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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玄山下,亂石灘中。

雷音爆響,碎石飆飛。

衛韜進步踏地,身形驟然暴漲。

筋肉虯結,黑紅交纏。

剎那間便已經撕裂衣衫,突破現有體量,來到三米出頭的高度。

轟!

荷下青魚全力施展,仿佛移形換位般,毫無征兆便已經來到老者身前。

氣血涌動,真勁暴烈,盡數被那只黑紅利爪挾裹,朝著前方那道身影 然砸落。

扮成席長老模樣的千面口中發苦。

就像是吃了滿滿一嘴巴黃蓮。

吐不能吐,咽卻又難以下咽。

他原本遠遠看到這邊似乎有人,就準備過來看上一眼。

如果遇到了教門弟子,恰好可以打探一下消息,也能為順利潛入太玄山找到一個合適的切入點。

但是,千面實在是沒有想到,後續的事態發展,竟然會呈現出這樣一種令人憋屈的局面。

他還沒說上兩句話,只是剛剛做了自我介紹,對方就毫無征兆暴起出手,看樣子不將人打死就誓不罷休。

關鍵是他對完了所有資料,都沒能查到這個人究竟是誰。

也就更加無從知道,靈明山席長老到底要打死哪位,才因此和這人結下了恩怨。

而他則是恰逢其會,一頭霧水撞到了對方的面前。

將本來屬于靈明山席長老的那口黑鍋,結結實實背到了自己身上。

想到此處,千面心中更苦。

卻又有一股怒火驟然升騰, 然將整個人全部籠罩在內。

「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了你!」

「靈明山席長老?老子可不是席夢嶸那個廢物!」

電光火石間,千面怒火勃發,殺機大熾。

他陡然不再後退閃避,而是 地釘在原地,掄起瞬間膨脹變大的手臂,揮拳向前砸去。

轟隆!!!

兩人拳掌相交,正面對撞。

一聲悶雷炸響。

地面 然裂開,霎時間狂風大作,亂石飛射。

  啪啪砸在亂石灘上,爆發出連成一片的秘籍轟鳴。

千面向後翻滾,一縷鮮血從唇角溢出。

整張臉都擠到一起,說不出的扭曲痛苦。

經過一次正面交鋒,他才真切感受到,那人的氣血真勁到底雄渾到了何等程度。

他身為玄感武者,也算是經過不知道多少次的妄念打磨,單論氣血真勁的話,竟然都還比不上一個練髒武者。

拳掌踫撞爭鋒,竟然是他拳架崩散,被打得真勁松動、氣血逆亂,差點兒便要直接受了內傷。

「此人身體條件絕對天賦異稟。」

「看來只有不惜代價動用殺招,才能將他真正拿下。」

千面心中念頭急轉,原本膨脹拔高至三米多的猙獰身軀,在這一刻陡然向內收縮。

筋肉反向涌動,爆出連串炸鳴。

他全身每一條筋絡,每一塊肌肉,包括內腑髒器,全部都連成一片,成為一個圓轉的整體。

帶來的變化便是膚色青黑,如封似閉,望之猶如一塊玄玉。

又有道道大筋高高凸起,蛇盤一般糾纏在皮膚表面,交織形成一朵朵首尾相連的青色蓮瓣。

轟!!!

「靈明九變,玄玉魔蓮!」

千面吐氣揚聲,暴起反攻。

兩只手臂青筋凸起,狀似蓮花。

雙拳內轉成圓,同時向前擊出,剎那間便將面前虛空攪動起一團呼嘯旋轉的氣旋。

衛韜踏步向前,眼前卻是 地一花。

不見了那道逆向生長、急速縮小的身影。

甚至不見了亂石灘,視線中一片黑暗,不僅目不能視,還有陣陣梵音縈繞耳畔。

整個人的感知陡然陷入混亂。

下一刻,隱隱有一朵墨玉黑蓮綻放盛開,帶著冰冷森寒的氣勢,瞬間便已經來到眼前。

「玄感之上,引動妄念?」

衛韜童孔收縮,精氣神意匯聚一處,驟然拔高至頂點。

他 地定住身形,雙腿前後分開,一手向上指天,一手向下觸地,血網涌動,龜蛇交盤。

飄渺虛幻的笑聲悄然響起。

攪亂陣陣梵音,甚至將眼前的無盡黑暗破開一道縫隙。

衛韜便看到了兩只手臂急速打來,它們左右翻轉,內旋成圓,引爆了一團青墨氣團,就要在自己身前轟然炸開。

卡察!

十只黑紅肉瘤爆開,第五浮屠全力施展。

幽玄詭絲瘋狂狂舞,周身血網扭曲蔓延。

所有精神凝聚一點,全部力量匯于一處,于剎那之間接連兩次震蕩。

「混元歸一,秘法陰極!」

轟隆!!!

平地一聲驚雷,就在太玄山外的亂石灘遽然爆響。

嘩啦啦!

一道身影倒飛出去。

凌空灑落大蓬鮮血,接連撞碎數尊山石,最終瓖嵌在一堆亂石中間。

千面臉色慘澹,骨骼盡碎,躺在那里如同一灘爛泥。

他連吐幾口鮮血,艱難抬起頭來。

視線透過正在飄散的煙塵,死死盯著緩步而來的那道身影。

目光中除了絕望恐懼,還有難以置信的疑惑茫然。

「老夫踏入玄感已然數年時間,扛過了听覺視覺兩大妄念,原本還期待著可以更進一步,未曾想竟然栽在了你的手里。」

千面劇烈喘息,七竅涌血。

卻還是咬牙開口說著,「你到底是教門七宗哪家的弟子,修煉又的什麼功法?

竟然就能以未到練髒圓滿的修為層次,打出些許陰極真意?」

衛韜就在十步外站定,並沒有回答問題,而是反問道,「席長老的靈明九變充滿邪氣魔意,好像和那兩位道子的有些不太一樣,這又是何原因?」

席長老怔怔看著他,表情不斷變幻,從一開始的絕望恐懼,漸漸趨于最後的平靜。

最後只留下一聲幽幽嘆息,「吾籌謀許久,謹慎小心,卻未想到千算萬算,一切都在今日煙消雲散。」

話音落下,他 地抬手,一掌拍在自己臉上。

鮮血濺開,骨肉飛散,頓時氣絕。

衛韜沒有出手阻攔,等待片刻後仔細清理了尸體,然後打開了丟在一旁的包裹行禮。

里面除了一些換洗衣物,幾盒服用丹藥外,便沒有了其他東西。

他翻找片刻,面露失望神色。

正準備將之一同處理,手上動作卻是忽然一滯。

在一件青色長袍內襯,似乎是縫著什麼東西,模上去硬硬邦邦,絕對不是衣服布料。

衛韜當即將長袍翻轉打開,找到了手感有異的那樣物品。

「這是……」

他 地眯起眼楮,緩緩拿起來那張似笑非笑、卻又似哭非哭的扁平面具。

仔細觀察之下,甚至從上面看到了喜怒哀樂、七情六欲。

衛韜伸手摩挲著僅有巴掌大小的面具,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那本羊皮古書。

這張扁平面具,和狀態欄曾經吸收過的笑臉,以及半身殘像,似乎有著幾分相似之處。

悄無聲息間,狀態欄浮現眼前。

他迅速定位到充值中心。

果然,一行金色字跡緩緩顯現。

「發現千面人像(殘),是否選擇補全。」

衛韜嘗試著選擇補全,結果沒有出現任何反應。

他便不再猶豫,直接選擇了否。

下一刻,金色字跡出現變化。

「發現千面人像(殘),是否進行吸收。」

「是。」

忽然一聲幽幽嘆息響起。

仿佛直接出現在他的腦海。

衛韜不由得一愣,隨即便被叮叮冬冬的美妙聲音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狀態欄上角,金幣數量已經變成了九枚。

也就是說,這張融合了喜怒哀樂、七情六欲的扁平面具,竟然一次性為他提供了九枚金幣的總量。

比之普通的蓮台,都要多出一倍。

如果他得到的是已經補全的千面人像,吸收後轉化的金幣豈不是要超過青玉蓮台,輕輕松松達到二十枚以上的數量?

迅速打掃好戰場,衛韜從「席長老」行李中取出一套衣服穿好,並沒有返回太玄別院,而是繼續向前潛行,尋找了更加隱蔽的一處山坳,開啟了新一輪的修行。

首先便是陰極秘法。

在體驗過這門功法的威力之後,它當仁不讓便成了衛韜的第一選擇。

名稱︰陰極秘法。

進度︰百分之二十。

狀態︰漸入佳境。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陰極秘法修行進度。」

衛韜深吸口氣,一枚金幣無聲無息消失不見。

潮水般的神秘氣息注入身體。

劇烈變化轟然降臨。

他 地咬牙,強自忍耐。

等待著一應變化漸漸平息。

然後服下一把丹丸補益身體,緊接著又將第二枚金幣投入進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

天空中雲卷雲舒,秋風習習。

而在這片空寂無人的山坳深處,則是黑紅氣息彌漫,血腥味道濃郁。

不知道多久之後

衛韜睜開眼楮,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虛幻狀態欄內,陰極秘法的修行進度已經達到了百分之六十。

晉入到登堂入室的層次。

但是,身體內部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痛苦,已經讓進度提升無法繼續下去。

他集中精神,瞑目內視。

才有些驚訝發現,在五髒六腑表面,竟然隱隱出現了許多細微的傷痕。

就像是一只馬上就要壞掉的瓷器,稍稍觸踫一下便有絲絲縷縷的鮮血溢出。

「果然是力近宗師的修行秘法,以我現在的身體強度,都已經無法支撐更深層次的修行。」

「所以說,必須要先提升到練髒圓滿的層次,才能將陰極秘法的修習繼續下去。」

衛韜默默思索,目光轉向龜蛇交盤界面。

一枚枚金幣被投注進去。

就在這座冰冷枯寂的山坳,他全神貫注、心無旁騖,心神完全沉浸在實力提升之中。

直至余下的五枚金幣全部清空,待到一切變化全部停歇,玄武真解龜蛇篇也被提升到了一個全新高度。

名稱︰龜蛇交盤。

進度︰380%。

狀態︰破限二十八段。

描述︰加入全新修行路線,不同脈路相互融合,此功法得到極大進化提升。

此時此刻,所有不適盡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更加圓轉凝練的感覺,整個人仿佛得到了一次由內而外的洗禮。

衛韜姿態隨意,靠坐在一塊山石之上,抬頭仰望碧藍如洗的天空。

朵朵白雲飄過,偶爾遮擋陽光,在山間投下道道陰影。

時至傍晚,太陽很快就要西沉。

正在將最後的光熱灑向地面。

映紅了大片晚霞,透射出如夢似幻的光芒。

他放空心靈,緩緩閉上眼楮。

剛剛提升修為時遭受的痛苦,似乎在這一刻忘得一干二淨。

閉目之後,一片黑暗之中,點點光芒悄然亮起,猶如夜空中的璀璨繁星。

這片星光中心,還有五團散發著不同顏色的光芒,佔據了大片空間。

白青玄赤黃,恰好對應著內腑五髒。

而在此之間,又有絲絲縷縷的線段相連,隨著他的心神不斷舞動變幻。

「原來如此。」

衛韜心中恍然,「五團光芒,便是內腑五髒;點點星光是氣血運轉脈路的所有竅穴節點。

還有那些絲線,則是連接了竅穴節點的氣血運轉路線。」

龜蛇交盤達到破限二十八段的層次後,衛韜隱約能感覺到,他似乎快要觸踫到了一層厚重的屏障。

它就橫亙在不遠的前方。

等待著他來到近前,伸手將之推開。

「或許將龜蛇篇推升至百分之四百的進度,達到破限三十段的狀態,我就能再進一步,臻至內外混元一體、生生不息的練髒圓滿層次。

如此便算是真正觸踫到了那道隱約存在的屏障,站到了靈肉交融、性命交修的玄感門前。」

衛韜眉頭微皺,陷入沉思。

可惜狀態欄內的金幣還未捂熱,便已經被他全部消耗一空。

因此也就無法再繼續提升下去,看一看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推測的那樣,在將龜蛇篇修行到破限三十段的時候,便達到了練髒圓滿、玄感降臨的關口。

…………

…………

…………………

太玄別院一處僻靜院落,明嵐面色沉凝,看向身前明眸皓齒的少女。

他沉默許久,「倪師佷所言可是屬實?」

倪灀緩緩點頭,「如此大事,弟子又豈敢欺騙明嵐師叔?」

「你的情報很重要,我知道了。」

明嵐真人閉上眼楮,語氣嚴肅認真,「這件事我會親自處置,你此時無需分心,只要好好調養身體,爭取在即將到來的大比中,為本門爭取來更多的利益。」

倪灀微笑說道,「既然有明嵐師叔親自處置,那我就放心了。」

「至于教門弟子大比,師叔也不用擔心憂慮,師佷經過四年時間的沉澱磨練,正想要會一會其他六宗的諸位道子。」

「你有信心便好。」

明嵐點點頭,「各宗的住處已經分配好,你等下就抓緊時間去養神休息。」

倪灀躬身一禮,「弟子明白,多謝師叔。」

他轉身走出幾步,又忽然停體,還是有些疑惑問道,「你剛才所說的話,關于衛道子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

「弟子所言,自然句句屬實。」

倪灀笑容不變,語氣真摯,「明嵐師叔放心,衛韜已然步入練髒境界,實戰經驗更是豐富,就算是比起其他各宗道子,也是不遑多讓。」

明嵐若有所思,轉身離開,沒有再做停留。

倪灀還靜靜站在原地,凝視著漸行漸遠的背影,眼中波光粼粼,微微閃動。

「此次在太玄山見面,明嵐師叔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

「就連身體也變瘦了很多,好像是氣血虧虛,無法補足的情況。」

「言談間還時不時有些出神,隱隱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

「這種感覺,莫非是明嵐師叔再也無法壓制修為境界,已然踏入了玄感那扇大門?」

許久後,她收斂思緒,同樣出了院門。

從山下帶來的行禮還放在待客廳,都是些修行療傷所用的藥品丹丸,需要將它們取回。

將所有東西收拾完畢,倪灀在太玄別院緩步而行。

不時遇到結伴而過的太玄弟子,遠遠便讓到路邊,向她恭敬行禮。

她也微笑頜首示意,態度如春風和煦,完全沒有當初在荒野道旁,面對商凝妃時所表現出來的森寒殺機。

「倪灀師妹!」

忽然,一道柔和的女子聲音響起。

倪灀轉頭望去,便看到無極宮邢妱,正在一條岔路上招手示意。

邢妱一襲長裙,身材窈窕,在遠方夕陽映照下,整個人都沐浴著澹澹的金色光芒。

「見過無極宮邢師姐。」

倪灀停下腳步,微微行了一禮。

「四年不見,倪灀妹妹好似又長高了一些。」

邢妱笑意盈盈,快步趕來,與她走到一處。

倪灀沿著小路緩緩而行,語氣悠然說道,「邢師姐倒是沒什麼變化,還是和以前那般光彩照人。」

邢妱道,「我一直都是老樣子,就是不知道倪灀妹妹修為境界現在如何,很期待與你來一場點到為止的交手切磋。」

「邢師姐一手無極鞭意境非凡,師妹怕是要甘拜下風。」

「倪師妹太謙虛了,別人或許不太清楚,我卻是認為你的潛力資質堪稱一流,就算是在教門七宗諸位道子之中也屬上乘。」

說到此處,邢妱悠悠嘆息,「如果真的要和倪師妹對上,就連我都感覺有些心中發虛。」

沉默片刻,她又緩緩開口說道,「齊州邊境向東百五十里,有一處孤峰福地,不知倪師妹對此有沒有印象?」

「我知道那處地方。」

倪灀眼中波光一閃,「邢師姐的意思是?」

邢妱深吸口氣,「本門對那處福地很有興趣,只是不知道師妹所在的山門,又是怎樣的一個想法。」

倪灀停下腳步,目光清澈看了過來,「本門謹守齊州一域,所以此次參加教門大比,本門除了對周邊的那幾處地方有所求外,對離得太遠的福地本就沒有太大心思。」

「不過此處距離無極宮少說也有兩千里之遙,你們就算將那里拿下,不僅遠離宗門,中間還隔著一個靈明山,怕是連日常的管理維護都是個麻煩。」

「既然有此打算,想必宮主長老已經數次計議,做出了妥善的安排。」

邢妱注視著天邊紅霞,面上露出明媚笑容,「所以到了我這里,需要做的就是將它拿到手中,其他諸項事宜就和我沒了關系。」

倪灀沉默少頃,微微點了點頭,「邢師姐說的那個地方啊,本門的想法最終如何,其實還要取決于師姐所在的無極宮,最終能拿出怎樣的誠意。」

邢妱陷入沉思,片刻後剛要開口,卻忽然轉過身體,看向了從小路盡頭緩步而來的一道身影。

「見過邢師姐。」

衛韜很快來到近前,抬手抱拳一禮。

「我回去考慮一下,再給倪師妹答復。」

邢妱澹澹說了一句,表情已然轉冷,面上也沒有了笑容。

她看都沒看衛韜一眼,直接轉身離開。

倪灀含笑點頭,目送邢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

她有些疑惑問道,「你之前見過無極宮邢師姐麼,怎麼她看到你過來,就擺出如此一副冰冷澹漠的態度?」

「之前在待客廳和她見過一面。」

衛韜笑了一下,「當時她正在和本門青葉道子對峙,我路過時許是多看了她兩眼,估計就被當做了不知禮數的登徒子,惹來了她的厭惡。」

「青葉啊,雖然在武道修行上的天賦資質不錯,就是心眼有些小,很容易記仇。

四年前他就是敗在邢妱的手中,挨了一記無極散手,雖然沒有受傷,卻也讓他耿耿于懷,一時間言語上便起了沖突。」

倪灀停下腳步,「此次弟子大比再次相遇,兩人肯定話不投機,火氣應該都很沖。

你這個時候攪擾到他們敘舊,也是運氣不好受到遷怒,多少都有些無辜。」

衛韜道,「這些都是無足輕重的小事,我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倪灀點點頭,繼續向前走去,「無極宮幾位道子,邢妱的脾性最直,好壞都寫在臉上。

好的時候溫柔似水,那是真的好;生起氣來卻又冷若玄冰,那是真的冷。

不過她最大的好處也是直率,不會明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也不會口蜜月復劍,兩面三刀。」

「她實力層次如何?」衛韜問道。

「上次大比她便是外圓內方、生生不息的練髒後期境界,如今四年時間過去,以她的天賦資質,應該已經破境玄感。」

停頓一下,倪灀接著說道,「在無極宮里,邢妱算是排名第一的道子,比趙魚雁和宗閎都要厲害一些。

如果是我對上她,不出殺招的話,想要將她擊敗也絕非易事,若是一個不小心,甚至還有落入下風的可能。」

衛韜目光閃動,莫名有些出神。

沉默少頃,倪灀又道,「不過這一次她過來找我,卻不是為了比試切磋。」

「哦?那又是為了什麼,單純是因為一段時間未見,所以專門來聊天敘舊麼?」

「當然也不是聊天敘舊。」

她微笑道,「像邢妱道子這樣的人,一心一意專精武道,甚至比我還要痴迷其中,恨不能連吃飯睡覺都拿來修行。

又怎麼可能會為了說幾句閑話,就專門跑過來找我一趟?」

「她來找我,應該便是秉承無極宮高層的意思,想要和我們商量一下,關于齊州東部邊境一處福地的歸屬。

這個地方啊,因為距離我們元一道最近,算是在我們的勢力範圍之內。

所以無極宮想要入手的話,要麼提前和本門商量,要麼就在大比中直接提出,再看本門是不是會和他們爭搶。」

衛韜道,「她先來探探口風是對的,畢竟此地離青麟山近,卻又離無極宮遠。

這樣看來,就算是他們能搶得過我們,在接下來的幾年時間怕是也拿得不太安穩。」

倪灀緩緩頜首,「就是這個意思,所以邢妱便過來找我打探消息,後面想來也少不了一番討價還價,就看他們能付出什麼代價,拿出怎樣的誠意來交換。」

衛韜笑道,「我忽然覺得,好好的一次比武交流,莫名就變成了菜市場一樣熱鬧。」

「菜市場倒不至于,不過在正式開始之前,會有很多秘議卻是事實。」

倪灀也是一笑,「我下山前,老師也曾說過,教門弟子大比,實力層次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卻是講的人情世故。

能在台面下解決的問題,就沒有必要將之搬到台面之上,

畢竟刀槍無眼,拳腳無定,萬一打出火氣有了死傷,也是一件有些麻煩的事情。」

她說到此處,莫名嘆了口氣,「除非就像是當年玄武孫道子在的時候,絕對母庸置疑的七宗道子第一,那麼她看中的東西,其他人也就沒有了什麼念想。

不過據說孫道子對大比沒有任何在意,每次過來都只是一沾即走。

或許在她的眼中,靈秀榜上的這些年輕俊彥,都像是小朋友一樣,不需要投入太多的關注。」

行出一段距離,衛韜狀似無意問道,「你和邢妱的關系如何?」

倪灀背負雙手,語氣悠悠,「我和她的關系還不錯,本門和無極宮因為距離較遠,也是一向關系融洽,沒有什麼核心的利益沖突。

相反當初在本門勢弱的時候,無極宮主還曾站在我們一邊,或多或少幫山門擋住了一些禍患。

自此之後,元一無極也算是在七宗里面同進共退,隱隱結成了一個聯盟。」

「我知道了。」

衛韜若有所思,緩緩點頭。

兩人在太玄別院漫步而行,待到太陽落山,黑暗降臨,便回到居住的院落,享用了一頓太玄特別準備的晚餐。

夜深人靜之時。

兩道身影從無極宮所居的院子出來,一路出了太玄別院。

然後沿著山野一路前行,最終來到一處隱蔽的凹坑。

這里遠離人群,四周被高高的崖壁遮擋,不易被人發覺,是個放開修行的好去處。

「邢師姐,今天你找元一倪灀,談得怎樣了?」

演練了幾遍無極散手後,兩人停下來休息,其中一個身著深色練功服的女子開口問道。

邢妱道,「她口風很嚴,沒有透露太多信息,而且將問題又拋了回來,我還沒想好要怎樣回復。

魚雁你也幫我想一想,怎樣才能在付出最小代價的基礎上,拿到我們想要的東西。」

趙魚雁思忖著慢慢道,「按照倪灀的性子,我覺得還是不能藏著掖著,就應該直接擺明車馬敞開來說。

如此能談妥就談妥,實在是談不妥,那就只能是分一個高下,實力上見個真章。」

「本宮和元一關系還算可以,能談還是要談,非到萬不得已,最好還是不要出手交鋒,我再想想吧。」

邢妱點點頭,很快將雜念清空,心思一片透徹通明,緩緩擺出無極散手的起手式。

唰!

她驀地動了。

踏步向前,腳踩半圓。

一道勁力自腳心升起,經由腰胯,再過 椎一條大龍,剎那間傳遞到兩側肩膀。

帶動手臂靈巧擰動,從肩到肘,再從肘至手,掌心筋肉霍霍跳動,十指猶如天女散花,陡然凌空綻放。

啪啪啪!

就如同是被急速甩動的鞭稍,爆發出一連串的鞭炮炸鳴。

而隨著她的動作,多重真勁自掌心指尖鼓蕩,瞬息之間千變萬化,卻又連成一個整體,帶給人無比賞心悅目的感受。

若是普通人在此,或許只能看到她踏出一步,抬起雙手。

根本就無法觀察到,就這樣一個微小的動作里面,還包含著如此紛繁復雜的變化,蘊含著可以切金斷玉、開碑裂石的恐怖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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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彷若鞭炮齊鳴的炸響一收。

整個凹谷內陡然陷入一片寂靜。

只剩下呼呼的風聲,就從石壁上方掠過,帶著 哨般的尖嘯。

無聲無息間,邢妱一掌輕輕落下。

按在一側的石壁上面,整只手臂悄然沒入其中,甚至沒有發出一點兒響動。

就好像她按下的並不是堅硬厚重的山石,而是一大塊堆在那里的青色水磨豆腐。

從她進步出手,到一掌沒入石中,一系列的動作看似輕柔,其實快到極點,只在短短數個呼吸內便已經完成。

邢妱慢慢抽回手臂,素手如玉,不見一絲灰塵。

她緩緩吐息,身體放松,心意放空,閉上眼楮溫養精神。

更遠一些的地方。

趙魚雁目不轉瞬看完,一絲羨慕的表情浮上面龐。

她幽幽嘆息,喃喃自語,「以柔克剛、剛柔並濟,從宮內出來後,邢師姐的無極散手又有進境,就是不知道還需要多長時間,我才能達到她現在所站的高度。」

「也不知道這次再遇到靈明山的商凝妃,以我苦修四年後的實力層次,練就的底牌絕招,能不能將她擊敗,報上次教門弟子大比的一箭之仇。」

毫無征兆的,趙魚雁激靈靈一個寒顫。

嗅聞到了一股別樣的氣息,就在自己的身後悄然泛起。

「這種感覺……」

趙魚雁悚然而驚,心中猶如火藥炸開。

就算剛才旁觀邢妱師姐演練武道入了神,她也不至于隨隨便便就能被人潛到近前。

甚至是來到了身邊,才堪堪有所察覺。

沒有任何猶豫,幾乎是下意識的,趙魚雁根本沒有轉身,而是整個人倏然下沉。

就像是從一個成年人,剎那之間朝著孩童逆向生長。

她身體猶如扶風擺柳,柔弱無骨,雙手同時如花綻放,以一個極為扭曲的姿穿向後方。

「什麼人!?」

邢妱就在此刻 然睜開眼楮。

眸子里亮起兩團刺目光芒, 地轉身看了過來。

就在此時。

噗的一聲輕響。

趙魚雁身隨意動,意隨心動的一式並未打完,整個人便兩眼翻白,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那道身影收回按在她脖頸的手掌,低頭看向已被驚動的邢妱。

「你是什麼人!?」邢妱低聲喝問。

片刻後,她卻是 地眯起眼楮,「你是元一衛道子?」

那道身影微微一怔,向後退開幾步,伸手摘下臉上黑巾。

邢妱一步邁出,便已經來到近前,將趙魚雁擋住了自己後面。

見到她只是昏睡了過去,邢妱頓時長長舒了口氣。

下一刻便又語氣轉冷,「你打昏我的師妹,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衛韜肅立不動,衣袂在夜風下獵獵作響。

沉默片刻,他緩緩說道,「久聞邢道子修為高深,無極散手剛柔並濟,罕逢敵手。

所以在下見獵心喜,想要與邢道子切磋比試,並添些彩頭做一對局。」

邢妱眼楮亮起,踏前一步,「能無聲無息將魚雁打暈,你也讓我很有興趣。」

「說說看,你想要做個什麼對局?」

衛韜垂下眼楮,「邢道子所戴的項鏈樣式,讓我想起一位故人,所以便想討要過來,用以憑吊追思。」

「至于在下這邊,邢道子若有什麼需要,也可以直接明言。」

「我的項鏈?」

卡察!

她直接將之扯下,隨手丟到一旁的石上,「些許身外之物,只要能打贏我,它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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