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這人世間的滄桑變化。
塵世人生的芸芸眾生,大抵都難逃化為塵土的命運吧。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究竟是一種豁達高遠的心境,還是只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自我慰藉?
盧野站在山上的墳前,感到一陣茫然。
究竟到達怎樣的境界,才能真正的超月兌這生死輪回,沖破種種束縛在人身上的桎梏??
盧野抬頭仰望天穹,頭一次感到自己的終極目標不是擊敗某人,或是得到某種東西,而是真正的超月兌,洗淨一切塵埃。
細雨在微風中灑下,一切都浸泡在昏暗苦澀之中。
母親去世之後,他有好長一陣一蹶不振,清晰的感到過去的生活像是一陣洪流滾滾遠去,再也無可挽留。
也許,他不知不覺間將此世的母親與前世的母親看成是一人,逐漸形成一個不可斷絕的親情紐帶。
但隨著她的去世,盧野徹底感到那顆前世的靈魂融入這個世界,成為芸芸眾生洪流之中的一員。
「再見了。」
黃昏,盧野在雨中默默的跋涉,將母親甩在身後,一頭扎進城池內燈火輝煌的人潮之中。
那段時間,盧野有好一陣沒有緩過來,終于在一個放晴的一個春天,他又振作起來,開始尋求出路。
盧野終于沒有按照宋老頭設想的去做。
之所以沒有按照宋老頭的指示,尋找到那虛無縹緲的鬼叟,加入那神秘的舞陽宗,倒不是因為盧野叛逆。
而是這老登遺書中指出的東城何家老巷,以及他所說的那個何記衣鋪,根本就不存在。
當盧野費勁千辛萬苦找到他所說的位置時,才發現那已經是一片廢墟,現在正在蓋新樓。
盧野當時的絕望可想而知。
這老頭依然是那麼的不靠譜,真是信了他的邪了。
想想也是,三十年了,宋老頭記憶里的那個小巷,那個衣鋪怎麼可以永遠存在,時代和事物是一直在變啊。
也許他在這座城池的某個角落轟轟烈烈的做過什麼,但盧野是不會知道了。
看來這類地下宗派,真就是把腦袋別再褲腰帶上啊,說不準哪天就被正道人士或者官府給一鍋端了,盧野深感自己此番錯過沒準是一件好事。
不過宋老頭送給那位鬼叟的書信,盧野權且保留者,江湖路遠,說不定哪天就有機會了呢!
幾番尋覓無果之後,盧野對宋老頭口中的機緣也就沒再執著。
說到底機緣也是要自己爭的。
雖然出身微寒,但是盧野卻對自己相當有信心。
這倒不是他對自己的天賦和能力有什麼迷信。
在門閥和皇權籠罩的時代,天才和能人也只能跪著。
給盧野自信的,是外掛。
只要有這個外掛在,他只需勤奮努力的修煉下去,就一定會有成果。
努力就一定會有成果,這絕對是一件極其恐怖的事,大多數人一輩子也只是付出了無數的心血,卻過得還不如那些不怎麼努力的人。
不過換句話來說,盧野倒是可以自信的喊出那句︰我有今天全部都是用努力和天賦換來的!!
四月下旬,盧野收拾心情,做出了最後的抉擇,背起行囊,獨自爬上北幽山。
天游觀。
屹立在長空城北部的北幽山上,整個道觀隱沒在一片竹海當中,蔥蔥郁郁,不但是一處道門重地,也是文人雅士喜歡野餐的地方。
上山時,時常可以一些信民和文人,正在瞻仰山上的風景。
山中一片寂靜,竹葉在春天一片青女敕。
整個山門掩在垂落的竹子中,盧野自山下大步走來。
「道門重地,居士帶著凶器有何貴干?」
一個面容沉靜的青年道士攔住盧野,輕聲問道。
此時的盧野身形頎長雄偉,腰挎長刀,背上還有包裹,很難被判定為是上山來拜道祖的,不引起守門的防備是不可能的。
大門內有兩道目光射來,盧野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守門者,早在他靠近山門之前那人就在注意他了。
盧野拱手,做了個標準的道揖,道︰「在下心意蕭索,一心求道,正要入此山門,還望引見。」
他查問過了,此間的天游觀是有自己的隸屬燕州道宗的,是有自己的武道傳承的。
觀主還丹道人韓法乃城中數一數二的丹道高手,武功也是不差,而且此觀相對也是寒族武者比較容易進入的道觀。
听見盧野說明的來意,青年道士點了點頭,稍稍放下戒心,想想如此道︰「如此請隨我來。」
盧野隨他走進山門,竹枝垂落的木屋里,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慢,請居士將刀先寄放我處。」
看到盧野的目光,老道士皺巴巴的臉笑道︰「道門規矩,居士莫怪。」
早已明白這是規矩,盧野瀟灑的將腰間的長刀解下,放在桌上。
屋內那個有點沒精打采的老道士兩眼正仔仔細細的打量著盧野,接過盧野遞過來的長刀,隨手一模,面上和善的笑道︰「好刀!居士不必掛懷,老朽會好好看管。」
盧野笑道︰「有勞。」
旋即跟著青年道士沿著幽靜的石板路朝里走去,兩側竹林蔥郁,時不時的可以看見身穿儒服的人正在那邊撫琴,飲茶,喝酒,至乎高談闊論。
看來竹林七賢的故事不是假的,讀書人好像很喜歡在竹林里活動,這一帶就經常有各類書生。
幽靜。
悠然。
自得。
這就是盧野來到山上的感受,城里的氛圍也與關外的城池截然不同。
經過這些天在城里走動,盧野走在街上也能感到一種安詳,每個人都還在自己的位置上勤勤懇懇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這讓盧野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住在一個結實的屋子里,遠遠的可以看見外面正在刮風下雨,但自己卻依然不虞被波及,反而產生一種觀賞的心態。
此外,盧野還感到另一個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大城市真的花錢,雖然他手中有巨款,仍然時常感到心驚膽戰,這里的有錢人遠遠比他想象的離譜。
一切都是文明的氣息,與臨葦城那種充滿了江湖氣息的野蠻城池完全不同。
盧野很快適應了這里,他不再像從前那樣,將長刀掛在肩上,像是隨時要出去砍人一樣。
而是學著像城里的刀客一樣,將長刀仔仔細細的掛在腰間,走到哪里都身穿一件干干淨淨的長衫,外披一件錦袍,頭發仔仔細細的打理干淨,簡單的約束起來。
臉面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隨意任由胡子瘋長,而是仔細的將其刮干淨,留出猶如冠玉的面龐,再配上他本身就過硬的底子,立即顯示出一股獨特的風采來。
做完這一切,他發現不論走到哪里,人家都開始高看他一眼。
久而久之,他漸漸回過味兒來,在這門閥籠罩一切的時代,貴族的作派成為最高的風尚,人們都喜歡那種風姿瑰麗的人。
簡單來說,這是一個不但看拳頭,也看臉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