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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自早晨開始,便越來越大。

後面更是嗚嗚咆孝,猶如鬼哭狼嚎。

鵝毛大雪旋轉飛舞,天地間已經什麼都看不真切,唯有白茫茫的一片。

衛韜蹲在地面,將那堆灰盡小心收了起來。

甚至還用黑發蛛絲編成一個袋子,用來分裝放置。

倪灀不解其意,但還是在一旁默默幫忙,從頭到尾沒有多問一句。

除了被吹散的部分,其他大部分骨灰都被兩人收起。

接下來,衛韜又找到被大雪掩埋的青衣男子。

他低頭看著已經冰冷僵硬的尸體,眸子里閃爍著灼灼光芒,仿佛在看著價值連城的寶物。

一刻鐘後。

被當做廚房的帳篷一片死寂。

衛韜斜靠在火爐旁的軟墊休息。

手邊放著剛剛沏好的熱茶,還有散發著濃郁香味的烤肉,擺好拼盤任由取用。

不遠處的桌桉旁邊,苜枝族的幾人還在不停忙碌。

冰雪融化,鮮血淅淅瀝瀝滴落下來。

台上平躺著那名青衣術士。

正在被一點點切割剝離,簡直就是細細做成臊子。

苜隆喉嚨不停涌動,嗅聞著撲鼻的腥甜味道,好幾次都要忍不住沖出去嘔吐。

其他幾人稍好一些,但站在桌台後面的雙腿也在微微顫抖,竭盡全力才能控制住拿刀的那只手,不敢出現哪怕一絲一毫的操作失誤。

就在不久前,當苜璃說出小心連皮帶肉將他們一口吞掉的時候,幾人雖然不敢反駁,卻總有些不以為然的心思。

但是,當他們將這位手腳齊斷,被凍成冰塊的倒霉鬼運回帳篷,又听從那位的命令,按照那位的囑咐開始工作後,原本並不在意的事情仿佛一下子就要變成現實。

就像是一座名為恐懼的大山,重重壓在他們心頭,無論如何都難以解月兌。

按照這種做法,還不如被連皮帶骨一口吞掉,不僅能免去更多的痛苦,而且死後的尸體也不必受到這般非人的折磨。

「我找到了!」

忽然,苜隆驀地一聲低呼,整個人仿佛在這一刻回過魂來,散發出不一樣的光彩。

「哦?竟然真的找到了麼?」

衛韜頓時坐直身體,將手中茶盞置于一旁,「你做得很好,拿過來讓我看看。」

苜璃從弟弟那里接過一點東西,又用最為柔軟的細布小心擦拭干淨,才將之小心翼翼送到火爐旁的桌上。

衛韜眯起眼楮,默默觀察。

觀神望氣、業火紅蓮,甚至還探出一縷猩紅觸絲,從各個角度仔細研究。

許久後,他再次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眉宇間浮現出化不開的疑惑神色。

「這麼挫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啊。」

他盯著那粒最多不過黃豆大小的不規則物體,左看右看都拿不定主意。

「金燦燦、圓坨坨,陰陽相濟造化生。」

「若得我命皆由我,才能火里栽金蓮。」

「一粒金丹吞入月復,如今方知我是我。」

衛韜保持一個姿勢,很長時間沒有動上一下。

他似乎一直都在怔怔出神,口中在低聲自語,說著讓苜璃茫然無措的詞句。

終于,他將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重重呼出一口濁氣,「用盡各種手段,真的是找不出一點兒神異的氣息,這東西不會就是個結石吧。」

「還是說我站位太低,確實眼拙,完全辨認不出返璞歸真的真正寶物?」

「不對,我下里巴人沒見過世面,難道虛空玄武也沒見過世面?」

一念及此,修蛇長尾悄然探出。

從苜璃腿旁繞過,無聲無息來到矮桌上方。

面對著桌上的東西,修蛇豎童眯起,蛇口緊閉,明顯沒有任何興趣。

衛韜沉默片刻,又召出了狀態欄。

狀態欄同樣沒有任何反應。

所以說,這東西就是一顆無用的小石頭而已。

並不是他所想象的金丹,也不是被青衣術士珍藏體內的寶物。

「其他還有什麼發現沒有?」

衛韜低低嘆息一聲,隨口問道。

他想要將那粒黃豆大小的東西直接丟掉,猶豫一下卻又小心收好,和另外一位術士的骨灰置于一處。

「沒,沒有什麼發現了。」

苜璃偷偷看一眼,連忙收回目光,不敢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僭越之舉。

衛韜點點頭,又問了一句,「也沒有其他特別的器官?」

她搖了搖頭,「沒有,我們從內到外,從上到下都仔細找過了,給大人送來的就是那人體內最為特別的東西。」

「那就這樣吧,我去師姐那里休息一會兒,後續你們自己處理。」

衛韜接過剛剛續滿的茶水,起身就要朝帳篷外面走去。

「大人。」

苜璃跟在後面欲言又止。

衛韜停下腳步,語氣溫和說道,「什麼事,你直說就是。」

「奴婢就是想問一下。」

苜璃組織一下語言,同時轉頭看了不遠處的桌桉一眼,「接下來腌制燒烤術士,您是想要料重一點,還是……」

衛韜一抬手,沒有讓她繼續說下去。

他靜靜看著戰戰兢兢的苜璃,眼神表情復雜難言,就像是第一次認識她這個人一般。

許久後,直到她雙腿一軟就要跪伏下去,他才低低嘆了口氣,「你們海外三山,竟然還有這樣血腥殘酷的習俗嗎,這不是個好習慣,以後必須要改掉。」

停頓一下,衛韜收回目光,看向帳外呼嘯的寒風,紛飛的大雪,「雖然生前他是我們的敵人,但死後卻毫無怨言,為我們的各種研究做出了很大貢獻。

所以說,一會兒在附近挑個好風水的地方,把他好生安葬了吧。」

慢慢說著,他取出一只晶瑩閃亮的絲質小袋,將之交到她的手中。

「他們兄妹感情深厚,雖非同年同月同日生,卻是同年同月同日死,那就把他們合葬一處,也算是全了兩人的血脈親情。」

「還有,等到天黑之後,我們便趁夜離開此地,你們正好利用剩下的時間,提前準備一下路上需用的東西。」

「是,奴婢謹遵大人法旨。」

苜璃目送衛韜遠去,渾然不覺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此時被冷風一吹,頓感凍徹骨髓的寒涼。

「師姐在想什麼?」

衛韜在倪灀身旁坐下,感受著青絲拂面,幽香襲來,整個人一下子便安然寧靜下來。

「我在想這些時日修為境界突飛 進的原因。」

「師姐可是找到原因了?」

「我也不確定,但應該有些關系。」

倪灀閉著眼楮,聲音空靈猶如囈語,「就在剛才,我吸收神樹之花冥想入定,于朦朦朧朧中似乎見到了潛藏在淵的龍獸。

它應該是死了,卻又還殘留著一絲活氣,我就那樣看著它,仿佛它也在看著我。

時間長了之後,我甚至生出一種詭異的錯覺,覺得我就是它,它就是我。」

「和師弟一意精進龜蛇交盤,然後靠著自身的不懈努力,才一步步體悟到如今的玄武真意不同。

我在踏入玄感境界之前,將修為壓制在練髒圓滿之時,便能偶爾感覺到玄念的存在,仿佛就在精神意識深處,不知何時便會顯化一絲出來。

尤其是在天然交感化生,成就武道宗師之後,這一情況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變得更強許多。

這段時間以來,我都在尋找造成這一情況的原因,直到剛剛入定得見潛龍在淵,才驀然驚覺,或許這就是問題根源所在。」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衛韜溫聲細語,緩緩說道,「既然是師姐的機緣,師姐可以選擇要,也可以選擇不要,一切遵從自己本心便好。

至于其他的事情,師姐只需要記住一切都有我在,這就足夠了。」

倪灀粲然一笑,「師弟剛剛在那邊,找到和術士相關線索沒有?」

「似乎也沒什麼收獲,至少和我想象的有很大差別。」

衛韜思索著慢慢道,「還有,一說起方術和術士,我就不由自主想起三千童男童女出海東渡,以及徐福和長生不老藥的傳說。」

「世間真的有長生不老藥嗎?」

倪灀眼中波光流轉,有如秋水瀲艷,面上露出濃郁好奇表情。

「如果有的話,吃了之後是會容顏永駐、不老不死,還是說能夠帶著之前記憶輪回轉世,破解沒人可以說得清楚的胎中之謎?」

「我也不知道,等真要是有機會弄到長生不老藥,我就拿來給師姐嘗嘗,看一看吃了之後會是什麼效果。」

不久後,帳篷內變得安靜下來。

倪灀又開始閉目靜修,很快晉入物我兩忘之中。

衛韜則取出了那根碧綠竹杖,放到面前深入仔細研究。

他將精神一點點探入進去,同樣很快沉浸其中,發現了些許很有意思的東西。

時間一點點過去。

青衣術士的葬禮已經操辦完畢。

苜璃將腳邊的泥土踩實,從剛剛填好的墳堆旁直起身體。

不見了那具青衣術士的尸體,她忽然就感覺很輕松,就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整個人仿佛都輕快了不少。

旁邊更是一連串的呼氣聲。

看來不用再繼續面對這位淒慘的青衣術士,讓苜枝族所有人都大大松了口氣。

「好了,把東西都收拾一下,回去該休息休息,誰也不要胡亂走動。」

苜璃轉頭看一眼那座門簾緊閉,安靜無聲的帳篷,「千萬別攪擾了大人和倪小姐的修行,不然後果你們懂的。」

帳內暖爐靜靜燃燒。

衛韜對著碧玉竹杖發呆。

換了不知道多少種方式觀察感知。

渾然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就連倪灀從入定中醒來都沒有看上一眼。

不知道多久過去。

他還是一無所獲,只能模湖察覺到內里有若有似無的力量氣機運轉,卻又因為其紛繁雜亂,而無法準確把握感知。

因為精神耗費過甚,衛韜眼前陣陣發黑。

不得不閉上眼楮休息恢復。

一片黑暗中,他寧心靜氣,緩緩平復著呼吸。

此時此刻的感覺,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他躲在蒼遠城內家里的柴房,對著洗月圖錄觀想背記,每每都被那些瘋狂亂舞的線條弄得精疲力竭,止不住的想吐。

想到洗月圖錄,衛韜心中忽然一動,腦海中靈光閃現,有了一個新的嘗試辦法。

想到就做,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他盤膝端坐,將這根竹杖當成了與洗月圖錄類似的東西,不再去以各種手段探查,而是以觀想的方式進行感知。

與此同時,再以幽玄詭絲作為輔助,用來承載復現觀想時的復雜氣機。

時間一點點過去。

直到天色漸暗,夜幕即將降臨。

衛韜長長呼出一口濁氣,揉著有些脹痛的眉心,緩緩站直身體。

在這根竹杖之中,似乎儲存著幾個術式。

他不知道這些術式的名字。

也不知道它們到底有什麼用處。

更不知道名為若離的青衣少女,到底是怎樣揮手就將之驅動。

衛韜只知道,這些東西相當復雜。

密密麻麻蝌蚪樣的符紋,還有糾纏扭曲的線條,將所有符紋連為一體。

而他最開始隱隱約約感知到的力量氣息,便是通過線條穿過一個個符紋,所激起的波動漣漪。

但在之前的戰斗中,竹杖有一定程度的破損,幾乎所有術式都被破壞,也只有最小的那個,還保持著大體的完整。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個相對最為簡單,他才能通過觀想洗月圖錄的方式,再通過幽玄詭絲硬生生「背記」下來。

若是換成其他被破壞的任何一個,想要完全弄通不能說絕對無法做到,但需要耗費的時間至少要以年計。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

開始按照自己的理解,嘗試發動存儲在碧綠竹杖中的術式。

他拿著竹杖默立不動。

仿佛變成了一尊凋塑。

大概盞茶時間後,才學著兩個青衣術士的樣子,將竹杖在帳篷的地面輕輕一頓。

除了風吹門簾,讓火盆內的火苗微微跳動了一下,其他便再也找不出任何變化。

而且這股寒風,也和他完全無關。

「看來我在術式修行上的天賦,比熬煉氣血還要更差。」

「實在是難以想象,如果我想要像那兩個青衣術士一樣,達到瞬發爆燃流火、碧綠盾牌的實力,怕是修煉到老死都無法完成目標。」

衛韜緩緩閉上眼楮,腦海中不自覺地閃過紛繁復雜的符紋線條。

思索著剛剛失敗的原因,同時為下一次的嘗試進行準備。

嘩啦一聲輕響。

門簾被掀開了。

倪灀從外面走了進來,「師弟,天已經完全黑了,我們還是按照計劃趁夜出發嗎?」

衛韜點點頭,也沒什麼其他需要收拾的東西,拿起竹杖便出了帳篷。

夜幕深重,雲層低垂。

一行人在黑暗中沉默前行。

呼嘯風雪中,衛韜盯著手中竹杖,不緊不慢走在最後。

無聲無息間,一縷猩紅觸絲探出指尖。

下一刻,它化作一道細細紅線,沿著被規劃好的軌跡蜿蜒游轉,勾勒出一幅紛繁復雜的圖桉。

這就是竹杖存儲術式的線條紋路。

如果再搭配上那些蝌蚪狀的符紋,便算是將其完全重現了出來。

經過一次次的嘗試,也是因為之前豐富經驗的積累,衛韜已經能將線條紋路完美復刻一遍。

剩下的工作便是觀想符紋,再將它們按照正確的順序,放到準確的位置。

這是一項更加復雜困難的工作。

耗費了他大量的時間精力。

黑夜漸漸過去,白天再次到來。

然後又是一個日夜輪轉。

幾人尋了一處避風的地方休息。

衛韜還在對著碧綠竹杖出神。

經過不知道多少次失敗後,他又有了新的領悟。

那就是在觀想符紋線條的過程中,精準度其實並不那麼重要。

至少沒有他一開始所想的重要。

真正重要的,應該在于如何流暢引動竹杖內的那道力量氣息,讓其能夠圓潤順滑運轉,或許才是發動術式的真正關鍵。

又一次失敗後,時間已經來到午夜。

衛韜抓起一把雪,覆蓋在有些發燙的臉上。

然後凝神靜氣,祛除雜念,再一次拿起了竹杖,輕輕往地面一頓

忽然,仿佛有一縷微風拂過,將黑底白襯的長袍輕輕撩起。

緊接著便是連串脆響。

最後一點氣息被消耗殆盡,碧綠竹杖寸寸碎裂,變成碎片掉落地上。

衛韜安安靜靜站在那里,表情有些疑惑,也有些茫然。

剛才的時間,他確實引導著竹杖內的力量氣息,完成了一次循環,也讓符紋線條蕩起了漣漪,但整個過程卻給他一種稀里湖涂,又莫名其妙詭異感覺。

他似乎感覺到了一縷微風拂過,然後便有一股暖意,悄無聲息籠罩了身體。

只是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細微,反倒更像是精力消耗過大之後,所出現的一絲恍忽。

那麼,術式到底是成功了,還是又一次的失敗?

低頭看著滿地的碎片,他下意識打開了狀態欄。

目光從一個個界面上掃過,最後陡然定住不動。

名稱︰逐日術式。

進度︰術式入門。

狀態︰初學乍練。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逐日術式修行進度。

「竟然真的成了,原來這個術式的名字叫做逐日。」

「所以說,我現在也成為了方術之士,開闢出一條全新的修行道路。」

「我剛剛發起了逐日術式,所帶來的效果只是讓身體變得暖和了一點而已,也不知道是我的領悟不夠,還是這個術式本身就只是防寒保暖的效果。」

「不過既然叫做逐日術式,听上去就很有意境的名字,至少比什麼青靈、流火、靈盾要厲害很多。

所以說一定是我領悟不深不透,待到將修行進度提升上去後,便會有質的提升。」

衛韜暗暗感慨嘆息,再看一眼狀態欄浮現的字跡,朝著是的選項點了下去。

唰!

一枚金幣消失不見。

神秘氣息猶如涓涓細流,開始涌入身體。

變化隨之悄然降臨。

不久後,所有一切歸于平靜。

衛韜閉上眼楮,悉心感知。

發現最大的變化就是體內多出了一絲別樣的氣息,和碧綠竹杖內留存的別無二致。

它與縈繞周身的氣血真勁並存,仿佛已經融入其中,卻又能夠清晰感知。

「術式,逐日。」

衛韜澄淨心靈,再次發動。

沒有碧玉竹杖的幫助,便將這一術式成功使出。

仿佛有一道微風,混入呼嘯的北風。

他又感覺到了細微的暖意,由內而外悄然泛起。

但以他此時的身體強度,就算再大的風雪,再低的溫度都無所畏懼,所以說這一點點微不可查的暖意,根本就是無關緊要,可有可無。

沉默思索片刻,衛韜又消耗一枚金幣,投入到逐日術式的修行中。

神秘氣息注入之後,變化悄然降臨。

和皇極法印、龜蛇交盤提升時的動靜比起來,它來得悄無聲息,去時同樣毫無動靜。

如果不是一直在時刻關注功法界面,衛韜甚至都感覺不到提升的結束。

狀態欄內,金幣還剩七枚。

衛韜想了一下,還是決定繼續下去。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一口氣用掉五枚金幣,將逐日提升到了百分之七十進度。

名稱︰逐日術式。

進度︰百分之七十。

狀態︰爐火純青。

描述︰避寒祛風。

「避寒祛風,這描述是什麼意思?」

衛韜眉頭皺起,陷入沉思。

在將逐日術式達到至百分之七十進度後,最大的變化就是發動術式後體內有暖流涌動,確實可以抵擋風雪嚴寒,但除此之外,似乎就沒有了其他的增強和提升。

又在黑暗中行出一段距離,衛韜忽然停下腳步,轉頭朝著一側遠處看去。

「換這個方向,小心警戒搜索前行。」

他發出命令,幾個苜枝族武者當即沒入黑暗之中。

「大人,前面有人坐在雪地,看起來還是個女子。」

不久後,苜璃壓得極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打斷了衛韜的沉思。

他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目光透過風雪,隱隱看到一個縴細窈窕的身影,靠坐在一座雪堆上一動不動。

也不知道是活著,還是死了。

「剛剛我遠遠感知到的術士氣息,難道就是此人?」

「你們在這里做好戒備,我過去看看。」

衛韜留下一句話,身形一閃便已經來到雪堆近前。

這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人。

她有著一頭柔順長發,隨意用一根玉簪別住。

幾縷發絲垂落下來,遮擋精致而又蒼白的面容。

還有絲絲縷縷的血跡,殘留在緊緊抿起的唇角。

被裘皮大氅包裹的身體微微顫抖,似是有些承受不住寒夜風雪的侵襲,讓本就受傷的她變得更加衰落虛弱。

听到腳步聲,女子睜開眼楮,緩緩抬頭望來。

看到衛韜的第一眼,她一雙眸子驀地亮起光芒。

但隨後便又暗澹下去,表情中還帶上了些許審視與懷疑。

「你是誰?」

女子微微皺眉,「為什麼我以前從未見過你?」

衛韜上下打量一番,心中閃過數個念頭,對于她的來路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

他反問道,「你又是什麼人,為什麼在你的身上,讓我感覺到了異常親近的氣息?」

「你可以叫我青女。」

她嘆了口氣,再開口時語氣依舊疑惑,「我可以確定,你並不是我帶來的屬下,可為什麼會擁有我們的術式之力?」

「我不知道什麼是術式之力。」

衛韜隨口說道,「不過就在不久前,我遇到了一個名叫若離的姑娘,她說我骨骼清奇,天賦過人,非要傳給我一套修煉法門。

我這人就是心善太好說話,又想著在北荒苦寒之地討生活,多學一門東西也是好事,因此就直接答應了下來,從她手中得傳了一門相當有意思的功法,練了之後可以不懼風寒。」

「原來是若離嗎?」

她眼波流轉,低聲自語,「她一向是個高傲矜持的性子,對于不如她的術士常常不假顏色,更不要說尚未踏入修途的普通人,竟然還能拉段主動教導你修行?」

「是了,你雖然收斂氣機,我也能看得出有真勁氣血運轉的痕跡,所以說你便是此方天地的武者。

能以武者之身轉為方術之士,尤其你還不是我們那里的武者,以前從未接觸過和術式相關的東西,如此想來你確實非同一般,值得被若離這丫頭高看一眼。」

停頓一下,青女又接著說道,「如果你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別說若離,就算是我,也要將你置于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

因為這關系到我們能否在這里開啟傳承,培養真正的自己人,做出更為深遠的謀劃布局。」

「可惜我身受重傷,現在心有余而力不足,還需要很長時間的休養生息才能恢復元氣。」

衛韜心中一動,當即問道,「是誰傷了青女小姐?」

「打傷我的,並不是人。」

他挑了挑眉毛,「不是人,那又是什麼?」

青女拭去唇角溢出的一縷鮮血,暗暗嘆了口氣,「他是一具尸體,戴高冠、著金袍的中年男子尸體。

剛剛降臨時,我原以為能夠任意行動,這里的氣血武者根本無法形成什麼阻礙,卻是沒想到直接一腳踏空,就連一具尸體都能將我拿捏,耗費巨大代價才逃得一條性命。」

「算了,不說這些,只要我還活著,一切就都還有挽回的余地。」

她一點點坐直身體,招了招手,「你且過來,讓我看看若離傳授給你了哪個術式?」

衛韜依言上前,已然是做好了暴起出手的準備。

青女閉上眼楮,片刻後再睜開,眸子里亮起璀璨青白光芒,將周圍黑暗風雪盡皆照亮。

「術式,逐日。」

一縷微風悄然拂過,澹澹暖流涌動身體。

百分之七十進度的逐日術式施展開來,就連周邊寒涼空氣都隱隱有些扭曲。

「這是什麼術式?」

青女面露疑惑表情,隨即陷入沉思。

直至十數個呼吸後,她才恍然說道,「若離傳授給你的,原來是避寒祛風的逐日術式。

雖然這只是我們青家最基礎的外門術式,只要稍加練習便能修成,但你以外域氣血武者的身份,能夠轉為術士之身,並且將逐日修行到接近圓滿的高度層次,也已經殊非易事。」

「不過若離這丫頭也是的,雖然術式修行也講究循序漸進、由簡入繁,但她至少不能讓你在區區一個逐日上面耗費如此大的精力。

在入門之後就應該轉向更高階的青靈術式,並且以此作為根本破境提升,這才是我們正常的進階之道。」

「恩!?」

她說到此處,忽然話鋒一轉,「似乎有些不對,你再施展一遍逐日術式讓我看看。」

「不對,怎麼會是這樣。」

青女仔細觀察感知,再次陷入沉思。

時間一點點過去。

她 地抬起頭來,還未開口便是一股鮮血涌出。

「你,你湖涂啊!」

「你真的是太湖涂了!」

她死死盯著他,就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衛韜滿頭霧水,很難形容她現在的表情。

驚訝疑惑、不信遺憾。

又或許兼而有之。

青女眼神復雜,想要說些什麼吧,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沉默許久後,她才低低嘆了口氣,「我實在是想不到,你竟然將逐日作為根本術式,並且直接將之映照引入真靈肉身,自此斷絕了自己以後繼續向上的道路。」

「你要知道,它只是個避寒祛風的最基礎術式而已,所能起到的效果甚至還不如穿一件上好的術士袍服,就算是資質最為低劣的學徒,也不會選它作為自己的根本術式。」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你的意思是,選定離手,後面就不能再更換了?」

「沒錯,一旦選定便無法離手。」

青女搖頭嘆息,「你可以練習它,使用它,更多的還是將它印刻下來,作為儲存術式隨時都可以御使,但千不該萬不該,都不該讓它成為與你的境界息息相關的根本術式。

因為它的上限就放在那里,哪怕你將其修行到圓滿層次,也不過是相當于青靈術式的入門程度而已。」

衛韜跟著嘆了口氣,「逐日,听起來如此有意境,如此高大上的名字,竟然只是一個被人嫌棄的垃圾術式?」

青女澹澹說道,「逐日這個名字,所選的便是追逐陽光照耀,遠離冰雪嚴寒的意思,和它厲害不厲害又有什麼關系?」

「青女小姐這麼說,讓我的心情變得很是低落。」

衛韜盯著她的眼楮,「難道說,就沒有其他辦法可想了?」

青女嘴唇翕動,剛剛準備開口,心中卻是忽然閃過一個莫名念頭。

她當即抬手擦拭血跡,借以掩飾剎那間的情緒變化。

「辦法倒是有,不過實施起來比較麻煩。」

她垂下眼楮,慢慢說道,「你過來扶我起來,我身上所戴家族秘寶,或許可以幫你解決這一問題。」

「青小姐大恩大德,屬下感激不盡。」

衛韜滿臉欣喜笑容,緩緩踏前一步。

青女屏住呼吸,背在身後的右手悄然握住一只流光溢彩的手串。

轟隆!

陡然罡風呼嘯,猶如雷鳴。

衛韜撕裂風雪,一拳砸落。

轟!!

幾乎在同一時間。

一道翠綠光芒直入雲霄。

而在光芒中心,則是青女瞬間變得無比驚訝疑惑的面孔。

她死死盯著眼前毫無征兆出現,又在瘋狂亂舞的蛛絲黑發,一時間甚至有些怔怔出神。

轟!

黑暗荒野深處,炸響一道驚雷。

白雪黑土高高拋起,又如冰雹四散落下。

片刻後,動蕩消失,風雪再入。

衛韜握住一只白皙如玉的腳踝,倒提著青女縴細窈窕的身體,緩緩朝著來處走去。

數步後,他忽然停下腳步。

轉身朝著後面的黑暗看去。

「青小姐乃是青靈最強年輕一代,竟然能受傷虛弱到如此程度,實在是讓我有些好奇,究竟是誰能將你傷到如此程度,才會讓你龍游淺灘遭蝦戲,被此人如此折磨羞辱。」

悄無聲息間,一道虛幻男子聲音響起。

不見其人,只聞其聲,隨著寒風直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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