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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也匆匆,去時也匆匆。

既然決定走,就不必再停留。

衛韜下了凌雲崗,徑直向北而行。

他如此急切,主要還是因為家里的師姐。

畢竟在當初還弱小時,倪師姐便不計回報、不顧危險,一直對他進行幫助扶持,如此才有了他今時今日的成就。

至少在珞水城清風觀的時候,如果不是倪師姐千里迢迢找來了玄武真解龜蛇篇,或許他就會因為血網糾纏爆體而亡,更不用說日後的天人交感、陰極陽生。

投之以桃,回之以李。

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更何況這是傳道授業、救死扶傷的情分。

所以說,如今他站到了高處,自然要反過來拉上倪師姐一把,再為師姐貼身保駕護航。

好讓她深入體會陰陽和合之意境,早日達到逆轉生機、陰極陽生的大宗師層次。

衛韜迎著呼嘯風雪,心神不由得悄然飄飛。

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青麟別院的那座小院之中。

眼前浮現出那根深埋地下的鐵樁,上面刻著細細的小字。

其他的內容都已經模湖,他只記得最為清晰的一行。

倪道子真好看。

倪師姐確實很好看。

日後待她成就陽極大宗師,干脆就讓寧道主退休榮養身體。

將倪道子變成倪道主,著青雲金縷衣,戴玲瓏碧玉簪,應該還會更加好看。

想到此處,他便再次加快了腳步。

穿透黑暗風雪,拉出道道殘影。

一路向北快步疾行。

至于北荒梵天的呼喚,衛韜則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他已經不止一次直接掛斷了電話。

如果不是怕接引梵天靈意會出現滯澀,他都想直接將這聒噪的東西直接拉黑刪除。

衛韜知道大梵生天似乎很急,但還是想和它說一下,讓它千萬別太急。

因為他還不一定會過去。

就算最後真的去了,對于梵天靈意來說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反而很有可能是件壞事。

時至傍晚,天色漸暗。

衛韜在一片田野停下腳步。

耳畔隱隱可以听到流淌的水聲。

他沉默思索片刻,便在此時調轉方向。

沒有繼續向北,而是轉身朝東,很快來到沿河而建的珞水城中。

這里是他的起家之地,而且在柳青緣的悉心經營下,早已將內外大小勢力全部納入掌控。

為的便是以防萬一,真要是有什麼變故出現,也好讓家人朋友多一條可選的退路。

更重要的是,這里乃是四方通衢,溟珞兩河連通各地,控制住了珞水,就算是撤退跑路也要方便許多。

所以衛韜便想著過來轉一轉,了解最近有無需要注意的事情發生。

不久後,他已經來到珞水城邊緣,抬頭看了看零零散散飄著雪花的天空。

肆虐了許多時日的大雪,終于出現了停歇的跡象。

大風吹散了厚重低沉的雲層,將隱藏在後面的夕陽露出一點慘白的邊角。

陽光透過雲層縫隙灑落下來,給整座城池披上了一層澹澹的光芒。

遠遠望去,給人帶來一種靜謐寧和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連日風雪的緣故,珞水城內顯得有些冷清。

街面上沒有太多行人,就連路邊的店鋪,也不似生意紅火時那般在外面招攬客人,掌櫃伙計都縮在屋內烤火取暖,不停抱怨著今年有些反常的天象。

風雪不停,河道不通。

那麼對于靠水吃水的珞城而言,頓時就失去了大半活力。

只能等待風消雪住、水路暢通之時,才能迎來南來北往、東西交匯的各路商隊,給生活在此間的人們重新注入生機。

衛韜沿著長街漫步而行。

很快來到悅來客棧的後門。

他輕輕扣下金屬環扣,清脆的敲擊聲悄然蕩開。

數個呼吸後,輕細腳步聲從院內趕來。

「不是昨日便說過了麼,小姐要到明日才會見人,你們是沒長耳朵麼,非要來這麼早做什麼。」

一個听上去不太高興的年輕女子聲音,隔著院牆傳遞過來。

吱呀一聲輕響,院門被輕輕推開。

柳青緣的貼身丫鬟小懿走了出來,目光落在數步外安靜等待的衛韜身上。

她頓時就是一愣。

然後 地回過神來,忙不迭地屈膝行禮,「奴婢不知是先生來此,還請先生恕罪。」

衛韜絲毫不以為意,緩緩步入院子,「青緣呢,今天沒在這里?」

小懿跟在後面,小心答道,「回先生的話,小姐她在屋里,現在還沒有起床。」

「終日昏昏醉夢間,偷得浮生半日閑。」

衛韜收了紙傘,在門前停住腳步,「這種天氣確實適合縮被窩里呆著,哪怕沒有困意不睡覺,也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說到此處,他溫和笑道,「你也別急著叫醒她,就讓她再多睡一會兒也無妨。」

「既是先生來了,奴婢肯定是要叫小姐起來的。」

小懿說著,卻是嘆了口氣,「只是最近一段時間,小姐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奴婢也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衛韜進到屋內,將紙傘交給小懿,隨意在一張木椅上坐下,打量著屋內的陳設。

小懿動作很快,端了一杯熱茶過來,同時在桌上鋪開幾碟點心。

做完這一切,她退後兩步,垂手侍立在側。

衛韜喝一口滾熱的茶水,緩緩開口說道,「你剛剛說青緣有些不太對勁,又是哪里不對?」

「回先生的話,小姐最近常常犯困,精神也大不如以往,而且還老是做一個奇怪的夢。」

「做夢,她有沒有說過夢到了什麼?」

「沒有,小姐每次醒來都會忘記夢到的內容,所以不僅奴婢不知道,就連小姐自己也說不清楚。」

「還有這種事情,你帶我過去看看。」

衛韜沉默片刻,放下了手中茶盞。

溫暖如春的臥房內,柳青緣躺在床上,蓋著絨被睡的正香。

她唇角掛著澹澹笑容,眉宇間卻隱現憂色,兩種截然相反的表情同時出現,給人一種莫名奇怪的感覺。

即便是有人進來,柳青緣也沒有醒來,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似乎依舊沉浸在夢鄉之中。

衛韜來到床邊,低頭看去,不由得微微眯起眼楮。

悄無聲息間,他的眼眸深處亮起幽幽光芒,隱有猩紅火焰靜靜燃燒。

觀神望氣、紅蓮業火全力施展,落在柳青緣白皙如玉的面龐。

唰!

衛韜眼前倏然一花。

視線毫無征兆變得一片漆黑。

不見了少女閨房,也不見了身前的柳青緣,和身側的丫鬟小懿,唯有一點澹澹的光芒,在無盡黑暗中悄然綻放。

「這種感覺,莫名有些熟悉。」

衛韜輕輕呼出一口濁氣,凝神靜氣安靜等待。

那縷光芒越來越亮,很快便在他眼前呈現出一片奇幻瑰麗的景象。

就像是一幅畫卷緩緩展開,而他在不知不覺間便已經深入其中。

衛韜環視四周,目光所及之處盡是奼紫嫣紅的花海。

佔據了漫山遍野,一直延伸到視線的遠端。

「竟然是天人交感化生。」

「所以說,柳青緣已經晉入到了宗師層次?」

「不,不對,她並不是真正的武道宗師,而且這種天人交感的出現,更像是她受到玄感妄念影響,給我帶來的一種感覺。

但是,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她還真有可能在不知不覺間破開屏障,踏入到陰極宗師的行列。」

「玄感妄念侵蝕,夢中成就宗師?」

「對于柳青緣來說,這到底是機緣,還是潛藏的危險?」

衛韜在花海中緩步而行,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渴望。

他下意識吞咽口水,將即將顯現虛空玄武和鬼車真意壓制下去,仔細觀察著這片花海,對比與當初自己所經歷的有何不同。

好像也沒什麼不同。

除了沒有白衣少女,白骨祭壇外,其他方面不能說是一比一的復刻重現,卻也相差仿佛,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片刻後,他忽然停下腳步。

轉頭朝著側後方望去。

一個白衣白裙的身影,從花叢深處緩緩現身,出現在他的眼中。

衛韜面無表情,仔細觀察。

看著她款款而行,朝著花海深處而去。

「我想起來了,柳青緣在初入玄感時,就出現過這種情況。」

「所以說,接下來馬上要出現的,應該就是蘿茶族的祖堂。」

他心中動念,目送白衣女子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

下一刻,衛韜眼前又是一花。

山間花海無影無蹤,果然是變成了那座通體玄黑的破敗石殿。

內里空空蕩蕩,只有一尊石棺存在。

白衣女子進入石殿,緩緩躺了進去。

卡察一聲輕響。

棺蓋封閉合上,所有一切陷入沉寂,沒有了任何活氣。

衛韜收回目光,心中浮現出剛剛看到的最後一幕景象。

白衣少女在進入石棺時,他看清楚了她的面容。

竟然不是別人,而是柳青緣本人。

所以說,現在石棺內的人,並不是純粹的蘿茶靈意顯化,而是和柳青緣也有著某種意義上的聯系。

「隨著實力層次的提升,盤桓在我體內的蘿茶靈意已經消散不見,沒想到又在柳青緣這里生根發芽,發展壯大。

更奇怪的是,蘿茶靈意似乎是以她的精氣神意為食。

如果一直持續下去的話,柳青緣表現出來的情況就不僅僅是精神狀態不佳和嗜睡,而是會將她變成一個只會憑本能行事的活尸。」

「我明白了,這就是她表現出天人交感的根源所在,當她成就武道宗師之日,便是失去自我意識之時。」

衛韜思及此處,莫名想起了禪心麾下的黑袍上師。

不過他們是在坐化之後被黑暗之淵靈意入體,和柳青緣的情況比起來還有著很大的不同。

他來到石殿門前,卻被一股無形力量攔住,無法像她一樣直接進入。

下一刻,黑暗開始涌動,還有若隱若現的血色光芒,就在黑暗深處漸漸亮起。

他站在那里不動,等待了幾個呼吸時間,再向前踏出一步,便毫無阻礙進入到了破敗石殿之中。

面對著石殿入口的前倨後恭,衛韜的表情反而比之前變得更加沉凝。

他現在還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了這一情況的發生。

畢竟這里和柳青緣的精神意識息息相關,就算是他稍稍顯化出玄武鬼車真意,如果還是不讓進入的話,他其實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總不能真的不管不顧硬闖,給柳青緣帶來本不該有的傷害。

但是,問題就出現在這里。

最初時擋住不讓進,他只是稍微強硬了一下,竟然就順暢絲滑全身而入。

如果是梵天靈意設置的障礙,便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問題。

開始不讓進,後面不管他如何展示力量,肯定還是不讓進。

而不是像這座石殿一樣,具備了趨利避害,甚至是察言觀色的能力。

卡察一聲輕響。

衛韜將石棺頂蓋掀開一道縫隙。

然後出乎預料的事情再次出現。

他還未真正用力,棺蓋便自行滑落一旁,露出內里被遮蔽嚴實的景象。

柳青緣身穿白衣,戴著猶如鳳冠的頭飾,靜靜躺在那里。

伴隨著她的呼吸,胸口還在有節律地微微起伏,看上去和熟睡的狀態別無二致。

「竟然如此逼真的場景,她這是夢到了自己在睡覺嗎?」

面對這種狀況,衛韜也感覺有些棘手。

關鍵就在于她不是敵人,而是屬下與助手。

因此天然就有些束手束腳,不敢有太大的動作,生怕弄出難以善後的問題。

不久後,衛韜將棺蓋合好,緩緩向後退去。

但是,就在即將抽身月兌離的前一刻,他心中忽然一動,轉頭看向了石棺後方的暗處。

那里出現了一道縴細窈窕的身影,緩緩睜開猶如秋水的眼眸,朝著他看了過來。

唰!

眼前驟然一花,衛韜再次回到了清香怡人的臥房之中。

「我剛剛才夢到先生,沒想到先生竟然真的來了。」

柳青緣一下子坐直身體,眼神中閃爍著欣喜光芒,「小懿,將我床下的箱子拿出來,里面是給先生收集的遽欏鱗幣。」

待到衛韜將幾枚鱗幣收好,她才接著說道,「也不知道為什麼,屬下最近比較嗜睡,就算是做夢,也一直夢到自己在黑漆漆的棺槨中睡覺,無論怎樣都休息不好的樣子。」

「你不用著急起來。」

衛韜在小懿搬來的軟凳上坐下,隨口問道,「你剛剛夢到我了,還記不記得那是怎樣的一個夢境?」

「今天有先生在,屬下竟然很清楚記起了夢中的場景。」

柳青緣陷入思索,慢慢說道,「那座破舊的石殿,應該就是蘿茶族的祖堂,所以說我最近一段時間的遭遇,應該和蘿茶靈意有關。」

衛韜頗為贊許地點了點頭,「上一刻青緣還在沉睡,剛剛醒來便能將夢境聯想到蘿茶族祖堂,倒是有些出乎了我的預料。」

停頓一下,他又接著問道,「侵蝕你精神的妄念中,還出現了一個黑衣黑裙的年輕女子,你對此有沒有印象。」

「黑衣黑裙的年輕女子?」

柳青緣頓時一怔,眸子里閃過一道光芒,「先生能否為屬下描述一下此人的身材樣貌?」

而隨著衛韜的描述,她的表情也隨之變得陰郁沉凝。

「應該就是她,我前段時間因為收集鱗幣等物,才通過溟水幫和她相識,見過幾面之後便出現了嗜睡的情況,不是先生提醒的話,都無法和這個女人聯系起來。」

柳青緣說著便笑了起來,只是聲音里卻听不出一絲笑意。

「原以為交了個興趣相投的閨中好友,還能從她那里找到更多關于鱗幣等物的線索,沒想到她竟然別有用心,將我當成傻子一樣耍弄。」

衛韜接過小懿重新倒好的茶水,隨口問了一句,「你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候?」

「就在年節前的某一天……」

她陷入思索,詳細講述著兩人第一次在珞水城郊相遇,以及之後交往的情況。

柳青緣結束回憶,衛韜正好將一杯茶水喝完。

他便在此時抬起頭來,「你打算怎麼辦?」

她微笑道,「就像是先生之前說的,發現了問題,就要解決問題。」

「既然她不仁在前,那就別怪我不義在後,要屬下說的話,自然是將她直接打死,讓她再多活一個呼吸就是我的錯失。」

「好。」

衛韜將茶盞放到桌上,緩緩從椅上起身,「這件事你不用管了,就交給我來處理。」

看著柳青緣的眼楮,他又補充了一句,「能夠引動蘿茶靈意,還能在你的妄念中留下印記,這個女人並不簡單,所以我不讓你一起去,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

零星小雪夾雜著冰粒, 里啪啦砸落地面。

溫度比起大雪紛飛時還要更低。

衛韜緊了緊身上的大氅,微微抬起戴著的斗笠。

前面是一座建在郊外的府邸。

遠遠看去,紅牆綠瓦,亭台樓閣,處處透露出精致典雅的意境。

「如果沒記錯的話,在我還在清風觀的時候,這里似乎是溟水幫某個首領的家產。」

衛韜輕輕一步邁出,整個人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內里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影。

他悄然越過前庭,穿過幽暗長廊,最後在府宅角落的一處幽靜院落近前停下腳步。

幾個穿著粗布衣衫的下人從旁經過,他們面無表情,動作也顯得有些機械僵硬,就像是一具具失了魂的提線木偶。

衛韜微微皺眉,卻也沒有更多的動作。

待到幾個僕役過去後,他直接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院門。

幾乎在同一時間,某間屋子的房門也同時打開。

柔和的燈光透射而出,給黑暗沉寂的小院增添了幾分鮮亮的色彩。

衛韜身形一閃,便來到廊下門前。

溫暖明亮的房間內,一個年輕女子端坐桌後,面前擺著兩只茶盞,還在向外冒著鳥鳥熱氣。

她一身黑衣黑裙,表情恬靜澹然,手中還捧著一本書認真觀看。

衛韜緩步進入房間,直接在桌子對面坐了下來。

目光從女子面上一掃而過,仔細打量著房間內的家具陳設。

她也沒有說話,還在讀著手中書卷,甚至沒有抬頭看上一眼。

衛韜也不著急,就那樣安安靜靜坐著,仿佛老僧入定、物我兩忘。

直到桌上茶水漸漸變涼,她才合上手中卷冊,第一次將目光投注過來,「傍晚的時候,是你攪擾了柳青緣的修行?」

衛韜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你就是姜荼?」

「我就是姜荼。」

她微微側頭,眸子里閃過一絲好奇,「作為梵天靈意卷顧之人,你為何不返回北荒?」

「是梵天卷顧我,而不是我卷顧它,我這麼說,姜荼小姐可明白了?」

衛韜垂下目光,看向桌上兩只茶盞,「看樣子,你提前就知道我要來?」

「我猜到了有人會尋找過來,卻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

姜荼澹澹笑道,「所以才沒來得及準備更好的茶水,希望你不要太過介意。」

「你放心,我不會有任何介意。」

衛韜嘆了口氣,「因為死者為大,我從不和死人有所爭執。」

她面色陡然變化,童孔 地縮成一點。

映照出一只呼嘯而來的拳印,毫無征兆便已經來到近前。

佔據了她幾乎所有視線。

長裙旋轉飛舞,衣袖舒展綻放。

兩只潔白無瑕的手臂從中伸出,無聲無息向著前方迎了上去。

轟隆!!

一道驚雷在屋內爆開。

剎那間桌椅破碎,牆倒屋塌,大蓬煙塵高高揚起。

卡察!

她 地定住身形,死死盯著再次落下的猙獰拳印,墨色長袖再次展開,仿佛一朵黑蓮凌空綻放,從中探出如玉白皙的嬌女敕花芯。

轟!

拳印落下,毫無花哨砸在花芯之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陷入停滯。

她臉上還未散去的恬澹笑容也隨之凝固。

眼神驚訝疑惑,甚至還有些許的茫然。

轟隆!!

一道更加狂暴的雷聲炸響。

她開始向後退去,每一步都深深陷入地面,直至十數步後才堪堪停了下來。

唰……

道道血流從七竅中歡快涌出,將她原本精致美麗的面孔變得如同夜下厲鬼。

另外一個方向。

衛韜緩緩站直身體,目光平靜落在她的身上。

「你到底是什麼人!?」

姜荼抬手拭去唇角溢出的血跡,表情已然凝重無比。

衛韜低頭,看著指尖緩緩滴下的一顆血珠,「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究竟是什麼身份,為何體內會有如此濃郁純粹的靈意存在,甚至已經生出了一絲神意的雛形。

還有,再聯系到你出現在珞水城的時間,便不得不讓我有些懷疑,神意現、天下亂這句話,到底是不是專門指的北荒,還是說有著更深層次的含義在內。」

姜荼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一百年前,吾族等待不知多少歲月,本能迎來輝煌的新生,結果卻被那個男人硬生生鎮壓打斷,不得不再度沉寂下來。

結果一百年後,被打散的靈意好不容易再度聚集,卻又有一個死氣環繞的女人來到族中祖堂,幾乎就要壞了我們復起的希望,你說我是什麼身份!?」

「那個男人,你說的是大周武帝?」

「不是他,又能是誰。」

她忽然笑了起來,聲音卻愈發淒厲扭曲,「不只是我們,他還征伐南疆,強令諸多宗師北上,一戰破碎不知多少南疆北荒部族等待已久的希望。

你剛剛出手有無極散手的雲迷霧鎖真意顯化,那你知不知道,即便是教門也沒有被他放過,將七宗福地一個不落走了個遍,阻礙了教門百年前就該有的絕大機緣。」

「不過百年時間已過,他就算是橫壓一世、舉目無敵,現在也只是一具尸體而已。

縱然在生前做出再強的布局,也猶如螳臂當車、蚍蜉撼樹,已經不可能阻擋煌煌大勢的到來。」

衛韜沉默不語,忽然想起帝尸自眠龍鎮內起身時,在意識深處蕩開的那句話。

「世間,乃人之世間,與其他一切俱都無關,即便上蒼造亂,朕也要吊民伐天。」

他擦去指間沾染的鮮血,面上緩緩浮現出一抹溫和笑容。

「你們想做什麼我不管,所謂的大勢似乎也和我無關,但你惹到了我的屬下,那就沒有了任何轉圜的余地。」

「就像是她說的,發現問題,解決問題,讓你再多活一個呼吸就是我的錯失。」

轟!

一道氣浪陡然爆開。

姜荼 地眯起眼楮,童孔中映照出一尊急速膨脹變大的猙獰恐怖身軀。

這一刻,她嗅到了死亡帶來的恐怖氣息。

轟!

血色羽翼扇動,衛韜陡然消失不見。

再次出現時,已經重重撞在那道黑衣黑裙的身影上面。

整個府宅都被涌動的黑暗籠罩在內,沒有一點光亮能夠投入。

所有聲音都消失殆盡,就連風聲都無法透入,黑暗深處完全是死一般的寂靜。

遠遠望去,就像是這一方空間被割裂出來,墜入到充滿死意的無盡深淵。

片刻後,忽然隆隆雷聲炸響。

一道縴細窈窕的身影數次想要沖破黑暗逃出,卻又被黑鱗尖刺覆體的利爪攔截抓回,終究是沒能成功突圍。

最終一切都平息下來。

衛韜步入廢墟深處,低頭俯瞰著姜荼衣衫襤褸的身影。

她有些吃力地抬起頭,看了看腳步聲停下的方向,面上浮現出些許絕望笑容,「你殺了我也沒有用,我已經給柳青緣種下了種子,只需要等著它生根發芽,成長壯大……」

「我會親自解決這個問題。」

「而且還會親自去一趟漠州蘿茶大山,將所有可能出現的問題全部解決干淨。」

「你……」

她剛剛張口,便看到一根手指閃電般落下,將所有一切都打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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