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看著漸行漸遠的宮殿,那是他在這皇宮之中所有的記憶,他是他從記事起就生活的地方。
可是讓劉協自己都感覺到驚訝的是,即便是面對如此局面,他似乎也沒有哭泣的意思,他只是有些呆滯的看著面前的這一切一言不發
尚且年幼的劉協甚至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所以他只是僅僅的捂著自己的胸口,然後被帶到了一個有些幽深,有些荒涼的大殿之中。
之後,他最喜歡的事情就是一個人所在那小小的角落里,等待著自己接下來的安排
很快,通過給他送餐食的內侍,劉協知道了很多事情。
比如在不久之前,朝中的另一名重臣,他們大漢的車騎將軍死了,不僅僅死了,更是以謀逆的罪名誅滅了全族上下。
又是謀逆劉協嘴角想要抽動,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的這個舉動。
因為那位車騎將軍董重,還是他祖母的族人,或者說也算是他半個族人。
董重死了,劉協變得更加沉默了,而過了沒有多久,他就再次得到了一個消息,他的祖母也要走了。
理由好像是「藩國的王後不能留住在京城」
劉協不知道自己祖母這麼一個大漢正統的太皇太後怎麼就變成了藩國的王後,那誰是藩國的王?
他的父皇難道不是大漢的皇帝了?
劉協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但是他卻是明白了沉默的道理,所以他沒有吭聲,只是繼續所在那有些陰冷的牆角,繼續等待著自己的每日餐食,等待著自己的消息。
六月初七劉協應該會一輩子記住這一天吧,那一天他拿到了自己的飯食之後,剛剛轉身就听到了那名內侍說出來的一句話來。
「太皇太後已經病逝了!」
逝?
劉協轉過身看著這個一臉平靜沒有半點悲傷神情的內侍,听著他的這個用詞,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想要轉身,但是那內侍卻是沒有停下來自己的話語。
「朝廷有了旨意,日後殿下就是渤海王了不日也將去封地赴任呢,奴婢在這里恭喜殿下了。」
看著那終于露出來笑容的內侍,明明已經是六月的天下,劉協卻是感覺到這寢殿之中更加的陰冷了,就連那手中的飯食今日都感覺不到任何的味道。
真的好難吃
好不容易吃到了味道,可為什麼是濕漉漉的,還有些咸了
劉協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在這里生活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在這個人世間生活多久,這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里,他似乎明白了原來人是那麼容易消失不見的。
這本不是他一個稚子幼兒該明白的道理,可是他卻是明白了,而且理解的非常深刻!
嘈雜的聲音從這寢殿之外響起,那是久違的喧鬧和嘈雜,讓牆角的劉協忍不住抬起了灰撲撲的小臉,看著那已經被封死的門窗,仿佛能夠看到外面的景色。
嘈雜的聲音越來越近,那腳步聲也越來越多,直到
「砰!」
隨著一聲悶響,那寢殿的房門似乎是被人一腳踹開,然後一個穿著道袍的家伙就這麼從陽光之下走到了他的面前。
陽光從他的背後照射,仿佛被他帶入了這件幽深陰冷的寢殿之中,仿佛照耀在了他的身上,仿佛他是逆光而來,宛若神靈降臨。
「嘿看朕的弟弟都成什麼樣了,走,哥哥帶你玩去!」
輕佻的聲音,無所謂的態度,這哪里是一個皇家子弟應該說出來的話語?
可他拉著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卻是如此的有力,那步伐又是如此的堅定半個月了,他終于又一次踏出了那件幽深陰暗的寢宮。
他終于又一次沐浴在了那暖暖的陽光之下。
周圍是滿臉急迫之色的內侍,是匆匆趕來的皇宮禁軍,是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女使還有那個滿臉怒色的婦人。
對,就是祖母讓他記住的女人,那個面容姣好,雍容華貴卻是一臉狠辣之色的女婦人他的嫡母,大漢的太後。
「辨兒,你在做什麼!」
太後的怒火仿佛能夠將這座陰冷的宮殿都點燃,而他面前那個輕佻虛浮的哥哥卻是咧開了自己的嘴角。
「帶我弟弟去玩啊!」
「胡鬧,他乃是渤海王,要去渤海郡國赴任!」
「哦」一聲毫不在意的回答,「那就讓他們先準備著,準備好了再讓我弟弟去,對吧。」
「你!」
「母後還有事兒麼?沒事兒的話朕可就要走了。」帶著一臉的笑容,劉協就這麼被拉著走出了這重重的包圍,離開了那讓他十分不舒服的寢殿,來到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寢宮之中。
然後被摁在了一個坐榻之上,听到了一句迄今為止,自家的這位皇兄口中最為嚴肅的話語。
「我不管你能不能听懂,能不能理解,從今天開始,你要吃的所有東西我都得先吃,你喝的每一口水我都要先喝。
不管我去哪里,你都得跟著,如果不同意我就打你!」
看著一臉嚴肅的皇兄,劉協嘴角第一次忍不住的抽搐了起來,這個從小就被養在了外面的皇兄還以為自己和他一樣是個天真的孩子麼?
這里面的道理,劉協三歲的時候祖母就告訴他了。
但是現在,劉協只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看到了乖巧的劉協,這個在後宮之中不穿常服穿道袍的另類,就這麼開心的笑了,笑得燦爛,笑得欣慰
劉協也不知道是不是渤海郡國的國相得到了什麼消息,還是他們大漢的辦事能力已經真的到了讓人驚嘆的地步。
兩個月沒能收拾好的渤海郡國,在短短三天之內就已經準備妥當了,然後宮人侍衛再次來到了劉協的面前。
這一次,他們是請劉協前去渤海赴任的。
看著那密密麻麻的人馬,劉協只能默默的縮到了自家皇兄的身後,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個哥哥的身上。
而他也未曾讓劉協失望。
「渤海郡太遠了吧朕想了想要不還是去陳留吧,那地兒好!」