來她的想法,沉吟了片刻,感慨道︰

「我之前心態一直有些不端正。」

「?」

許守靖抬頭望天,也不管趙扶搖听不听得懂,好似是在反省般說道︰

「那日我制定深入敵穴的計劃,一是為了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否有錯……如果仇繼一刻不出現,我就一刻不能安心,因為我並不確定究竟是不是仇繼,只是個猜測罷了;二是他們的目的是我,只有我以身犯險,才有可能會引出主謀,否則只會和前兩次一樣,不斷派出無用的棋子試探。理論上來說,我的計劃是完美的……但是……」

許守靖頓了下,迎著趙扶搖清澈的眸子,自嘲道︰

「但是,我忽略了自己的安危…並不是我不惜命,怎麼說呢,可能我對于這個世界還有些感到不太真實,即便過了十七年,也沒有什麼參與感,也許是我在逃避,強迫自己把這一切當成一場游戲……人都快死了,但卻還因為計劃成功而沾沾自喜,覺得這波我算計了所有人……」

趙扶搖雖然後半段听不懂許守靖說的那些詞,但卻也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與他相握的柔荑又緊了幾分,輕聲道︰

「現在呢?」

「現在……」許守靖沉默了下,失笑道︰「現在才覺得以前的自己太天真了……我之前遇上了褚敖的父親,我知道他失去了唯一的兒子,但無論是銀兩還是其他的什麼,我沒有為他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情,即便那些事情對我來說只是抬抬手……讓荊銘去辦就好的事情。」

趙扶搖沒有打斷,靜靜的聆听著。

這些話一直埋藏在許守靖的內心,之前趁著余嬌霜醉酒提了幾句,但那時,許守靖是知道余嬌霜那這小妮子並不會听進心里才說出得口。

除此之外,無論是面對楚姨還是容月姐,許守靖都沒有把這些心中的糾結吐露。

許守靖知道如果把這些話說出來,以楚姨和容月姐的性子,肯定會引起不必要的擔心,這不是他想要的。

但對于趙扶搖……或許是每晚都同在一床的緣故,許守靖感覺自己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向她傾訴,就好像兩人一心同體,不分彼此。

「我沒有幫褚梁……只是單純的覺得,作為一個弒子仇人,無論有什麼樣的理由,我都沒有資格去假惺惺的對他做出補償,因為我對殺了褚敖這件事並沒有感到後悔,同樣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許守靖下意識地握緊了趙扶搖柔弱無骨的細膩的小手,桃花眼略顯復雜︰

「我沒覺得自己錯了……但褚梁卻讓我意識到,人被殺,就會死……如果當時稍微出了一點差錯,或者我的分量在仇繼他們那里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重要……可能在榨干我的價值之後,他們就會把我當做沒用的人處理掉了。」

「?」

察覺到趙扶搖平淡的眸子閃過了一絲莫名,許守靖愣了下,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一句廢話,啞然失笑道︰

「總之,你放心。現在的我已經不會輕易把自己的性命放上天平衡量了。」

頓了下,許守靖抬起趙扶搖白皙的小手,放在胸口擺弄,目光溫柔地看著她︰

「我現在確實是在釣魚,但釣的並不是幕後大魚……在查清楚那個仙教的底細之前,我不會輕易和他們接觸的,別擔心。」

趙扶搖本就不打算干涉許守靖的決定,對此也只是平淡地點了點頭。

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在許守靖的動作下,緩緩前後晃蕩著。

一路上走走停停,遇到個什麼新奇的玩意兒,許守靖就拉著趙扶搖上圍觀一會兒,趙扶搖雖然從未做出任何表示,卻也不曾反對,許守靖去哪兒,她就哪兒。看這樣子怎麼都不像是來查案子,反倒是一對璧人閑來無事上街約會。

不過,因為許守靖與趙扶搖的容貌太過出眾的緣故,每在一個地方駐足,都會驚得旁邊的鎮子上的百姓看傻了一圈,這也導致許守靖與趙扶搖也沒辦法停留太長時間,往往只是看了兩眼,就必須馬上離開。

從熱鬧的街區走到了人煙稀少的路段,街邊依舊擺了不少小販的攤子,但卻沒有剛才密集。

許守靖松了口氣,轉而側頭看著古井不波的趙扶搖,輕笑道︰

「你看你,長得那麼美,害的我們連逛個街都不成。」

趙扶搖對此沒有任何評價,方才那些忽然尖叫的女人,怎麼想都不可能是對她發出的。

又走了幾步,許守靖看到街邊有一輛擺著各種首飾的小木車,偏頭看了眼趙扶搖,也沒說話,拉著她就走了過去。

一個布衣老伯坐在木車後,正跟旁邊的賣菜大嬸聊得正歡。

听到有人在車前駐足,他連忙轉過頭,想說句「客官,您隨便瞧瞧。」卻發現,是兩名宛如從畫中走出的人,頓時一愣。

黑袍公子俊俏似仙,一襲金邊黑袍俠氣凜然;白裙女人宛若仙女,鳳眸孤高,清冷拒人千里之外。

老伯猶豫了下,忐忑道︰「這位公子,老漢這小攤都是些便宜的手工貨,恐是配不上這位姑娘。您要是買首飾,可以去臨街的白玉堂,那里珠寶名貴些……」

許守靖滿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在老伯忐忑的注視下,從擺滿一排的飾品中,挑出了一支白玉簪。

這支白玉簪算不得多麼名貴的質地,內含的雜質纏了一圈圈,似是柳絮一般,但好在磨玉的手藝人工夫到位,這些絮反倒讓整支玉簪變得更為華美。

許守靖拿起這支玉簪,略微打量了一眼,便微笑著說道︰

「老伯,這支玉簪我要了。」

老伯內心糾結,但還是報出了遠不及飾品外觀價值的價格。

許守靖隨手遞過去了碎銀,撫模著白玉簪平滑的表面,雖然就這麼直接送給搖搖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嘛……

在旁邊的賣菜大嬸以及老伯的驚愕注視下,許守靖在指尖凝聚了一絲靈氣,像是撫模嬰兒肌膚一般十分輕柔的在白玉表面掃過,那些相得益彰的絮狀雜質隨手許守靖手指的推進,被清掃一空。

待到整支白玉簪變得宛如羊脂玉一般純淨,許守靖把白玉簪往趙扶搖面前一遞,輕笑道︰

「喜歡嗎?」

趙扶搖面無表情,平淡地瞥了他一眼,閉上眼楮的同時,臻首微微前傾,什麼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許守靖淡笑了一聲,伸手替她帶上,略微後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片刻︰

「真好看,原先就挺美,現在更美了。」

趙扶搖睜開了眼楮,對許守靖顯而易見的奉承只回以冷淡的眼神,另一只沒有被牽住的柔荑,卻抬到了發間,穿過如瀑一般的三千青絲,一下一下,慢慢撫模著玉簪凸出來的圓滑部位,似乎十分珍惜。

許守靖對此笑而不語,轉頭看著目瞪口呆的老伯,裝作混不在意的模樣,笑道︰

「老伯,找錢啊。」

「啊……」

老伯這才回過神,連忙彎腰在小木車的隔間中翻箱倒櫃,數了好半天才湊夠了文錢,一邊向黑袍公子遞去,小心翼翼地偷瞄著他那張絕世無雙的臉龐︰

「公子……您,您是仙人?」

許守靖對老伯的反應早有預料,也沒有查看找的文錢數量,隨手塞進了腰間瓊玉閣,擺了擺手道︰

「當不得仙人,在下不過是求仙路上的一粒塵埃罷了。」

語罷,許守靖深吸了一口氣,這台詞他老早就想說了,一直沒機會,總算是圓夢了。

老伯听不懂,但大受震撼。他吞咽了一口口水,似乎是又想到了什麼,又問道︰

「公子難不成是卓仙長的門生?」

你看,魚這不就來了嘛。

許守靖嘴角勾起,心中思索了下,裝作詫異的模樣︰

「卓仙長?那是何人?」

老伯一愣,顯然是沒想到許守靖與‘卓仙長’竟然毫無關聯,正欲要回答,旁邊賣菜的老嬸子急忙打斷︰

「老包!不能說,不能說!」

老伯一陣驚醒,身子抖了一個激靈,嚇得後退了好幾步。察覺到許守靖帶著幾分審視的眼神,他歉意地躬身道︰

「抱歉,公子……關于卓仙長的事情,恕老漢不能多言……」

許守靖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剛才在鬧街那邊為何沒有一個人談起仙教的事情,明明舉著‘凡人修仙’的旗子,卻在起源地的鎮子無一人談及,怎麼想都不對勁。

並且看那個老嬸子的焦急程度,不能談論那個‘卓仙長’,似乎也不像是被威脅,這里面應該另有隱情。

許守靖沉吟了片刻,淡笑道︰「老伯,你不用擔心。我輩修士,四海之內皆兄弟,那個‘卓仙長’讓你們不要亂說,應該是不要對凡人亂說。」

頓了下,他指了指趙扶搖,又指了指自己,接著道︰

「我與她都是修行者……大家都是道友,你即便告訴我,那個‘卓仙長’非但不會生氣,恐怕還會因為能結交同好而感到高興……」

老伯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總覺得這話好像哪里不太對勁,但又說不出來,只能求助地把視線投向旁邊的老嬸子,尋求意見。

許守靖說的自己都快信了,察覺到老伯的視線,稍稍思索了下,轉而看向賣菜的老嬸子,淡笑道︰

「這位‘姐姐’,實不相瞞,在下對‘卓仙長’其實神往已久,此番前來就是為了見一見他,能否行個方便?」

趙扶搖听到許守靖的話後微是一愣,這是讓老嬸子幫忙引見?剛剛還說不會輕易接觸。她眉峰微蹙,偏頭盯著許守靖,似乎是想要從這張笑容柔和的俊美臉龐上看出他的心思。

許守靖自然是注意到了趙扶搖的視線,微捏了下手中柔軟的小手讓她不用擔心,依舊笑容和煦的望著賣菜的老嬸子。

老嬸子被那句‘姐姐’叫的心花怒放,若是別人說她,或許笑罵一聲「不正經」就算了,但換成許守靖這樣絕代風華的俊公子,不自覺的就笑了起來。

猶豫了下,她粲然笑道︰「公子莫要折煞奴家了,一把年紀可當不得公子的‘姐姐’。不過……既然公子有心想要見卓仙長,奴家自然沒有理由阻攔,但還請公子稍微等等,卓仙長每隔三天才會傳一次道,算算日子,就是明天了。」

許守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問道︰

「那可否給在下講講卓仙長的事情呢?在下在別的地方對卓仙長只听了一些傳聞,實際如何,還不曾得知。」

老嬸子聞言眼前一亮,猶豫了下,似是感慨般嘆聲道︰

「卓仙長……那可是大好人啊!」

「……」

這話我怎麼好像在哪兒听過?

許守靖腦海中浮現出了褚梁感嘆魏王仇命是‘大好人’的畫面,臉上表情不變︰

「這怎麼說?」

老嬸子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什麼人後,湊近了幾步︰

「卓仙長是真正的仙人!他不但說可以幫我們全民修仙,甚至還幫奴家復活了死在南楚人手里的兒子!」

許守靖鼻間呼吸粗重了幾分,強壓的心中震顫,佯裝詫異問道︰

「復活?據我所知,死去之人的魂魄若是散了,便是重霄境大能也無能為力。」

老嬸子听不懂重霄境是什麼,但听了許守靖的話後,做出了一副「真沒見識」的模樣︰

「不一樣,不一樣!卓仙長是真的能讓死去之人憑空活過來!」

發現許守靖依舊是一副‘我不相信’的樣子,老嬸子眼珠子一轉,開口道︰

「我兒子現在就在家中,公子若是不信,跟奴家回去一看便知。」

許守靖心中暗笑,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自然不會拒絕,表面上還是遲疑的模樣,瞥了眼她的菜攤子︰

「這……方便嗎?」

「方便,當然方便。」老嬸子明顯是說干就干的類型,此時已經起身走到了路中央,回頭對首飾攤的老伯道了句「幫我看一下攤子」,便領著路往前走去。

許守靖淡笑了一聲,牽著趙扶搖的手跟上,趁著老嬸子沒注意,朝著身邊的玉人兒眨了眨眼︰

你看,魚上鉤了吧?

趙扶搖不是很想搭理他,鳳眸微瞥,便把視線挪到了一旁。

只是,在正午高陽的映照下,兩道極其微小的影子,不知不覺間融為一體。

直到剛才還牽在一起的手緩緩地松開,略大一點的手微顫,輕輕踫了下小了一圈的白皙小手的小拇指,發覺對方毫無反應,心知對方並不反感。

頓了幾秒,五根指頭從對方的指縫穿過,緊緊地扣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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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聞聲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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