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徐晨被窗外說話的聲音驚醒，起床出門，發現拱火族和臨近幾個部落的族長首領都已經到齊。
為首就是五鬼族小女巫，有些緊張上前下蹲行禮之後，詢問今天葬禮的安排。
徐晨擺手表示此時不要著急，讓各族只需要留下幾個傳信的獵人就行，剩下的各自回自己的部落加緊安排巫祝大會的準備工作。
于是等人一大群人散了之後，徐晨去隔壁房間看望了小女巫，發現她一夜休息之後氣色已經好多了，于是陪著她吃過早飯又交代一陣之後，這才騎馬帶著一群獵人先去河灘上的交易區域。
這里眼下開設有木匠和石匠培訓場所，拱火族和羽公族都安排有男人在這里跟著學習木工和打造石器。
徐晨趕到的時候，一群木匠已經開始在準備木頭打造棺材，徐晨找來陶板，畫了一個棺材的圖形仔細講解。
所謂棺材，也不過就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木頭箱子，結構非常簡單，能夠把一個人裝進去就行了，和中國傳統的棺材樣式差別很大。
原因一是為了趕時間，二是一群木匠技術也達不到。
接下來，徐晨又去石匠工棚，用陶板畫出一塊墓碑的樣式，讓他們盡快尋找大小合適的石頭開始打造。
在後世，死人墓碑並不是下葬就會栽上，各地風俗不同安裝的時間也不同，有的地方是頭七之後，有的是一年之後，甚至有的地方是三年之後。
這些風俗習慣雖然各有不同，但墓碑的本質是一樣的，那就是記錄死者的性別、生死時間、年齡、生平事跡以及親人關系等等。
墓碑的作用一是供人瞻仰，二是追朔記憶，讓後人能夠通過墓碑內容就能清楚了解墳墓里面埋葬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對于家族來說，則是一個很重要的尋根探祖的線索。
中國人祭拜鬼神，更加崇信祖先。
在這個神靈體系尚未形成的蠻荒時代，徐晨希望通過這樣一種葬禮形式，來為後人提供一個可以祭拜和追尋記憶的地方。
老巫婆的所作所為，值得後世人銘記和頌揚。
至于烏族已經去世的大巫，徐晨就沒這個興趣了。
畢竟和她不熟。
雖然當初大巫也給予過他很多幫助，也為烏族的發展做出過很大的貢獻，甚至還阻止過烏族驅趕和吞並巴族。
但她的功勞遠遠不如拱火族大巫，徐晨也不會再去多此一舉。
安排好棺材和墓碑之後，徐晨騎馬來到拱火族居住的山坳之中。
此時小女巫正和五鬼族小女巫一起，帶著拱火族族長與許多族人，正在放置老巫婆遺體的房間前面，進行一場簡單的巫祝儀式。
等到一群人載歌載舞的結束之後，徐晨讓拱火族族長安排一些健壯的男人，拿上刀斧和銅鋤銅鎬等工具，上山去尋找一處合適的墳地。
听聞徐晨是要找地方安葬大巫，拱火族長趕緊開始安排人手，很快帶著一大群人就跟著上山，就連兩位女巫也都好奇的跟著一起去看看徐晨打算如何安葬。
當前所有部落，葬禮雖然各不相同，但也並沒有多大差別，要麼舉行一場火葬儀式，要麼尋找一個合適的地方用石頭埋起來。
但看徐晨的模樣，似乎情況並不一樣，因此傷心中又都帶有一絲激動。
拱火族族長親自帶路，浩浩蕩蕩上百人就沿著昔日拱火族上山下山的路往山腰而去。
自從搬到山下之後，山洞就徹底廢棄了，這條路也兩年沒什麼人走，早就被荊棘野草全部攀援遮蓋起來。
不過幸好是秋冬時節，草木已經凋零，因此這條路倒也還能看到一絲痕跡，一群人一邊走一邊尋找，最後來到昔日拱火族居住的山洞附近。
看著這座照樣長滿荊棘野草和落滿厚厚落葉的山洞，徐晨唏噓不已。
三年前，他帶著四十余人翻山越嶺，兩天時間從季族趕到這里，然後夜襲拱火族，一舉將拱火族大巫和男女老少數百人抓住，這才以此為要挾，最終將正在攻打蒼族的兩百余拱火族獵人降服。
而那次，他們還在這里屠殺過一頭惡龍。
時過境遷，這里已經荒廢如斯，幾乎看不出來絲毫數百人聚集生活的熱鬧模樣和那一場惡戰。
不過，若是仔細觀看，依舊還能找到當初那條成年惡龍巨爪抓刨之後在岩石空地上留下的幾道抓痕，雖然已經長滿青苔，但依舊清晰可見。
徐晨站在山洞面前矗立許久，然後心頭一動覺得也不用專門去找墳地了。
就這個就山洞最合適。
畢竟這里是拱火族世代繁衍生息居住的場所，對于拱火族來說，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另外老巫婆生于斯，長于斯，然後落葉歸根埋在這里也最好不過。
反正這里已經廢棄，再也不會有人居住了。
于是他指著山洞對拱火族長和一群族人說︰「這座山洞是你們的祖地，與其讓其荒廢，不若就把你們的大巫葬在此處，讓她死後也能繼續陪伴族人，你們覺得如何？」
一群人听了瞬間安靜下來，許久之後拱火族長喜極而泣，蹲在地上說︰「一切都听巫王陛下安排！」
小女巫也眼神發亮的點頭說︰「這里的確不錯，我們巴族的山洞，修建了故母神廟，成了故母神的居所，拱火大巫埋葬在這里，神靈便不會棄拱火而去，以後會更加卷顧和庇佑拱火族！」
听見大巫也如此說，頓時一群拱火族人感激不已，紛紛跟著蹲下來表示大巫安葬在這里最好不過。
于是徐晨在山洞四周看了一遍，讓隨同而來的一群拿著工具的男人將山洞附近的荊棘野草全部清理干淨，同時將上山的路也一並清理一下。
看著一群人忙碌起來，徐晨慢慢走進山洞。
這座山洞比巴族的山洞大多了，附近還有幾個小些的山洞，構成個一個環繞山坳半圈的斷斷續續的天然岩石山洞群落，當初拱火族老少六百余人就都居住在這里。
眼前這個最大的山洞，就是老巫婆居住的地方。
山洞內外的岩石洞壁上，到處都有各種木炭顏料甚至用堅硬的石頭刻畫留下的各種涂鴉圖桉，其中大部分都是拱火族歷代大巫留下的傳承，日月星辰，鳥獸蟲魚，花草樹木以及各種人物形狀，其中還不有少徐晨曾經見過的帶有一種抽象或者象形結構的巫文圖桉，簡陋潦草之中又帶著一股遠古的神秘感。
因此站在山洞之中，放眼望去，就像突然穿越時空，有一種洪荒和野蠻氣息撲面而來。
當然，其中還夾雜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陳舊味道，就像亙古流淌的時空記憶，仿佛還在訴說昔日群居時候的簡單和熱鬧。
不過眼下人去洞空，地面上到處都是野獸糞便和散落丟棄的石頭棍棒，甚至靠牆還有密密麻麻的石窩，里面還墊著發霉的枯草。
而在這些石窩附近的牆壁上，各種涂鴉更多，還有各種莫可名狀顏色的手印和痕跡。
這個山洞徐晨不算陌生，眼下已經是第三次來，甚至以前還在這里住過好幾天。
只不過眼下再來，卻是物是人非，讓他有一些滄海桑田的感覺。
拱火族已經全部搬到山下，在山坳之中修建了好幾棟大院，整個山坳之中也開墾出數百畝農田，早已不再是昔日模樣。
兩位小女巫則是在山洞里面仔細觀看著洞壁上涂抹刻畫的各種圖桉和巫文，彼此還小聲交流幾句，印證彼此大巫傳承的知識和巫祝歌謠，同時也在商量接下來關于拱火巫的葬禮上該如何舉行祭祀儀式。
徐晨不是巫，他可以為拱火族規劃安排葬禮，但葬禮過程中必須的一些儀式，還是需要巫來完成。
小女巫這幾年成長很快，特別是巴族幾次大型綜合集會辦下來，關于各種祭祀活動已經非常熟悉。
五鬼族小女巫雖然要差很多，但這兩年一直跟著拱火族大巫學習，同時也在努力學習巫王字典和計算等新知識，另外參加幾次巴族聚會和大巫議事，也慢慢開始成長起來，至少在徐晨和小女巫沒來之前，她已經帶領拱火族和幾個部落開始安排老巫婆的葬禮，沒有產生混亂。
巫這個群體的存在，很多時候就像是一枚定心丸，並不需要她們做什麼，只需要她們露面，就能極大的安撫族人的情緒。
眼下拱火族和雷族五鬼族還有另外兩個附屬于拱火族的小部落聚集在一起生活，兩個巫雖然並不統屬，但卻都同屬于巴盟，接受巴族大巫的傳承，因此在理論和感情上來說，兩個巫都具有領導和指引所有部落的責任和義務，所有部落都對他們十分恭敬和尊重。
因此老巫婆死了，五鬼族小女巫當仁不讓的就成了這個混合族群的主心骨，由她出面安撫拱火族人也理所當然。
雖然她開始也十分惶恐，但徐晨和小女巫趕到之後，她的精神壓力也一下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