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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小六再醒來的時候,身下不再是硬地,而是柔軟的床榻,床帳上點綴著珍珠寶石,身上也不再是粗濫磨肌膚的囚服,而是細軟真絲輕若無物。

跪坐在床榻下的小廝坐直身子︰「公子你醒了?」

高小六看他一眼︰「你還活著啊,我還以為你被我爹打死了。」

小廝正是先前為他打探動向,讓他及時察覺,然後去阻攔劉宴的親信。

把劉宴和自己一起刺穿手掌後,高小六直接就被扔進了牢房,沒有再見過身邊的小廝們。

小廝嘿嘿一笑︰「沒有沒有,老爺可沒舍得打我,還夸我對公子你忠心呢。」

高小六呵呵兩聲︰「我爹可真是厲害。」

小廝說︰「知先生說了這叫愛屋及烏。」說著做出一個滑稽的動作,「我就是公子的烏鴉。」

高小六哦了聲︰「那就請你飛出去打听一下,我父親又對掌門做了什麼惡事?」

小廝神情訕訕︰「公子,老爺雖然沒有打我,但我跟公子一樣被關起來了,哪里都不能去。」

高小六翻個白眼, 地坐起來,不知是先前的迷藥殘余,還是躺了太久,身形搖晃。

小廝及時扶住︰「公子,你要什麼?」

高小六甩開他,走出臥房,看到一個闊朗的廳堂,廳堂里甚至還布置著小橋流水,但廳堂並不是庭院,四面門窗緊閉,室內燭火搖曳,一時間分不清是白天黑夜。

也看不到天。

高小六沿著門窗敲打。

「公子,你別急,你這是在家里呢。」小廝在後說,「老爺把你接回來,再養病一段,也是給劉宴面子,然後你就可以回賭坊了。」

高小六看著他,說︰「賭坊,能改成露天的嗎?」

露天的?小廝不解,露天賭坊不太合適吧,沒有哪個氛圍啊,再說了,公子去賭坊也不真的只是賭錢的地方。

高小六也不再理會小廝,放棄拍打門窗,站著假造的庭院中仰頭喊︰「爹——讓我見你最後一面吧——」

這次不喊爹死了,喊你兒子我要死了。

但剛喊了這個,就被小廝提醒。

「公子,門外有大夫守著,你再傷了自己,會及時給你醫治。」

高小六氣笑了︰「好啊,好啊,我爹真是愛護我啊。」再看著四周,「怎麼,能關我一輩子嗎?」

小廝小聲說︰「不會不會,就幾天,公子別急。」

幾天?是這幾天七星小姐就會出事吧?

「爹。」高小六只覺得心口一團氣,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就因為我是你兒子,你就可以對我為所欲為,無所顧忌嗎?」

小廝這話不知道該怎麼接,只能垂著頭裝作听不到,知客交代了,說公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刺傷自己,外邊有大夫醫治,絕食不吃飯,等餓得不能動的時候再灌飯就行,至于吵鬧罵人,就當沒听到。

一句話,不管怎麼鬧,門是不會開的。

但念頭剛閃過,咯吱一聲響,遠處宛如一副畫的門被打開了。

「公子。」一個小廝站在門外,說,「有客人要見你。」

別說室內的小廝愣住了,高小六也呆了呆。

什麼客人讓他爹竟然能把他放出去?

皇帝嗎?

皇帝更不行啊,那他爹只會更拼了命把他藏起來。

「誰啊。」高小六反而沒有沖出去,而是帶著戒備問。

他爹又想干什麼?

小廝說︰「七星小姐。」

七星小姐!高小六一瞬間呼吸停滯,真的假的?雖然呼吸停滯,但腳步未停風一般沖了出去。

……

…….

「你怎麼來了?」

高小六沖進包房,還是上一次那間,七星和婢女面前桌桉上擺著琳瑯滿目的飯菜,也有一壺酒。

確認是真人,不是假的,高小六又 地轉身去拉門。

他用力太 ,門發出搖晃,差點被扯下來。

青雉在後看得瞪眼,這高小六做什麼呢?算了,反正每一次見他都是奇奇怪怪的表現。

門能拉開,還能關上,關上之後,還能拉開,拉開之後還能走出去。

三次之後,高小六終于回到房間關上門,不是像他那樣被關起來,松口氣,看向七星。

七星一直平靜地看著他折騰,見他坐過來了,便回答︰「我來看看你啊,听說你被放回來了。」說著又一笑,「我們修內司消息也很靈通呢。」

原本也不會這麼靈通,但內侍們格外關注大理寺,好像說有個掌事太監犯事了,但還沒抓,但大理寺已經在清空牢房,「連傷害劉宴的那小子都被扔回去了」「都察司也把人提走了。」「可見是要抓很多人了!」之類的奇奇怪怪的話。

大理寺清空牢房要抓內侍?是因為這個嗎?他想多了,錯怪他爹了?高小六看著她,問︰「你沒事吧?」

七星說︰「我沒事啊,今日該我休息,交了牌子就出宮回來,來看看你。」端詳他的神情,問,「怎麼了?」

高小六神情凝重,雖然可能是誤會,但還是把心里的想法說出來︰「我覺得劉宴把我放出來一定是有陰謀,比如,我父親賣給他你的消息。」

七星哦了聲,若有所思。

「這麼說來,今天我的確見到劉宴了。」她說,「難道,他是來抓我的?」

但,也沒抓啊。

而且她輕輕松松的出宮了,還順順利利見到高小六。

如果真是有什麼陰謀,她絕不會此刻坐在這里听高小六說「他爹賣了她」。

這不合理。

高小六也疑惑了︰「莫非我錯怪了我爹?劉宴只是把我放出來,什麼都不要?」

那劉宴他……瘋了吧?

……

……

此時此刻,深宅里的高財主,父子連心也正冒出一句「劉宴他瘋了吧?」

知客神情復雜,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消息確定告訴他了?」高財主問。

知客點頭︰「我親自去的。」

高財主又問︰「確定說了在修內司?」

為了做出不得已的姿態,並沒有直接點出七星的名字相貌,只給一個含湖的字眼。

修內司。

知客點點頭︰「說了。」神情疑惑,莫非說這個太模湖了?劉宴不太明白?

不應該啊,劉宴那麼聰明,又很了解墨門,一提修內司,必然能想到匠工,劉宴還在白樓鎮圍守過,知道新掌門是個女子。

修內司,匠工,女子。

這身份不等于直接挑明了?

「而且我說的時候,那隨從說劉宴就在皇城。」知客說。

高財主想不明白了。

他為什麼不抓人?

需要布置?需要掩飾?但身為大理寺卿,直接讓修內司所有匠工都關起來,也沒人質疑他。

怎麼那七星不僅沒抓,還大搖大擺出了皇城,大搖大擺來探望高小六。

這太出乎意料了,以至于他都不能攔,必須讓高小六見她。

至于高小六一定會告訴七星這件事的猜測……

高財主伸手按了按額頭。

「告訴就告訴吧,猜測就是猜測,沒有證據,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他現在顧不上這個七星怎麼想了。

他只想知道劉宴是怎麼想的!

劉宴的想法,以後他是不是就模不透了?

…….

…….

朱川一直在忙,畢竟他現在也不再是霍蓮的牽馬侍從,尤其是都督有事的時候,他更不能松懈。

一直忙到天黑才奔回都察司,他都想好了,如果都督已經回了內宅,哪怕再惹婉婉小姐不高興,也要拉都督出來問一問——雖然不是那女人來了,但也算是跟那女人有關的事嘛。

還好,都督的廳堂里亮著燈,都督還坐在書桌前。

「都督,都督。」朱川沖進去,一疊聲問,「劉宴是去抓她的嗎?但我听守衛說她回去了,劉宴請你去做什麼了?商議一起抓她嗎?」

霍蓮說︰「沒有,劉宴請我去,說,讓我把人犯都帶走,他也要用牢房了。」

朱川愣了下︰「就說這個?」

霍蓮點頭,又哦了聲︰「不過,他又說,如果我們都察司不夠用,他可以出面讓京兆府騰出牢房來用。」

朱川哦了聲,那也還不錯,旋即又搖頭,什麼啊。

「這算什麼大事啊。」他瞪眼,「還值得請你去大理寺坐談?」

霍蓮說︰「不止坐談,還讓人去京兆府取來圖紙,指點給我看,讓我選方便之地。」

朱川張張口要說什麼似乎又不知道說什麼。

「我還以為他往修內司那邊去,是發現了什麼。」他滴咕一聲,「這個劉宴,想什麼呢到處亂逛。」

「我不知道他到處亂逛是在想什麼。」霍蓮說,「但我知道他拉我去大理寺說牢房的事在想什麼。」

朱川好奇︰「他想什麼?」

劉宴以往見了霍蓮多看一眼就是客氣了,怎麼今天主動拉著去大理寺,還耐心地商討牢房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再說了,都察司借用大理寺的牢房本就是沒事找事,又不是真的缺牢房用。

劉宴又不是傻子,連這個都不知道,那他這是做什麼呢?發瘋了?

霍蓮一笑︰「想和我多待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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