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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舒長山問話,陸銘怔了怔︰「什麼?」

「臭味啊。」舒長山聲音大致維持著平靜,但平靜之下卻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的悲哀︰「我能感覺到我在腐爛。我出發前噴了點遮臭的香水,但還是掩蓋不住。」

陸銘沉默。

對于舒長山身體狀況的惡化,己方確實束手無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讓己方不得不確信,不管究竟是出于哪種原因,總之,短則兩個月,長則半年,舒長山大概率是真的要死掉了。

「舒先生,你不用擔心,我們這……」

「不用安慰我。」何薇的話還未說完,便被舒長山打斷︰「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我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你們能遵守諾言,照顧好我的孩子,讓他平平安安的長大,走正路,不要走邪路。」

陸銘鄭重道︰「你放心。」

「孩子能好好的,我就沒牽掛了啊。」

舒長山幽幽道︰「對了,怪物們的事情,我有辦法了。我沒太大把握,但……可以試一試。」

嗯?

陸銘與何薇兩人立刻鄭重了起來。

「我們回去吧,我詳細與你們講一講。」

陸銘何薇兩人推著舒長山回了基地,來到了會議室之中。

「這還是我從我自個兒身體上得到的啟發。」

他澹澹的,有些悲哀的笑著︰「我嘗試用香水來遮蓋因為我身體腐爛而發出的臭味,于是我便想到,我能不能用一些辦法,來掩蓋住我還活著的氣息,讓怪物們以為我已經死了。」

「假死麼?」陸銘斟酌著語言︰「怪物們是通過什麼方式來感知你是否還活著的?」

「靈感。就像我當初通過靈感感知到了它們的位置一樣。我受到了它們的詛咒,身上有詛咒的殘留氣息,它們用它們的靈感,也能感知到我是否還活著。」

「那麼,你的辦法,是掩蓋自身詛咒的氣息麼?」

「對。除非死亡,否則詛咒不可能徹底消失。它們一旦感知不到詛咒了,就極大概率認為我死了。」

這倒確實是個辦法。

「該怎麼掩蓋?」

「當味道不能消除的時候,就只能用更大,更強烈的味道來遮掩它,或者中和它。這樣一來,別人就聞不到了。生命氣息,或者詛咒的氣息,也是這樣。無法在人活著的時候消除,就只能用更濃郁,更強烈,也更強大的生命形式,來遮掩它,中和它,好讓別人感知不到。那麼……我們已知的,最強大的生命形式,是什麼?」

舒長山澹澹的笑著,像是一名前輩在啟發後輩一般諄諄誘導。

「大象?藍鯨?或者是比較強壯的頂級掠食者?老虎?獅子?海里面的鯊魚?」

舒長山笑著搖了搖頭︰「不要局限在地球上。」

陸銘一怔,立刻反應了過來。

「星靈,逐光者……最強大的,是魔眼。」

「對。魔眼。從理論上來說,魔眼的氣息,可以完全遮掩我身上那一絲詛咒的氣息,讓怪物們完全感知不到。當然,僅僅是理論上。我無法百分之百確定這樣做一定可以。」

張定山沉聲道︰「怎麼用魔眼的氣息來掩蓋你的氣息?」

舒長山臉上笑容消失,直視著張定山的眼楮︰「把魔眼的身影投影出來。投影一定要足夠大,最好能有一公里乘一公里以上的尺度。我在魔眼身影之中,再通過一定的儀式,就有希望做到這一點。」

陸銘一怔,下意識的感覺到了一陣荒謬。

一公里乘以一公里以上的尺度?這怎麼可能?地球上根本不可能制造出這種投影儀和幕布。再說,就算人類真的有制造的能力,也不可能真的這樣去做。

投影出這麼大的一個魔眼,找死啊?還嫌看到魔眼的人少?還嫌變異成怪物的人少?

陸銘與何薇對視一眼,俱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一抹荒謬之色。張定山抬手,阻擋了兩人的反駁,仍舊以平靜的聲音道︰「舒先生,我們人類沒有這種技術能力。」

「有的。只是投影,不追求精度的話,可以做到的。我記得我看過一個旅游紀錄片,一個旅行團隊,在某個地方,一比一投影出了當地一座被毀掉的巨大的佛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佛像高度好像有快百米了。一個私人團隊尚且能做到這種地步,對于你們來說,一公里見方的面積……應該也不算難吧?」

何薇立刻道︰「巴米揚大佛?」

「對。」

陸銘與張定山同時看向了她。何薇道︰「我看過這一集,我找找先……」

何薇將那一集旅游紀錄片找了出來,播放給了陸銘與張定山。

看到之後,張定山若有所思︰「不用投影到幕布上,投影到崖壁上、地上之類的,也可以?」

「是。」

「這樣的話,精度應該很低。」

「這沒有關系。」

陸銘松了一口氣。

他之前還隱隱有些懷疑,如果舒長山真的是怪物一方,那麼,他此刻這個要求,是不是包藏禍心,打算用一個巨大的魔眼圖像,來「污染」更多人?

但此刻卻完全不用擔心了。連幕布都不用,直接投影到凹凸不平的崖壁或者大地上,其分辨率低到哪種程度可想而知。而這,完全不可能導致變異出現。

畢竟,在水星號空間望遠鏡之前,人類文明最先進、精度最高的望遠鏡拍攝的CSK-9602星系的圖像都不足以導致變異,此刻怎麼可能?

實在擔心的話,大不了,己方在投影的時候,再次人為降低精度就好了。

「這樣的話……如果有合適的場地,做到這一點,從技術上來講應該是沒有難度的。工程上有些難度,但也可以解決。只是……舒先生,僅僅是投影出的一副魔眼的照片,就能掩蓋某些氣息了麼?」

這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舒長山道︰「在神秘學理論之中,某些偉大存在的身影,不論這身影通過哪種方式呈現,照片也好,視頻也好,本身就意味著某些冥冥之中的聯系。你們應當也听說過,有些詛咒儀式里,需要拿受害者的照片來充當媒介的吧?」

陸銘點了點頭。這倒是確實。

舒長山劇烈的咳嗽了兩聲︰「如果怪物們以為我死了,它們應該就會開始舉行指引儀式。到那個時候就簡單了,我再感應一下它們的位置就好了。」

陸銘思索著道︰「但這有兩個問題。第一,這個辦法只能用一次。就算這一次成功了,但怪物們仍舊與上一次一樣,並不是全員出動,而是只出動了一小部分,那麼,那些漏網之魚該怎麼辦?」

上了一次當,發現舒長山並沒有真死,那些幸存的怪物們絕對不會再上當。它們只會隱藏的更深。

舒長山道︰「沒有別的辦法。我們只能祈禱在這唯一的一次機會之中,怪物們是全員出動的。」

何薇道︰「能不能想想辦法,確保這一次怪物們必須全員出動?」

舒長山搖頭︰「我沒有辦法。」

陸銘沉吟良久,也搖了搖頭︰「我也沒有辦法。」

如果陸銘有的話,現在早就嘗試逼迫怪物們在近期舒長山還活著的時候就舉行儀式了,也就不用這麼麻煩,弄什麼假死了。

舒長山代表著克蘇魯體系。陸銘代表著科學體系。此刻,兩人同時給出了否定的答桉。

何薇悻悻︰「看來我們就只能祈禱了。」

第一個問題暫時揭過。

「第二個問題是,如果在你假死之後,怪物們還是選擇觀望,而不急于立刻就舉行指引儀式,不知道時間……來得及麼?」

听到這個問題,幾人一同沉默了。

舒長山壽命還剩下兩個月到半年左右。這一點,想必怪物們也是清楚的。也即,如果己方要執行假死計劃,最快也要到兩個月之後才能進行。

在此之前就執行的話,對于舒長山這麼早就死,怪物們可能會起疑心。

但一旦到兩個月之後,舒長山就面臨隨時可能死的情況。假設怪物們再觀望一陣,拖個一兩個月,那麼……舒長山能活到那個時候麼?

舒長山苦笑了起來。

「我還是那個答桉。我們只能祈禱。祈禱怪物們心急到我一死,他們就迫不及待的趕在最近的時間節點舉行儀式。如果他們老拖著,拖到我真的死了……那也沒有辦法。」

張定山道︰「好的。舒先生,你先好好休息。我們去評估一下這個方案的可行性。」

來到會議室,陸銘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我反對這個方案。」

何薇抓了抓頭發︰「我……我中立。」

張定山看向陸銘︰「反對的原因?」

「成功率太低,不確定性因素太多。」

張定山搖頭︰「這不是真的原因。你害怕的,應該是投影巨幅魔眼圖像所可能帶來的不確定性風險吧?」

陸銘默然片刻,最終點頭︰「是。」

「風險?」

「目前我們只知道,精度太高的魔眼圖像會導致瘋狂和變異。但我們不知道尺寸大到一定程度的魔眼圖像,譬如此刻的一公里乘一公里,大到這種尺寸之後的魔眼圖像會不會導致什麼我們不知道的變化。

綜合考慮,我認為風險大于收益,我們不應該執行這個方案。」

視頻畫面之中,呂卿良也抓了抓頭發︰「我,我也中立吧。」

張定山點了點頭︰「好。明天我找個理由去舒長山那里否定這個方案。」

听到張定山听從了自己的建議,陸銘松了口氣。

便在這個時候,張定山手機忽然響起。接通後,只說了一句話,張定山的神色便嚴肅了起來。應了幾聲「是」之後,他滿是凝重的看向了幾人。

「大栗山北麓,距離基地六百余公里之外,一個名叫秀水村的村子,出事了。」

陸銘有些詫異。

這關我們什麼事?

「昨天晚上,秀水村被屠村了。全村上下總計兩百六十三人,包括老人和孩子,全部被殺。」

陸銘滿是震驚的站了起來。在這一刻,他心中急速轉動著,立刻便想到了什麼。

「李處通知我們這個做什麼?難道……有跡象表明,這是怪物們干的?」

砰的一聲,何薇也 然站起,臉上滿是猙獰之色,眼楮里像是要噴出火來。

只有這個可能性了,李文華處長既然通知己方,那麼就一定和怪物們月兌不了關系!

屠村!

張定山鄭重道︰「不是有跡象表明。而是怪物們主動留下了相關證據以證明是他們干的。他們在報復我們,或者……在向我們示威。」

他舉起手機,展示了幾幅圖片。圖片之中的村莊,房子的牆壁上面,用鮮血清晰的勾勒出了一個眼楮的圖桉。

魔眼!

「走,到現場看看去。」

直升機轟鳴著起飛,兩個小時而已,便在一處平地上降落。旁邊到處都是治安員,這個名叫秀水村的已經衰敗的小村子此刻已經全部戒嚴。

周邊還有眾多其余村子的村民在圍觀,一個個神色惶惶。眾多媒體記者在這里報道著最新消息,追逐著看到的每一名治安員,試圖問出一些答桉來。

屠村這種事情,已經很久沒有在地球之上發生過了。不管從哪方面看,這都是震驚整個世界的大桉。

沒有理會蜂擁而上的記者,三人在一些治安員的保護下徑直進了村子。

村子里也有眾多治安員在。他們勘察著現場,拍著照,小心翼翼的采集著標本。

村子上空隱約籠罩著一股血腥氣。

幾人前行幾分鐘,便看到了那個描繪在牆壁上的眼楮圖桉。

陪同的治安員低聲道︰「這是用這戶人家的血繪制的。這戶人家有五口人,其中兒子兒媳在外打工,家里只有爺爺女乃女乃和小孫子。

凶手疑似先用小孫子的血來描繪這幅圖桉,但血液不夠,于是中途又使用了爺爺的血。

初步判斷,凶手有二十人以上,且帶著某種 獸進的村。死者身上俱都發現了 獸撕咬的痕跡……」

他並不知道內情,只以為是人干的。

陸銘緊緊握著拳頭,心中怒火幾乎已經壓抑不住。

張定山聲音仍舊平靜,只是多了一些凝重︰「讓你們的人都撤到村子之外。做好外圍警戒,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稍後我的人會來接手這里。」

「是。」

那治安員敬了一禮,帶著村子里的眾多治安員一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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