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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紅蓮天火

狐面男子沉默了片刻,伸手摘掉了上半部分的白狐面具,露出的赫然是燕王仇繼那張溫文爾雅的書生臉。

他微微嘆息道︰「我還是小看你了。」

許守靖對自己推論十分有信心,此時倒一點也不意外︰

「你確實小看我了,我明明這麼聰明,你卻把我當成跟仇命一樣的傻子騙。」

表情出奇的認真,語氣中隱隱壓抑著不忿。

「……」仇繼欲言又止。

這小子真的很難讓人喜歡的起來。

他干咳了一聲,出聲道︰

「你既然都考慮了這麼多,難道就沒有想到會變成現在的狀況?你現在可是在我手里,你真的就不怕我什麼都不管,直接把你殺了?」

許守靖咧開嘴笑了笑,反問道︰「先不管我有沒有想到……我很好奇,你把鍋甩給了魏王,究竟有什麼辦法讓他那種‘老子天下第一’的人心甘情願接下?你真以為他會傻乎乎的承認?」

「怎麼可能,我沒那麼天真。」仇繼淡笑著搖了搖頭,「無論王兄是心甘情願,還是不情不願,他都必須要接這個鍋。」

許守靖若有所思。

窗外雨勢漸停,一絲光亮由黑雲之間射出。

仇繼眼神漸陰,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瞳孔中閃過一道精光︰

「從十三年前開始,他的敗北就已經注定了。」

……

……

啪塔啪塔——

大雨傾盆,金鑾殿檐角不斷滴落著水珠,鍍金的四瑞獸面向黑雲壓成的天穹。

踏踏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疾走,隨之響起的是老太監尖銳的公鴨嗓︰

「魏王覲見!」

一襲蟒袍的仇命跨過門檻兒,略微環視了一下,就看到了臻首微傾,枕在玉手上的仇璇璣。

仇璇璣有很一段長時間都在龍玉門中渡過,早已習慣了修行者樸素的裝扮,除了上朝的時候,基本上都只穿著一件薄紗紅裙,即使上面沒有半點裝飾,但穿在她身上,卻也依舊讓人感到源自骨子里的貴氣兒。

仇命從被人傳話叫來皇宮時,就猜到來者不善,但仇璇璣都發話了,他也不能不來,思索萬千,他拱手行禮道︰

「不知皇姐叫臣弟來,所為何事?」

仇璇璣抬起眼簾看著他,清冽的鳳眸中沒有一絲感情︰

「是關于許守靖的事情。」

仇命聞言心中一顫,有兩次刺殺在前,終歸是心虛的,但還是牢記著佘爭的話,不動聲色道︰

「許守靖……?皇姐可是因御前比武的事,懷疑臣弟要對他不利?」

仇璇璣並不打算跟他繞圈子,開口道︰

「許守靖失蹤了。」

仇命心中再度一驚,暗道看來是佘爭派出去的人得手了,說不定現在已經在斷龍山脈的某處被妖獸啃食完了尸體。

他佯裝疑惑道︰「失蹤?皇姐,這你就問錯人了,臣弟從前些日子……皇姐不上朝開始,就沒見過許守靖,哪里知得他的去向。」

仇璇璣盯著他的眼楮,一字一頓地說道︰「有人向我檢舉……是你綁走了許守靖。」

「什麼?!」仇命‘大驚失色’,旋即怒不可遏︰「是誰在污蔑本王!本王與許少門主一開始確實有些沖突,但後來本王被他的才情折服,听說仇世濂那混小子找許守靖不痛快,當場打斷了他的腿!……我的意思是,我很欣賞許少門主。」

仇璇璣默默地看著他表演,等他停下後,拿起桌上的一物隨手扔了過去。

鏘——

仇命眉峰一蹙,覺得這玩意很眼熟,下意識的撿了起來,耳邊響起了仇璇璣的話︰

「我龍玉門後輩在西街撿到了你王府的牌子,並且在現場發現了許守靖的貼身物品。」

西街?沒什麼人去的那地方?

仇命眉頭緊鎖,越想越不對勁,佘爭不是說要在斷龍山脈解決掉他嗎?怎麼會又跑到西街去了。

心中雖然有不少疑問,但他此時也絕不可能就這樣傻愣愣的認下,馬上又擺出了一副冤枉至極的神情,憤然道︰

「這……!臣弟冤枉啊!」

仇璇璣語氣不變︰「朕自不會妄下斷言,你不必如此。」

仇命見仇璇璣並不是一言不合直接給自己扣帽子,而是打算講道理,當下松了口氣,轉而道︰

「皇姐,臣弟願與龍玉門高徒當面對質,以此自證清白!」

仇命的算盤打得很好,別管你是誰,沒有證據的情況,憑什麼背後有青指控我一個背後有五宗勢力的親王?

就算真的對質,大概率也是不了了之。

仇璇璣瞥了他一眼,仿佛已經預料到他會是這般反應,平淡道︰

「朕何時說檢舉你的是龍玉門弟子?」

「……?」仇命神情一愣,有些模不著頭腦︰「皇姐剛才不是說……」

「朕只是說‘我師門的後輩’撿到了你的牌子,檢舉你的另有其人。」仇璇璣頓了下,面向侍候在一旁的老太監︰

「宣佘爭覲見。」

「諾。」

老太監弓腰行了一禮,拂塵夾在臂彎,快步走出了大殿。

仇命,從听到‘佘爭’的名字開始就懵了,連他此時該的反應都忘了做出。

佘爭……?

佘爭?

佘爭?!!

「不……不……」仇命目眥欲裂,一連說了幾個不,顫抖著後退了好幾步,「這不可能……不可能……」

仇璇璣淡漠的看著他這副樣子,沒有出聲勸阻。

沒過一會兒,白發蒼蒼的佘爭緩步走了進來,恭敬地朝著仇璇璣行了一禮︰「草民佘爭,叩見聖上。」

「免禮。」仇璇璣偏頭看向在原地發愣的仇命︰「你不是要當面對質嗎?人我給你帶來了,開始吧。」

「……」仇命。

你都知道這是二五仔捅我刀子了,對質?拿頭對啊……

仇命嘴唇發干,眼中布滿了血絲,聲音嘶啞,連說一句話都變得十分困難。

他不敢置信的看著佘爭,半晌,艱難地說道︰

「為什麼?」

佘爭撫平了白須,一拍胸口,義正言辭道︰「因為我看不慣你嫉賢妒能!許少門主乃是當世奇才!你卻因為他太過優秀,接二連三派出刺客,刺殺這樣一位將來的棟梁!」

「你!」仇命血壓涌上腦門,整張臉變得漲紅。

這還不算完,佘爭再度朝著仇璇璣拱手一禮,正色道︰

「聖上,草民只是魏王府的一個普通門客,純屬無意中發現了魏王仇命的野心,他暗中拉攏朝臣,對于不歸順于他的人全部扼殺,甚至強行用草藥毀掉了許多尚未修煉有成的新苗!簡直是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

我看你才是千古二五仔吧!

仇命額前青筋跳個不停,似乎壓抑著怒火,他咬牙道︰「說完了嗎?」

「沒說完!你的罪可不止這些!」佘爭正氣凜然地一揮袖,肅穆道︰「你身為藩王不就藩,仰仗五道門的支持待在京城,亂臣賊子之心人盡皆知!草民雖只是一介浮萍,奈何位卑不敢忘憂國,此時不站出來,何時站出來!仇命,今日便是你身敗名裂之日!」

仇命目如炬裂,身上靈氣磅礡而出︰「佘爭小人!你不要血口噴人!你說這等污蔑之語,可是有證據?!」

「我當然有證據!而且還有很多!」佘爭肅然回道,旋即面向穩坐釣魚台的仇璇璣拱手︰「聖上,草民手里有這些年仇命拉攏江湖門客的契子,還有他收買朝臣的賬本,以及派人擄走許少門主的記錄!」

「你!!」仇命怒目如火,怒聲吼道︰「佘爭!本王待你不薄啊!本王待你不薄啊!」

「草民的待遇根本無關緊要,我只為正義發聲!」佘爭挺直了腰背,一副‘舍己只為天下人’的樣子。

仇命面如死灰跪倒在了地上,誰能想到,長達十三年的謀劃,居然以這樣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不……不對!

這……這是個局……這是從一開始就鋪設好的局!

是誰?!究竟是誰在算計本王!

「佘爭!」

仇命咬牙切齒的吐出佘爭的名字,靈氣激射凝聚與手,突然暴起直逼佘爭。

佘爭卻好似沒看到一樣,不躲不閃,淡然地站在原地。

轟——

熾熱如浴地心之炎的赤紅火光閃過,金鑾殿的中央留下筆直的一道燒黑痕跡。

只見方才還大怒著想要弄死佘爭的仇命渾身被燒成了黑炭,後背陷進了地面,暈厥了過去。

仇璇璣玉手邊飛舞著一個赤紅火蓮,六片蓮葉綻開,露出了里面熊熊燃燒的業火。

佘爭不緊不慢的拱手道︰「多謝聖上救命之恩。」

仇璇璣沒有搭理他,對殿外侍候的禁軍侍衛道︰

「傳朕諭旨,魏王仇命刺殺朕的兒子,拉攏朝臣以圖謀反,本應削去爵位除以極刑,但朕念在異母同父之情,只是廢去他的修為,留他一命,明日一早即刻送往封地,終生不得入京。」

「諾。」

仇璇璣收回紅蓮,轉身離去。

幾名侍候的女官連忙拿著黃羅傘跟上。

來到後殿,一名紫裙少女坐在圓凳上,雙手撐住下巴,眉頭緊鎖,不耐煩地在轉腳丫。

姜容月方才一直在听著大殿中的對話,此時見到仇璇璣也不行禮,連忙起身道︰

「師叔,為什麼不把仇命抓起來審問一下小靖的下落……」

仇璇璣盯著姜容月看了半晌,搖了搖頭︰「不是他抓的。」

「不是他?」

姜容月一愣,還想要再詢問些什麼,卻發現仇璇璣轉身就要走,仿佛一刻也不願意停留似的。

她頓時怒氣涌上心頭,也不顧長尊卑幼,不忿道︰

「小靖好歹還救了你!師叔,你怎麼可能這麼冷漠!」

仇璇璣腳步微頓,抿了下唇,終究是沒有說什麼,抬步走了出去。

姜容月心中氣急,想要追上去理論,可走了兩步,卻又愣愣的停了下來。

盡管只是驚鴻一瞥,但她還是清楚的看到。

在那輕薄紅紗遮掩下,似羊脂玉般的白淨素手緊緊握拳,指尖顫抖、骨節發白,雖然有被她刻意的掩蓋,但看樣子似乎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

……

雲雨皆散,橙光點亮了潮濕的石室。

許守靖迎著雨後暖洋洋的陽光,有些詫異地說道︰「所以你覺得,仇璇璣會傻到這麼明顯的栽贓嫁禍都看不出來?」

仇繼笑著搖了搖頭︰「她當然看得出來……但看出來了又怎麼樣?」

「怎麼樣?呵。」許守靖不可置否道︰「你不會忘了吧?仇璇璣是現在紫陌城內唯一的涅槃境。」

仇繼還是搖頭:「我當然記得……但這個世界上,並非有實力就能夠解決一切矛盾。」

「我怎麼記得,某人好像說過‘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的陰謀詭計都是無用功。’」許守靖嗤笑道。

「……」

那我現在收回那句話行不?

仇繼干咳了一聲︰「況且,誰告訴你仇璇璣是紫陌城現在唯一的涅槃境?」

許守靖收起了笑容,愕然道︰「你也是涅槃境?」

「任君想象……不過我可沒皇姐那般的絕世天賦。」仇繼若有所指地笑道︰「你猜,身有舊傷的狀態下,與皇姐同等境界的涅槃境,誰的勝算大?」

舊傷?

許守靖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這貨應該版本信息還沒跟上,不知道仇璇璣的舊傷可以通過他的全身模骨緩解。

當下,表情有些尷尬,有心想要說一句,但看到仇繼滿臉自信,又實在不好意思打擊他……

畢竟仇璇璣可是有以一敵二涅槃的傲人戰績,結果怎麼樣已經不用多想了……

猶豫了半天,他不確定道︰

「可能……五五開?」

……

……

一絲金光穿破了雲雨層,照射在了水流急急的大地之上。

雨勢漸微,幾乎感受不到雨滴砸肩的沉重感。

一襲古樸布衣的老叟出了皇城,漫不盡心的走在無人的街道。

酒肆的酒旗子浸濕了雨水,無力地垂下了腦袋;從看板上滴落的水珠,匯聚在石磚縫隙之間,向著地勢低微的方向流淌。

佘爭就這樣走了一會兒,忽然停住了腳步。

「聖上,既然來了,有什麼話還是當面說吧?」

四下無人,這一聲帶著幾分淡笑回蕩在街邊。

轟——

一團紅色的赤焰劃破長空,在盡是的地面燒出了一條焦黑的火痕。

青石磚縫隙的雨水頃刻間化為了白氣,半空中,毛毛細雨形成的雨幕被烈火貫穿,形成了一個滯留數秒的大洞。

佘爭笑容不減,迎著那團耀如烈日般的火球,伸出了如若枯枝的手掌穿了進去——

嘶——

嘶——

水汽蒸發的聲響回蕩不絕。

佘爭一甩手臂,將殘余的火苗甩在了地上,粲然笑道︰

「聖上,這不像是你能用的出來的火焰……果然,你的傷並沒有好。」

紅衣飄飄的仇璇璣踏空而行,藐視世間的那雙鳳眸如若冰霜,以她的性格也不會向佘爭多做解釋,冷聲道︰

「許守靖在哪兒?」

佘爭揉了揉有些發燙的手腕,「聖上,方才仇命的時候,你可不是一上來就動手……可憐我這老骨頭哦……」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更加熾熱的紅蓮之火。

佘爭不敢怠慢,身體後方射出一陣靈氣,在此推動力之下飛上蒼穹。

仇璇璣不想再浪費時間,她一開始手下留情就是為了問許守靖的下落,既然對方反正不會開口了,那就直接先燒個半死吧。

思索間,仇璇璣高舉玉臂,方才還環繞在她身邊飛行的紅蓮似是接受到了命令,化為了一團紅色靈力融進了仇璇璣的手臂之中。

紅如赤焰的紋身似是有生命一樣,自皓腕處延展,纏繞了一圈又一圈,最終停在了肩膀處。

細短的分支,粗長的條紋,綻放的紅蓮……兩種截然不同的紋理相互交錯,非但不顯得凌亂,甚至頗有一種狂放之美。

佘爭眼看著仇璇璣來了個‘人器合一’,眉峰微蹙,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五年前……仇璇璣有這樣的招式嗎?

啪——

一聲響指自天穹傳蕩。

佘爭還沒反應過來,忽然感到身體內涌發出一股熱流。

轟隆——

轟隆——

一道、兩道、三道……

熾熱的氣息貫穿了五感,數不清的火焰從他的身體內奔涌而出。

「啊——!」

佘爭在一瞬間失去了視線,只感到眼楮中的水分似乎被蒸發了個干淨,宛若千萬根銀針插進了眼白,攪動著眼球與眼白。

口腔也好不到哪兒去,舌頭散發出了一股焦香,鼻腔縈繞著燒焦的野獸皮毛的氣味,經過腔道直沖腦門。

體內的血液似乎也被烤了個干淨,四肢肌肉干癟的陷了下去,本就皺紋密布的皮膚,此刻更像是枯萎的樹干。

如果換做是境界稍微低一點的修煉者恐怕早就沒了,但佘爭在靈力護住心脈下,始終保持著腦海中的清明。

也正因此,傳達全身的痛苦才折磨地他生不如死……

仇璇璣飄然落下,左手做出了一個要打響指的動作,眼神宛如在看一個將死的螻蟻︰

「許守靖在哪兒?」

「……」

你問我也要我能回答啊……我這看起來像是能回答問題的樣子嗎?

霹靂——

遙遠的天際倏然響起了一道驚雷。

驚雷貫穿雲海,筆直的墜落在地上,隨之響起了一道炸響。

這道驚雷在雨過晴天的蒼穹之上,實在是太過顯眼,恐怕整個京城的人都清楚的收進眼底。

仇璇璣眼眸微微閃動,略微思索了下,立刻就要起身飛過去。

佘爭憑借著靈力自我修復,總算是恢復到了能說話的程度,見狀仇璇璣要走,連忙開口道︰

「老朽——」

轟——

他的話還沒來及說出口,就被籠罩了整個街道的紅焰與一聲清脆的響指淹沒。

仇璇璣起身飛至空中,自始至終都不曾多說過一句話。

原先手下留情,是為了逼問許守靖的下落。

現在不留活口,是因為他已經沒用了。

「許守靖……」

仇璇璣輕咬下唇,嬌軀化為了一道紅色光影,閃過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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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這一章轉場之間的時間並不平行,文中有暗示;這種寫法以前我寫都市群像的時候用過(可惜那本涼了),這時候拿出來用只是這個情節比較合適,我剛好拿來看看效果,效果不好以後就不用了。

雨落聞聲煩說

感謝aurious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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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停電了,給我氣的啊…………我看了眼外邊,燈火通明,就我們小區停電了。我真的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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