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敦煌郡。
殘陽如血,本該商貿繁華的敦煌郡城,此刻卻是一片血光沖天,到處是喊打喊殺聲。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老朽跟你們拼了!」
「殺!殺光這群朝廷狗賊!」
「救命,誰來救救我們!」
原本干淨整潔的街道,幾乎淪落成人間煉獄,搏殺、火光、怒吼、哀嚎,血流成河,白骨如山……
然而。
此等血腥殘酷的畫面,卻仍有人在郡守府門前,搬來了一張座椅,手持短刀,豆腐塊一片片被切入咸菜湯中,又灑下些許豬油,就做成了一份香氣撲鼻的鄉土美食,悠然唱道︰
「吃了~咸菜~滾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
王干炬神色從容,用快子夾起一片半熟的豆腐塊,輕輕放入口中,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一眾反賊沉默不語,只是持刀守衛著自家首領。
唯有昔日的宋糧台,現如今的宋軍師,主動開口吹捧︰
「將軍,以您的廚藝,怕是京城里的那些御廚,也有所不如。」
王干炬一邊品嘗著咸菜豆腐湯,一邊澹然詢問道︰
「郡守呢?」
聞言,老宋頭猙獰一笑︰
「至多一刻,我血巾軍三千銳卒,十萬雄夫,就可攻破郡守府,將他的人頭斬下,獻于將軍。」
話音剛落。
數十名血巾軍反賊猶如群狼一般,成功破開了郡守府的大門,將內里一切敢于反抗之人,統統割下頭顱。
不多時,血流一地,人頭滾滾,尸骸堆積如山,雖不知姓氏,但死的無非就是公子小姐、男人女人罷了。
敦煌郡守慘遭五花大綁,被二名反賊校尉拖拽著,送到了王干炬面前。
面對昔日的頂頭上司,王干炬依舊是一副悠閑模樣,從沸騰冒泡的鍋中,取出一片白女敕豆腐,似笑非笑道︰
「大人,請吃。」
「似你這等亂臣賊子,早晚有五馬分尸之禍,我呸!」
敦煌郡守怒吼著,一口含血濃痰從口舌處噴出, 地吐進了咸菜豆腐火鍋之中。
「也罷。」
「既然這塊豆腐不識抬舉,哪怕有些舊誼,也該死一死,以祭奠我血巾軍死傷的兄弟。」
王干炬面露微笑,但心中升騰起無邊怒火,張口吃掉了最後一快女敕豆腐,然後緩緩起身,拔出腰間血刃,厲聲怒吼道︰
「傳我命令,召集全軍!」
轉眼,二位反賊校尉,以及三千反賊武卒,及大量被裹挾的民眾,被迫聚集于郡守府前的廣場。
王干炬立于高台,凝視著台下黑壓壓的反賊,他們之所以能晉升武卒,靠得便是亂世三凶星賜下的諸多儀式,晉升要求極低,但不成羽林軍,十年內必死無疑。
他澹澹一笑︰
「可都吃飽了?」
聞听此聲,眾多反賊皆哄笑道︰
「多謝將軍恩典,我們吃了幾十年的稀粥,受了幾十年的苦,這些天,終于吃得一碗干飯嘍!」
「做武卒,可真是快活啊!」
「能砍下那些老爺腦袋,吃不吃得飽,我都快活飽了!」
眾多反賊所食用的米糧,皆是原本要供應給青州軍的優質糧草,以江南稻米居多。
雖被碩鼠毀了大半,但僅僅一小部分糧食,便足以讓眾多反賊,快活一二十日。
至于以後,搶劫他縣糧倉便可。
王干炬立于高台,俯瞰著眾多反賊,只問著︰
「明日,還想吃飽嗎?」
眾反賊皆道︰
「想!」
王干炬又問︰
「想睡青天大老爺們的夫人、小妾、女兒嗎?」
眾反賊滿臉婬笑,皆大聲怒吼道︰
「想!」
也有人大喊道︰
「郡守家的兒子,生得也十分鮮美!」
世上再霸氣的造反詩詞,也決計不如王干炬這簡簡單單的二句詢問,能勾動底層民眾的心火!
而這些積蓄多年的火焰,一旦點燃,就再也無法熄滅,要麼毀滅自己,要麼天翻地覆!
王干炬神情冷漠而暴戾,早已將昔日那個兢兢業業勞累六個時辰的「好官王干炬」,拋之腦後,他提起屠刀,一腳將敦煌郡守揣至高台邊緣,然後手起刀落,戮其首!
敦煌郡最後一位忠臣,人頭落地。
腦袋「骨碌~骨碌」地滾了好幾圈,才緩緩停下,空空脖頸如泉涌,血噴出去幾尺高,將地面染得猩紅一片。
一些膽大的民眾,連忙向反賊們的懷里塞銀子,想用饅頭蘸一蘸郡守老爺的血,听說,能治癆病。
也有一些大戶,舉著裝滿黃金的木箱,想要換取郡守的忠肝義膽,吃了,能活到百歲才死。
氣氛烘托到最熱。
王干炬命人尋來數十壇美酒,沒過多久,三千反賊皆手捧著酒碗,然後,齊齊痛飲,
摔碗,
踏上征途。
在無數民眾的驚恐目光中,血巾軍帶著累累血漬,大踏步走出城門,去往下一郡,
肆虐,殺官,造反,不殺皇帝誓不休!
…………
大秦弛道。
血巾軍踏步前行,走在前前前朝修建的古舊道路上。
身為殺破狼三星齊聚之人,王干炬成功滅掉一郡守軍,只覺春風得意,心中暢快不已,就連馬蹄聲,也似輕快了不少。
他輕笑一聲︰
「今日,吾等造反……」
接著,王干炬手握韁繩,凝視著東南方位,玉京城所在地域,笑容轉冷︰「爾等亡國!」
也正是此時。
反賊校尉表示,有一名投誠的胡商,表示有大事相告,關乎血巾軍的生死。
「哦?」
「帶他來見我。」
王干炬心情頗為愉悅,隨意說著。
很快。
一位大月復便便的胡商奔來,急忙說道︰
「將軍,大事不妙了,小人途徑樓蘭,听聞青州軍新起一位將星,喚作姜塵,他以孤軍三千人,大破樓蘭八十將……」
听到這里。
王干炬已生出不耐煩情緒,冷冷道︰
「樓蘭人丁不足二百萬,哪來的八十將?」
「更何況,我也曾見識過那些蠻橫的青州斗將,其中並無任何一人姓姜,你若繼續胡言亂語,本將軍就斬了你的狗頭!」
胡商大駭,連忙說出了重點︰
「將軍,樓蘭已滅,更易為涼州一郡,您但凡問一問從西域歸來的商賈,自然知曉小人所言,是真是假。」
「據傳言,青州軍不日,就要折返涼州。」
「到那時候,兩州強軍圍殺,縱使將軍天生神力,智勇雙全,也雙拳難敵十萬手啊!」
王干炬心中微微生出一絲不詳預感,神色動容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且細細說來!」
胡商急忙道︰
「小人剛才不是說了嗎,有一位將星,喚作姜塵……」
「姜你媽個頭!」
王干炬勃然大怒,聲若驚雷,嚇得周遭鳥雀驚飛︰
「匪過如梳,兵過如蓖,官過如剃!」
「青州軍途徑效谷縣時,曾強行索取我縣糧草。」
「我愛惜百姓,不願開城迎軍,所以,妻子與師爺,均淪為儆猴的雞,當眾被活剮了血肉!」
「因此,那十八位青州斗將的相貌與名字,本將軍都記得一清二楚,並沒有任何人姓姜!」
胡商嚇得兩股戰戰,涕泗橫流︰
「將軍,您听我一言……」
緊接著,胡商將自己所知的一切信息,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來。
其中,自然也包括姜塵從微末民夫一路崛起,直至奔赴國都,擊敗樓蘭八大將階,以及化國為郡等諸多傳奇事跡。
「這怎麼可能?」
王干炬心中驚駭不已︰
「青州軍不但多出了一位武侯,還有姜塵這等天降將星?」
「若青州軍當真強悍到這等地步……」
一旁的老宋頭,亦忍不住面露驚恐之色,暗暗想道︰
「僅憑吾等血巾軍寥寥三千武卒,當真能對抗青州軍?」
就在此時。
胡商嘴角忽然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將軍無需擔憂,小人已經想好了計策,或能助將軍一臂之力。」
「哦?」
王干炬騎乘著高頭大馬,俯視著眼前胡商,揮揮手命士卒送來一擔金銀,平靜道︰
「說,本將軍從不吝嗇。」
胡商得了金銀,喜笑顏開︰
「多謝將軍賞賜。」
「青州軍派遣了一名極為優秀的使節,攜帶著數十奏疏,請奏陛下是戰是歸,有何功賞?」
「若能劫殺此人,必可大大延緩青州軍歸來的時間。」
聞听此言。
王干炬思忖半晌,隨後深深凝視了一眼胡商的面容,吐字道︰
「你,很不簡單。」
「小人只是求財而已,該使節喚作班尉,今夜已入了玉門關,明早就將進入敦煌郡內。」
胡商燦爛笑著,但肥大皮囊內,卻暗藏著一縷腥臭的魂魄,並非他人,正是曾經綠遍東犁的大巫祝,
他的分身魂魄,巫善,同姜塵有著殺身之仇。
所以,他才屢屢提及「姜塵」二字,試圖借「亂世第一因」之手,除去自己的心頭大患!
…………
樓蘭郡城。
偏殿。
姜塵盤膝坐于草蒲團上,決心優先掌握的奧妙,他隱隱有種預感。
若能將此道領悟至九十九步,將有大大的驚喜,在等著他!
「或許……」
「我不借助隕星的靈力,也可憑借自己的力量,穿透世界之壁壘,橫渡廣袤虛空,進入另外一方天地!」
「那時,成就太歲蒼侯的難度,就大大下降了!」
一想到這。
姜塵不再猶豫,盤膝靜神,遁入識海空間,開始研究練習如何掌握虛空橫渡的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