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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馬當先奔回行宮附近,四周的人們紛紛起身高呼萬歲。

皇帝也沒有以往朝堂上那般肅重,大笑著將獵物高高舉起。

四周的歡呼聲更大。

其他人也隨之將自己的獵物一一展示。

行宮外喧嘩一片,有人為自己的親朋好友祝賀捧場,有人查看著有沒有優秀的兒郎。

「哎?怎麼不見霍都督?」有人看來看去看出不同。

這話立刻引來更多注意。

以往霍蓮是緊隨在皇帝身邊,他不奪皇帝的風采,但也沒有人能忽略他。

「我知道,我哥哥當時在霍都督旁邊。」一個年輕女孩兒興奮地擠到姐妹們中間,帶來新鮮的消息,「在打獵的時候,有兵衛來跟他說,那位小姐出事了……」

那位小姐是誰不用提名字,大家立刻就知道了,忙催問「出什麼事了?」

那小姐壓低聲音︰「說是有點不舒服。」

不舒服嗎?

「怎麼樣的不舒服?」有女子好奇問。

那小姐哎呀一聲︰「那就不知道了,也沒有仔細說,反正只這一句話,霍都督就立刻丟下陛下就走了,陛下還在後生氣地沖他射了一箭。」

女子們神情復雜,能有什麼不舒服啊,雖然說是在山里,但這里吃穿用度都是皇家待遇,那位小姐更是比皇後妃子們還嬌慣,走路都是坐著轎子,在野外還用幔帳遮擋……

再說了,就算不舒服隨行太醫那麼多人,只要一提霍蓮的名字,太醫們蜂擁而至,還用得著霍蓮親自回去?還是在陪同皇帝打獵的時候,就這樣丟下皇帝走了……

那女子真是嬌寵啊。

「霍都督真是多情。」一個女子忍不住低聲說。

另一個女子點點頭︰「是啊,我記得當初他為了陪那位梁小姐半個月沒上朝當值。」

這話讓女子們神情再次復雜。

曾經對梁小姐嬌寵,現在則對另一位小姐嬌寵,將來會不會還有其他的小姐?

那這是多情還是無情?

正感慨間,有人小聲哎哎兩聲「看,那誰過來了。」

那誰又是誰,女子們下意識抬眼看去,見有一女子婷婷鳥鳥從山坡那邊走來,不用走近就一眼認出來了。

夏侯小姐。

「小姐。」婢女碎步跟上,小聲說,「咱們等會兒再過去吧,畢竟陛下剛打獵歸來。」

所有人都擠在這里呢,太可怕了。

夏侯小姐腳步未停︰「我的腳受傷了,要快點回去。」

婢女忍不住看小姐的腳,她喚了僕婦拎著食盒回到山坡上時,看到小姐被一個陌生婦人攙扶著坐下來,她慌張奔過去,小姐說不小心崴了腳。

「小姐現在無礙了。」那婦人說,「能撐到晚上,記得回去直奔醫館。」

小姐對那婦人道謝,似乎欲言又止,那婦人也不多說離開了,她好奇問是誰家的,小姐卻又不說,只胡亂吃了幾口飯就要回來。

也看不出來崴了腳啊,小姐依舊腳步穩穩。

婢女無奈只能看著小姐走向人群,人群里無數的視線也看過來,還好只是無聲的議論,裝作沒看到就好了。

婢女低下頭緊緊跟在小姐身旁,但忽地耳邊響起說話聲。

「你們在說什麼?」

這聲音還很熟悉,婢女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到小姐停在幾個女子面前,含笑問。

那幾個女子顯然也很意外,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

「沒什麼。」一個女子說,將視線移開,這就表明不想再說話,知禮的小姐們都知道這個含義,會知趣地離開。

但夏侯小姐卻沒有知趣離開,而是自問自答︰「是陛下打獵回來了啊。」再看著小姐們問,「這次誰獵獲最多啊?」

小姐們恢復了冷靜,也看出來了夏侯小姐是故意要跟她們搭話,小姐們或者鄙夷或者似笑非笑。

「夏侯小姐還關心這個啊?」一個伶牙俐齒的小姐直接開口,「以往只關心作詩作詞誰拔了頭籌呢。」

作詩作詞誰能拔頭籌,自然是陸三公子。

這話讓其他人都笑起來,一個小姐掩著嘴笑說︰「夏侯小姐,這次也是陸翰林。」

陸翰林被直接說出來,婢女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鑽進去,但小姐依舊穩立不動。

「是嗎?」夏侯小姐聲音平和說,「那看來喪妻之痛沒有影響他啊。」

此言一出,四周的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夏侯小姐。

這,是夸贊還是譏諷?

婢女更是嚇呆了,小姐難道要當眾罵陸異之?先前在家的時候老爺說了,和陸異之爭論,兩張嘴各說各有理,外人不會信,學生不堪,老師又能好到哪里去,只會引來更多嘲笑。

更何況陸異之已經先一步得到世人同情憐惜敬重,更重要的是皇帝要信重他,他們夏侯家再鬧,也是跟皇帝過不去。

還不如安安靜靜靜待這場風波過去,清者自清。

小姐這是氣不過了?唉——

這話讓很多小姐們也突然氣不過了。

「是啊。」一個小姐更是豎眉說,「夏侯小姐是不是很失望?」

夏侯小姐沒有絲毫退避,澹澹說︰「那倒沒有,毫不意外,陸異之一向冷靜自持。」

竟然還這麼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一個小姐更氣了,擠過來︰「夏侯晴,你對陸翰林是不是還舊情難忘呢?未婚女婿沒搶到,鰥夫你們夏侯家也要?」

這話當真是很難听了。

一個年輕小姐被人這樣詰問。

婢女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夏侯小姐不僅沒哭,還笑了︰「我雖然很喜歡異之的才學,但不會奪人之志。」

奪人之志?小姐們你看我我看你。

「阿晴。」一個與夏侯小姐關系很好的小姐此時再忍不住開口,先前夏侯小姐不說話,她也不好說話,現在既然夏侯小姐說話了,她便也不再旁觀,「你們先前是不是知道陸異之有未婚妻?」

問出這話,她眼里帶著幾分期盼,希望夏侯小姐能給一個辯駁。

所有的視線都凝聚在夏侯小姐身上。

四周也都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響起低低的詢問「怎麼了?」「是夏侯小姐?」「這是吵起來了嗎?」「她怎麼還敢來?還敢跟人吵架?」隨著議論也有更多人向這邊聚集來。

夏侯小姐並不在意四周更多的人,沒有絲毫猶豫點頭︰「的確知道有這個人。」

所以就是明知還不避嫌!

問話的小姐臉上浮現失望,其他人則更不掩飾鄙夷。

「但並不知道陸異之以未婚妻相待。」夏侯小姐接著說。

但這話並不會讓听到小姐們有改觀,一個小姐似笑非笑嗤聲︰「夏侯小姐真是讀書讀多了不食人間煙火,一個年輕公子身邊有個年輕女子,難道是當妹妹啊,你們這都看不出來啊。」

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夏侯家裝什麼清純呢。

四周響起笑聲,如果說先前是掩飾的回避的,現在則是赤果果的。

婢女將頭低的更低,所以這就是老爺說的,理虧在前,與人爭辯毫無用處,反而更不堪。

夏侯小姐依舊沒有絲毫窘迫,也跟著笑了︰「是啊,或許是尊師敬道,或許是我們沒有霍都督這般權勢地位,我們真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這話讓四周的笑聲微微一頓。

什麼意思?

相熟的小姐上前一步,問︰「阿晴你這話什麼意思?」

夏侯小姐看著她,卻沒有再笑,也沒有先前的高高在上,而是眼圈一紅︰「阿蔓,我不想再提他了。」說罷疾步向行宮內走去。

一眾小姐們听了一半,不上不下,頓時嘩然。

那位阿蔓小姐一跺腳干脆追了上去「阿晴,你等等我。」

其他的女子們站在原地議論紛紛。

「她什麼意思?」「意思就是知道陸異之有未婚妻啊。」「但為什麼說沒有霍都督這般權勢所以看不出來?」「陰陽怪氣的什麼意思啊?讀書人真是討厭。」「我懂了……」

有人猶自在肯定,有人則疑惑,有人則懂了。

懂了什麼啊?

那位小姐看著大家,神情復雜︰「尊師敬道是名望,不畏權亦是名望。」

在場很多讀過書的小姐們,其實很擅長品味陰陽怪氣話中有話,此時被一點,便有人哦了聲。

「夏侯小姐這是在罵陸翰林呢!」

……

……

此時也有一群人走來,不像先前狩獵的人們那般掛滿了獵物,他們手中捧著文卷紙張,看到行宮這邊有很多年輕女子們聚集在一起。

「還在議論打獵嗎?」讀書人們笑說,倒也不在意被忽略,狩獵只是一時風光,詩詞歌賦傳開,他們的名字流芳長久。

有迎來的人听到了,說︰「好像是在議論陸翰林。」

听到這話,大家向後看去,走在其中的陸異之也听到了,笑了笑,只不過笑容里有些哀傷。

不是在議論他那個可憐的未婚妻,就是在議論他這個對霍蓮權勢無奈的年輕官員。

「倒是讓大家與我同憂了。」他說。

不過那人沒像先前那樣安慰勸解,而是說︰「是夏侯小姐剛剛在…」

陸異之也並不在意,他已經知道夏侯小姐也來了,但敢出門又能如何?

爭辯?明知在先,就是最大的過錯,再爭辯也沒用,就算說他欺瞞,堂堂夏侯家這麼好欺騙?還不是自欺欺人,故作湖涂。

陸異之輕嘆一聲︰「師姐她…」

「夏侯小姐在罵你。」那人遲疑一下說,「罵你用不畏強權博名望!」

陸異之的神情微微一頓,竟然不是爭不是辨,而是罵…

一向自持身份的夏侯小姐竟然會這樣做?倒真是出乎意料。

……

……

有人跟隨皇帝去打獵意氣風發,有人吟詩作對風流,也有很多年長持重的官員們只是席地而坐,賞天地美景自在說笑。

不過各處發生的事都很快也傳過來。

听到說霍蓮為了美人中途離去不伴駕,他們只是不屑嗤笑一聲,待听到夏侯小姐說陸異之的話,一群人大笑起來。

「還以為夏侯家真沉默不語呢。」一位老者說,「看來咽不下這口氣。」

「現在年輕小姐還真是敢說。」有人說。

「有什麼不敢的?別人于己無關,看破不說破,夏侯家被踩一腳,切身之痛,當然能說破。」也有人冷笑,將酒一飲而盡。

年輕的官員奪妻之恨得到天下人憐惜同情,但對于官場來說,看事情當然不是看情,而是看利。

陸異之這奪妻之恨,真是前程大利啊。

「劉大人。」有人舉著酒杯向另一邊看,問,「你怎麼看?」

一旁的劉宴似乎沒听到,聞言看過來︰「什麼?」

其他人都笑起來,說︰「劉大人認為陸翰林為官之道如何?」

劉宴澹澹說︰「他無愧于心就好。」

說罷站起來。

「我去那邊看看。」

其他人尚未來得及詢問,劉宴就走開了。

「那邊?」有人探身向那邊山野間看去,「有什麼特別的風景?」

……

……

遠遠的山坡上有一隊人馬出現,黑黝黝點綴在綠茵中,其中一匹馬上有一男一女共騎。

劉宴眯起眼,那女子身形嬌小依偎在那高大的男子身前,黑色的披風隨風翻滾,將兩人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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