塢堡建立在嶺上一處易守難攻之處,兩側都是高山,中間一處一線天般的深谷,後方是一片山坳。
山上建築簡陋,山寨完全圍了起來,此地藏著為數不少的糧食,是大族們當年逃避戰亂和盜匪的藏身地點。
自大乘教妖亂起,大族們在此地將舊時的山寨修繕一新,運來了儲備的物資,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血戰盟進寨之後,大乘軍的部眾三番兩次來攻,兩方損失慘重,尤其入冬以後,大雪紛飛奇寒無比,兩邊行軍難度驟然增加,盧野等人在山間不斷的與來者搏殺,半個冬天過去,許多農民和僕人完全蛻變為戰士。
山上,盧野手提大弓,一箭射出,山下飛馳遠去的人馬一人應聲倒地。
掌握技能︰射箭(熟練度42%【精通】)
盧野放下大弓,看見面板上的數字,頗感欣慰。
他射箭的技藝現在比鍛造還厲害,再加上一些七七八八的技能,絕對稱得上是技多不壓身了。
這應當是這個冬天對方來的最後一次了。
如今,城內已經住進了大乘軍,當中有流民,北騎幫的匪徒,還有流民。
盧野等人臨走之前已將城內所有的物資付之一炬,現在城內的糧食幾乎都是由北邊的波岩城運輸而來。
當然,他們已經將當地城內至城郊的食物全部征收了,土里能吃的東西全都擠出來了。
山上一樣困難,所有人都勒緊褲腰帶,盡量的節約糧食。
什麼叫搜刮啊,民脂民膏都快被刮出火星子來了。
山上的動物都快滅絕了,人人看見肉食就兩眼冒光,能被人類食用的東西全部都被掏了出來。
現在,他們的敵人都變成饑餓。
「他們退了,就該我們進了。」盧野站在大石上,對著身旁的封不易說道。
「哼!只要咱們還活著,就不能叫他們安生了!」封不易狠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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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葦城。
聶真從車馬上,副幫主崔理立即迎上來。
「幫主,這趟會面如何??」
聶真面色一沉,「不如何。」
崔理聞言點了點頭,面目上微不可查的動了動。
聶真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跟臨葦城的教門領袖白須陀的討論頗不愉快,對于城內現今的情況他提了許多意見,但對方並未采納。
自葉揚死後,聶真的副手只剩下崔理一人。
對于葉揚的死,聶真感到無限痛心,平心而論,他從沒見過這麼有天賦的年輕人。
氣質上,能力上,天賦上都無可挑剔。
冬季的圍寨戰中他也曾要手刃盧野,方覺此子已經成長到一個他也無法收拾的程度。
兩人在城內的街上走著,聶真的臉上不禁眉頭大皺。
街上到處都是死人,簡直令人煩躁,城內的經濟拉胯,他們也不會有好日子過,本以為大乘軍來了還會好一點,沒想到比之前還不如。
大批大批的信民在大冬天赤腳行走,面色虔誠,在大街上像個行尸走肉到處移動。
聶真不禁默然嘆息,如今的形勢的確令人憂慮,因為大乘軍內部不但成分復雜至極,山頭林立,而且各自為政,幾乎沒有同意的統帥。
流民、土匪、本地幫會、教門……
不一而足,各有打算。
群魔亂舞。
錯非城內教門中高手輩出,又有白須陀這等強手坐鎮,早就爆發動亂了。
白須陀,想起這個恐怖的大和尚,聶真心頭一陣忌憚,就算他將手上的雙拐使到極限,在此人的手底下也走不過幾十招。
這是一位已經將後天的有形之體練至無垢無暇的高手。
只等將天地兩重阻隔擊穿,便可徹底返回先天,而白須陀,自稱半個先天,如此強手,他怎能匹敵。
除開修行境界不談,白須陀在武學上的造詣也比他強上不少,一對千錘百煉的鐵掌,甚至能硬接重矛巨斧,有 金裂石的威能。
不過武學上的造詣不能彌補這幫禿驢在戰略和組織上的無能。
以關外而論,大約數個大郡之間有一個實質性的統帥,勉強指揮的動麾下的部隊。
其內的物資轉運和指令傳達,緩慢無比,組織臃腫不堪,雜亂無章。
教門的人之中,成色復雜,多有恬不知恥之輩,貪墨橫凶之事屢見不鮮,他就見過教中人強搶民女的事。
這等局面,說大乘軍是世道的救世主,理智尚存的人萬萬不能相信。
他們只是這片土地憤怒的實質化,燃燒過後,只能留下一灘灰盡,不能重建一個新的屋子。
站在本地幫會葦幫的角度來看,幾方堪稱是火中取粟,純純大冤種,戰略上一無所獲,憑空得了一個爹。
現今上游的魚莊已經是北騎幫的人馬盤踞著。
這等常年從事劫道的賊子,當然不懂上游的魚莊和基地有多麼重要,完全是暴殄天物。
不但如此,城內也有了這幫土匪的巢穴,亂象四起,各類慘劇頻發。
「這特麼的還不如從前呢!」
聶真感嘆,這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當初他把控城內的水運,與豪族漸漸走到對立面,上游的漁幫也暗中與豪族連結,這等情形之下,只好投了大乘軍。
彼時的大乘軍應允為他鏟除漁幫,結果卻讓北騎幫鳩佔鵲巢,他現在的實力不但沒有增長,反而在大戰中持續的損耗掉。
他幾次三番想要跟白須陀等教門中人商議,其實他若能完全佔據蘆葦澤,對大乘軍同樣是如虎添翼,但是這幫人像防賊一樣防著他。
實在憋屈。
不但如此,他幫內的事務也是每況愈下,今年如此形勢,幾乎一整年幫內沒有進賬,資金困難至極點。
隨著烽火遍地,各方除了軍火武器的運輸,正常的商業運轉全部停滯,各大城池城門緊閉,瑟瑟發抖,許多豪族都逃往山上的塢堡,人人自危。
尤其冬季來臨,河水凍結,所有水面活動停止。
一種離心離德的氛圍在幫內彌散開來。
他的幫眾之中,大批的水手和船夫全是教門的信民,甚至上層之中,也有信眾。
自從他與教門頗有微詞之後,幫內許多幫眾對他有意見。
不過他也是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早看出來哪些人不滿意他。
身邊的崔理就是其中一人。
「該如何是好?」
聶真滿心惶惑,今日的局面可說是苦苦支撐,他不能與教門翻臉成仇,只能虛與委蛇。
幫內的手下離心離德。
幫外的飛賊馬匪虎視眈眈。
與教門中人同樣是尿不到一個壺里去。
流民更是猖獗,入城之後儼然當了自己家,強搶民宅民資的事情無可制止,不斷的欺壓當地的百姓,聶真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見此也不能不憤怒。
不過他聶真和葦幫在本地人的眼中已經是徹頭徹尾的叛徒,現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戳他的 梁骨。
跟這幫蟲豸在一塊,怎麼能搞好葦幫??
但他卻完全不敢反抗,只要白須陀還在,城內就無人膽敢反抗這個高手。
「他媽的,住在城里還沒住在山上的舒服……」
聶真心底暗罵。
煎熬,
真的煎熬。
他現在想山上那幫人換。
可惜換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