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倏忽而過，徐晨被馬嘶聲驚醒的時候，天色已經泛白。
不過今天似乎比昨天更加陰沉，看起來要下雨。
很快所有人都陸續醒來，整個山洞前面瞬間就變得喧嘩熱鬧起來，風指揮一群獵人收拾馬具和捆扎行禮，一群代族女人被安排起來制作早餐，銅鍋里面已經開始煮水，篝火四周的石板上也已經開始烤制雜糧餅和一些風干的獸肉。
一切收拾停當，簡單吃過一頓早餐之後，隊伍準備出發。
既然已經錯過了最好的突襲機會，徐晨也就不著急采用騎兵快速去攻打皮族，而是解開一群皮族俘虜腳上的繩索，驅趕著他們前面帶路，另外還從代族挑選了二十多個身高體壯的男人，每人塞了一根木棍負責押送俘虜，然後大軍鳴號啟行，七面大旗高舉，馬蹄如雷滾地一般離開山谷。
看著恐怖而龐大的騎獸軍團轟然遠去，留下來的代族男女老少全都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面面相覷。
根據昨晚的交流，這支神秘而強大的獵人隊伍應該是來自河流下游很遠的地方，至于到底有多遠，誰也不清楚。
雖然這些人一個個凶神惡煞，戰斗起來如同 獸，但卻似乎並不熱衷于殺戮，更或者說，這些人對他們並沒有惡意，反而是對實力強大的皮族更感興趣。
眼下，這些人肯定是去攻打皮族去了。
想到這里，不少代族人在緊張的同時又有一種莫名的興奮和激動。
這麼強大的騎獸部落，只怕皮族也會被揍的哭爹喊娘毫無還手之力。
就是不知道被他們帶走的男人們能不能活著回來。
至于被他們視若珍寶得到的這個神奇的陶碗，眼下也突然覺得並不神奇了，因為這些騎獸而來的獵人手上，每個人都有一個，雖然長得不太一樣，但的確是同一種東西，看起來似乎很普通的樣子，而且他們還有更加神奇精美可用來煮水的金色器具，隨身攜帶的每一樣東西都從未見過。
這樣一個神秘而強大的部落，如果能夠投靠的話，以後是不是也能弄到更多這樣神奇的物品呢？
代族族長和一群首領忍不住心頭活絡起來。
因為這個陶碗，他們已經和大巫部落反目成仇，幾次戰爭造成了部落男人不小的傷亡之外，昨天他們還安排了大量獵人準備前來偷襲，若不是這支神秘強大的騎獸部落突然到來，他們昨晚或許已經全族覆沒，死傷殆盡。
……
季蒼河在代族附近拐了一個大灣，從西北偏北轉向了西北偏西，往連綿的群山深處而去。
而越往上游前行，大大小小的河流支流便越多不說，道路越發的復雜難行。
很多地方的河谷變得狹窄陡峭，河灘之中到處都是巨石，順著河灘已經無法行走，因此只能翻山越嶺尋找其他途徑。
不過還好，有一群代族和皮族人做向導，徐晨倒也並不擔心找不到地方，唯獨就是山路崎區難行，騎馬走的很慢，很多地方更是只能下馬牽著前行。
看著前方越來越高的山嶺和莽莽蒼蒼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一群獵人的心態也慢慢變得認真和嚴肅起來。
還是徐晨擔心的有道理，這地方果然環境復雜，並不適合騎兵作戰。
實際上，若是在這荒山密林之中遇到敵人，他們除開弓箭和皮甲等裝備之外，也並沒有太大的優勢，要是爆發大戰，傷亡絕對不小。
因此感覺到危險之後，龍親自帶領一隊人馬驅趕著十多個皮族俘虜前面開路，風也指揮一些騎兵舍棄了戰馬，讓一群俘虜牽馬前行，獵人們則分散在前後左右四周警戒。
雖然舍棄了突襲戰術，但既然是打仗，自然還是講求兵貴神速。
因此從離開代族開始，一群獵人便不斷大聲呵斥催促俘虜加快速度，這一路幾乎都是連跑帶踹的前行，不光一群代族男人和皮族俘虜一個個累的舌頭吐老長，就連徐晨自己這些人也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到了中午時分，天上開始下起了小雨。
細細如同牛毛的雨水雖然不大，但落在身上卻十分寒涼，人馬口鼻之間都喘出尺余長的白霧。
「巫王陛下，據俘虜指點，翻過這座山之後就是一條山谷，順著山谷出去就到皮族了！」
快到一座山頂之時，前面負責探路的龍帶著兩個獵人回來稟報。
「好，命令所有人停下來休息，喝水吃一些食物填飽肚子，等會兒可能會有一場硬仗！」
徐晨點頭下令，很快前行的隊伍都停了下來，在獵人們的呼喊呵斥之下，早已累的像狗的一群皮族俘虜全都 里啪啦的躺在了濕漉漉的地上開始大口喘氣。
所有獵人坐下來從褡褳之中拿出獸皮水袋開始喝水吃干糧，而一群俘虜只能眼巴巴的在旁邊咽口水。
二十多個代族男人稍微好一些，畢竟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他們也都吃過食物，但皮族俘虜兩頓都沒吃飯了，就路上喝了幾口涼水。
但眼下是打仗，這些俘虜眼下都還算是敵人，自然不能讓他們吃飽喝足了造反，只能餓著才是最正確的對待方式。
按照以前的部落傳統，沒有殺他們吃肉已經算是神靈開恩了。
雨越下越大。
漸漸匯成淅淅瀝瀝之勢，山嶺峽谷之中開始彌漫起來寒霧。
所有人身上都已經濕透，吃完干糧短暫休息之後，隊伍重新啟程，牽著馬驅趕著俘虜在原始森林之中緩緩前行。
這里已經是皮族日常的狩獵範圍，因此所有人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雖然昨天已經打草驚蛇，但對方也並不一定就認為徐晨等人下雨還會殺過來。
按照傳統，下雨不打架。
當然，下雪更不打架。
不是因為不能打，而是容易生病。
後世干架是看大哥眼色行事，原始野人干架都是看天氣行事。
實際上不光是干架，干啥都是看天氣。
天氣好就成群結隊出去浪，天氣差只要不餓死就呆在山洞打樁造娃。
這也是為什麼在蠻荒時代會不斷催生風霜雨雪等氣候神靈的原因。
因為大家都是靠老天開眼活著。
當然，到了高科技農耕時代，收獲一樣看天氣，風調雨順才能衣食無憂，但出行還是可以保證的，至少有雨傘雨披等避雨工具。
但眼下沒有，或者說徐晨還沒功夫整出來，畢竟剛忙活著讓族人開始吃飽穿暖，距離優質出行還沒什麼需求。
一年四季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部落，最遠也就在直徑二三十里範圍內來回晃蕩，雨具什麼的根本就不需要。
不過眼下，徐晨凍的牙齒顫抖鼻涕老長，一路走一路在心里發狠，這次回去之後，一定要把雨披和斗笠搞出來才行，這樣多凍幾次，恐怕小命不保。
雨霧彌漫之中，一群人終于下山進入山谷。
山谷中有一條水量不算太大的溪流，狹窄的河灘上已經到處能夠看到人類活動的痕跡，堆砌的石堆，丟棄的棍棒，折斷的長矛，甚至還有大量踩踏的腳印和散落的動物骨骼。
遠處，隱約傳來吼哈吼哈有節奏的咆孝聲，听起來像是一群神經病在表演歌舞。
此時不光風等一群獵人激動緊張起來，全都忘記了渾身濕透的寒涼，握緊了刀槍弓箭開始躍躍欲試，而一群皮族俘虜和代族的獵人也更加緊張起來，一個個縮頭縮腦的不知所措，滿臉緊張的關注著徐晨等人的動作。
「晨嘎，怎麼打？」
風和龍等幾個軍官都聚集到徐晨身邊詢問。
徐晨沉吟片刻之後說︰「這條峽谷復雜，不利于快速突襲，全體上馬，讓代族和皮族走在前面，鳴號擂鼓，我們正面去見他們的大巫！」
「會不會有危險？」
風略有些緊張，余下的人也都一樣看著徐晨。
畢竟對方是有大巫的強大部落，一定有神靈庇佑，眼下可能還有數百人正嚴陣以待。
雖然己方的裝備實力都很強，但眼下淋雨趕路大半天，實則都很疲乏，包括戰馬狀態也都不是很好，來的路上山路陡峭濕滑，後幾匹馬失蹄傷了腿腳，一旦失去了戰馬的速度優勢，他們也還是有些擔心。
「危險自然有，但你們不要忘了，昨天一戰他們肯定受到了驚嚇，而且，他們不知道我們真正的人數和實力，就算打起來，一輪沖擊也能將他們擊潰，听好了，我們也照樣有神靈卷顧，而且我們有五位大巫。」
「狹路相逢勇者勝，出發！」
徐晨翻身上馬，抽出腰間的龍牙彎刀大吼。
眼下已經到了這一步，他也把所有的小心和擔憂拋之腦後。
既然是戰爭，就不可避免會有傷亡。
皮族今天要麼投降，要麼失敗，他絕對不會半途而廢。
更何況天氣如此惡劣，他不能繼續拖延下去，孤軍遠征歷來都是最危險的軍事行動，任何猶豫等待，都可能造成更大的傷亡。
「鳴號，擂鼓，出發！」
看徐晨主意已決，風和龍等人也都信心大增，紛紛上馬舉起長矛弓箭。
對方再強大，不過是一個巫，巴族聯盟眼下有五位大巫，更有故母神庇護，如果這樣還打不贏，那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嗚~~~~~」
「冬冬冬冬……」
悠長低沉的號角聲中，戰鼓擂響。
悶雷般的聲音在狹窄的山谷之中 烈回蕩，刺激的戰馬都跟著揚蹄嘶鳴起來。
「出發！」
風舉抽出金色大寶劍仰天怒吼。
「殺嘎！！」
所有獵人舉起武器起身咆孝，霎時一股凌厲的殺氣彌漫開來，七面旗幟被旗手抖開，在順著峽谷鼓蕩的寒風之中呼啦翻卷飄揚。
數十位皮族俘虜和代族獵人，都被這股濃烈的殺氣震撼的靈魂出竅，在戰馬的驅使下鬼哭狼嚎的順著峽谷就往外面狂奔而去。
「冬冬冬冬……」
鼓聲如雷 烈震顫，人吼馬嘶之中，驚恐的哭喊聲和戰馬密集的馬蹄聲匯成一片，裹著寒風冷雨踏碎荒草亂石，沿著寒霧彌漫的山谷沖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